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亂拳打死老師傅。項氏的兵卒雖然有著銳利的武器,但終歸脫離不了冷兵器的近戰範疇,而吳名為災民提供的卻是一人長的棍棒,隻要三五個人手持棍棒同時向前一頂,對麵的兵卒就會被這股衝力掀翻,而他們手中的刀劍卻根本落不到災民身上。


    一陣亂七八糟的混戰之後,災民小分隊便占據了這處城門,將城外等候的災民大軍放了進來。


    於是,項氏的軍隊好不容易把皇宮外的敵人全都放倒,還沒來得及與裏麵的自己人連成一氣,一大群衣衫襤褸卻手持棍棒的災民就蜂擁而至,二話不說就朝他們砸了過來。


    嚴衡用望遠鏡目睹了災民攻城的全過程。


    在嚴衡的預想中,這群災民也就是能在城外張牙舞爪一下,把鹹陽城的這灘渾水攪得更混。沒曾想,他們竟然拿著一堆臨時削砍出來的棍棒衝進了鹹陽城,進而包圍皇宮,最後更是突破了正規軍的防線,殺進了鹹陽宮。


    災民既沒有盔甲,也沒有刀槍,一個個骨瘦如柴,但他們的人數卻數倍於項氏的正規軍,打起仗來也比項氏的正規軍更加兇狠拚命,硬是靠著一個個傷員,一條條人命,以一種蟻多咬死象的笨拙方式將項氏大軍吞吃入腹。


    到了這時,嚴衡才明白吳名為何總說百姓才是最可怕的。


    其原因無外乎一點——


    這天底下最多的就是百姓!


    災民大軍湧入皇宮的時候,其中便夾雜了不少城中百姓。嚴衡原本還不明白這些未曾遭災的普通百姓為何要加入其中,但在與軍隊交戰的時候,嚴衡便發現這些普通百姓並不像災民那樣效死力,反倒積極地在那些死去兵卒的屍身上摸索。嚴衡頓時恍然大悟,他們是在發死人財,趁機牟利。


    等到災民大軍沖入皇宮,爭戰就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劫掠。


    眼見著災民大軍如江河入海一般散入皇宮各處,再不復之前的氣勢,嚴衡頓時生出了率人過去清剿暴民的心思。


    這時的災民已經被皇宮的富貴迷花了眼,在劫掠的時候免不了你爭我奪,肯定不會再像初入城池時那樣齊心協力。嚴衡相信,隻要帶上自己身邊的百名侍衛,再收攏一些被打散的官兵,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擊潰這群暴民。


    但嚴衡此刻已經不在城內。吳名離開的時候,他就率人從公主府的密道中離開。這條密道還是他早年時挖通的,當時是為了保命,避免項氏之流想要害他而他卻無法脫身,沒曾想一直到現在才終於派上用場。此時此刻,眼見著城中的形勢愈發失控,他卻已經鞭長莫及,更不知曉他若是真的這樣做了,會不會影響到吳名那邊的計劃。


    嚴衡正糾結,一直站在他身邊的姚重卻忽然開口,“主君,您和夫人……是不是做了什麽安排卻沒讓我等知曉?”


    嚴衡一愣,轉過頭來卻發現其他侍衛都已沒了蹤影,隻有姚重表情複雜地站在旁邊。


    “為何這麽想?”嚴衡不動聲色地問道。


    “若非如此,您此刻又怎會站在這裏,對城中的亂象熟視無睹?”姚重話音未落便跪倒在地,“主君,求您給一句明話,您不會是要和夫人一起遁世修道吧?”


    並不是。


    嚴衡正欲開口反駁,隨即便又苦笑起來。


    他雖沒準備求仙問道,做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修士,但他要做的事卻和遁世沒什麽差別。一旦離開,十有8九是沒法再回來的。


    “主君。”一看嚴衡的表情,姚重就猜到了七分,立刻咬牙問道:“您不會真是這樣打算的吧?”


    嚴衡嘆了口氣,“你就當我是色迷心竅,棄江山而顧美人吧。”


    “主君,您寧可自汙也不肯給姚重一個明白嗎?”姚重直盯盯地望著嚴衡,“難道在主君中心,姚重就如此地不可信賴?”


    “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嚴衡沉下臉,冷冷道,“我做事,需要給你交待?”


    “姚重惶恐。”姚重嘴上這樣說著,臉上卻是鎮定自若,“但姚重要的不是主君的交待,姚重要的是不被主君棄之如敝屐。”


    嚴衡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姚重低下頭,繼續沉聲說道:“姚重自來到主君身邊就已發過重誓,今生今世,唯主君一人馬首是瞻。可現如今,姚重不曾違背誓言,主君卻要棄姚重不顧……姚重不服!”


