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不是傻?”月佼扭頭嗔他一眼,笑彎了眉眼,“那時就跟你說過,是騙你的。”


    那時嚴懷朗突然闖入房中,她手中沒有旁的東西防身,隻有一罐子木蝴蝶留給她的化瘀藥膏,便假模假式唬他罷了。


    之後她心中過意不去,明明主動招認過是騙人的,哪裏來的解藥給他?


    嚴懷朗長指略收,將柔軟的小手牢牢握在掌心,斜睨笑眸,“你就是下毒了。”


    他中毒極深,隻怕這一生,都要靠著身邊這顆蹦蹦跳的漂亮小藥丸子保命了。


    如此“悲慘”命運,當真是聞者傷心、簡直流淚……偏他又甘之如飴,不必救了。


    第七十四章


    大學士羅霜是同熙帝登基之前最重要的臂膀人物之一,行事妥帖周全且雷厲風行;如今雖年歲漸長, 又隻擔大學士之銜安心治學, 卻仍舊不改年輕時的那種利落颯爽之風。


    她在十月十五下午去了弦歌巷,與月佼將身份之事挑明落定後, 十月十六一大早便命兒子羅昱修再度前往,除了給月佼帶去一堆首飾、藥材、補品及一些精巧物件,還從羅家調撥好幾名侍女及護院隨侍供她差遣。


    大早起就麵對摞成小山頭的物事,還有一堆侍女、護院,月佼整個人都懵掉了。


    “都是……你曾祖母和你姑奶奶, 對你的關愛。”羅昱修強自忍笑, 盡力做出一本正經的模樣。


    月佼幾度張嘴,都不知該說什麽好,到最後急得開始薅頭髮了。“我不要的, 你原樣拿回去,這些人也都帶回去。”


    昨日與羅霜的倉促相認是從心而為的選擇,身為長輩的羅霜親自來到她麵前, 也不強令她做什麽改變,隻望她能認下這血脈親緣,她本不是扭捏性子,自然就認下了。


    畢竟旁的不說,單就羅堇南年事已高,走失四十多年的小兒子是再見不到了, 孫女也英年早逝了,眼下就看著一個傳承著小兒子血脈的獨苗苗重孫女, 明明都已到了京中,明明彼此也知曉對方的身份,月佼也做不出一直不鬆口、讓老人家心頭掛著遺憾的事來。


    可她並未打算仗著這身份就去貪圖羅家什麽,這在她的心中是很不像話的事。


    “那不行,你曾祖母和你姑奶奶定會打斷我的腿。”羅昱修道。


    月佼又急又惱地踱腳道:“你若不拿回去,我現下就把你打得扁扁的,叫你有腿沒腿