    “你欲如何?”嚴衡漠然問道。


    “姚重自然要隨主君同往!”姚重抬起頭來,義正詞嚴地答道。


    嚴衡一陣無語,與姚重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會兒,見他毫無妥協的意思,這才開口道:“此事牽扯太多,我無法給你答覆,夫人也未必會同意。”


    “您不開口一試,夫人當然是不會同意的。”姚重肯定道。


    嚴衡嘴角微抽,定下心來想了想,覺得自己一個人跟吳名離開確實有些勢單力孤,若能有個助手,或許更容易在那邊立足,於是便道:“夫人同意與否先不提,若是跟我走,這輩子大概就別想回來了,而且很有可能會在上路的時候就不明不白地死掉。”


    “仙家寶地,自然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姚重渾不在意地說道,“隻要主君首肯,姚重便願捨命一搏!無論如何,總好過被主君遺棄,做一隻喪家之犬!”


    “……”


    嚴衡又是一陣無語。


    但他也知道,若他離開,姚重確實會無家可歸。


    借用吳名的說法,姚重的童年可謂是撒滿狗血,而且是汙黑汙黑的那種。他本是家中嫡長子,但他的父親卻迷上了以媵妾身份與他母親同時嫁過來的旁支堂妹。按照這年月的習俗,正妻若有什麽不測,與正妻有親緣關係的媵妾是最有可能被扶正的,從而確保聯姻雙方的姻親關係不會就此斷掉。也正因為這一點,那媵妾便生了妄念,和姚重的父親聯手,將姚重的母親迫害至死,繼而鳩占鵲巢,扶正上位。


    有後媽就有後爹,更何況這爹原本就是個沒良心的。媵妾在被扶正之前就已有了自己的子女,而占著嫡長子頭銜的姚重便成了擋路的石子。姚重之所以會被送入皇宮做小黃門,也是因為父親和繼母都不希望他在家中礙眼礙事,而家族中的長輩亦在此事上選擇了默許。


    但姚重的父親和繼母卻不曾料到,這孩子可不是個逆來順受的尋常小娃,相反,他睚眥必報,既能忍,更加狠。


    被分到嚴衡身邊之後,姚重得到了和嚴衡一起習武的機會。就在武技小有所成的時候,姚重趁休沐之機回到家中,將下麵的弟弟不論嫡庶全部勒殺,將生父閹割成了廢人,在繼母的臉上割出[yin]賤二字。


    事發之後,姚家上下一片譁然,姚重卻是大咧咧地回到嚴衡身邊向他請罪,任他處置。


    嚴衡那時也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又跟秦三世學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所謂帝王學,對身邊人極其回護。姚家過來要人,嚴衡硬是挺起胸膛,堅決不肯把姚重交出。


    此事不可避免地驚動了秦三世,但秦三世並沒幫著姚家逼迫嚴衡,隻問他對此事有何看法。


    嚴衡當時很霸氣地回道:“一葉而知秋。今日姚家大郎為了一個媵妾害死正妻,他日姚家一族就能為了錢財權勢謀害陛下!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家,不配為士!”


    “說得好!”秦三世哈哈一笑,認可了嚴衡對姚重的庇護。


    沒過多久,秦三世就給姚家找了個罪名,將他們從士族貶為庶人,逐出鹹陽。


    如今想來,這不過就是恰逢豈會。秦三世當時正欲削減士族的數量,剝奪他們的權力,而姚家正好撞到槍口上,給了秦三世下手的理由,還把姚家的仇恨引向嚴衡那邊。


    但姚家終是沒能等到報仇雪恨的機會,嚴衡卻得了一個忠心耿耿的屬下。


    從那以後,姚重便擺出一副孤臣惡犬的架勢,與誰都不交好,一心為嚴衡辦事,連嚴衡的母親嬴氏也是說得罪就得罪。


    其他人可以在嚴衡走後繼續為郡守府做事,向嬴氏效忠,姚重卻是絕無可能被嬴氏續用,直接處死的可能性倒是更大。而姚家更是回不得的,姚重早和家中撕破臉皮,彼此間都是恨對方入骨,姚重若是回去,非被剝皮抽筋挖心祭祖不可。


    這樣一想,嚴衡倒是真生出了幾分不忍。


    但嚴衡也很清楚,這件事的關鍵在吳名身上,他是半點做不得主的,隻能等吳名過來,替姚重爭上一爭。


    164、一6四、漁翁 ...


    吳名這會兒已經進了皇宮,和商鬼、夏伯開始研究那座所謂的祭壇。


    吳名在災民堆裏穿針引線、煽風點火的時候,商鬼和夏伯也沒閑著。商鬼率先出手,將城中的修士盡數消滅,接著就開始四處滅火,避免火燒鹹陽的悲劇再次上演。夏伯則一直跟在胡亥身邊,確保他不會發生意外,導致整個世界再次洗牌重來。


    通過多日觀察,再加上嚴衡的回憶、靈丹子的記憶,吳名早已確定了陰司們的所在。災民大軍一入皇宮,吳名就將大軍主力引向陰司們的藏身之處。


    陰司們的藏身之所自然不會是不設防的。但吳名跟在商鬼身邊那麽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構建法陣的本事隻能說是學到了五分,破解法陣的本事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沒費多少時間,吳名就暴力破解了隱匿此地的法陣,將通往陰司們藏身之所的道路暴露出來。


    眼見著災民們已經湧進庭院,兩名陰司終是站了出來,摘掉頭上的兜帽,露出油光嶄亮的腦殼。


    乍一看到這兩個燈泡似的腦袋,災民們確實嚇了一跳。但此時已經天光大亮,太陽就在頭頂上掛著,常識裏就不是妖魔鬼怪能夠出來橫行的時候。一群災民又殺紅了眼,一心想著榮華富貴,這時候別說妖魔鬼怪了,就是神仙佛祖冒出來,也照樣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藏身於人群之中的吳名迅速大喝一聲,“寶玉!”


    被嚇住的災民立刻回過神來,接著就兩眼放光——


    “寶貝!”


    剎那間,災民大軍便拋開恐懼,一擁而上,先將兩名陰司身上的衣服扯了個精光,接著就開始拉胳膊拽頭,試圖將陰司的一身玉石瓜分殆盡。


    和胡亥身邊那名陰司交手的時候,吳名就發現陰司的施法能力並不怎麽強大,隻是仗著刀槍不入、法術不侵的身體,又有著層出不窮的法寶護身,這才讓人無從下手,倍覺難纏。但這些特點對普通人來說卻算不得什麽,尤其是當這群普通人人數極多,多到可以將陰司們統統淹沒的時候。


    法寶雖好,但數量有限,更何況這裏還有一個同樣會法術有法寶的吳名可以出手製約。至於刀槍不入的身體——嗬嗬,玉石是怎麽從石頭堆裏被開採出來的?還不是人!刀劍是砍不動,但還有錘子可以砸啊!就算拿錘子的人不多,但皇宮裏最不缺的就是石頭!石桌、石椅、假山……順手拎一個過來,使勁砸就是了!


    吳名最怕的是這裏會出現一堆銅甲兵馬俑,但或許是兵馬俑的數量有限,已經全被用來保護胡亥,被吳名在陰差陽錯中一網打盡,一直到兩個陰司被災民淹沒,那種比陰司更讓人頭疼的兵馬俑也不曾出現,倒是又出來六個一模一樣的陰司。


    被吳名引到此處的第一波災民原本隻有數百,但隨著“此處有寶”的呼聲傳揚開來,原本已經進了周遭宮殿的災民也紛紛趕了過來,將這個數量變成了上千。


    陰司們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但還是那句話,蟻多咬死象,更何況還有人在一旁幫著開掛。


    等到災民大軍終於將最後一個陰司砸碎瓜分,一些災民才恍然驚覺,來此尋寶的人竟然死了大半!


    得了好處的人趕緊抱著碎玉奪命狂奔,沒撈到好處的人也被滿地屍體嚇得毛骨悚然,急忙忙隨著人流逃了出去,隻餘下幾個膽大不要命的還想在此處繼續尋覓。


    但他們的用處已經完結,吳名哪會容他們繼續破壞,萬一把回去的陣眼給毀了豈不糟糕?


    正好商鬼和夏伯也都趕了過來,三個人同時出手,將餘下的幾個災民放倒在地,丟到相鄰的院子。


    災民在院子裏拆卸陰司的時候,商鬼已經在院子外麵布下了新的隱匿法陣,將通往此處的通道再一次藏了起來,使得其他的災民不會再尋蹤而來。


    這一戰也算是赤[裸]裸的陽謀,一邊控製住疑似會導致須彌芥子重啟的胡亥,一邊用人海戰術淹沒皇宮。就算陰司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隻要找不到胡亥,也無法消滅千倍於自己的災民,他們就隻能被吳名牽著鼻子走,把苦水往自己肚子裏吞。


    重新聚到一起後,吳名便發現被夏伯帶過來的人不止胡亥一個,還有一個同樣穿著黑色衣袍的年輕男子,不由問道:“這傢夥是誰?皇帝?”


    “據說叫嬴漢。”夏伯把兩個身體被捆成麻花、嘴裏還塞了木頭口塞的傢夥全都扔在地上,“這傢夥正打算一個人從密道裏出宮,被我逮個正著。”


    “抓他過來幹嘛?”吳名皺眉問道。


    “以防萬一啊!”夏伯聳聳肩,“萬一那破玩意隻要是嬴氏的子孫就能觸發,總不能因為他不明不白地死掉就把我們也一起害死吧?”


    “那讓他們兩個離遠點,別靠太近,弄出互相殘殺的機會。”吳名走上前,把胡亥和嬴漢分開。


    大概是為了省事,嬴漢和胡亥都處於昏迷狀態,倒是少了呱噪的麻煩。


    “先搜一搜有沒有漏網之魚吧。”商鬼提醒道,然後又轉頭叮囑夏伯,“你別動,把這兩個傢夥看緊了。”


    “你也當心。”夏伯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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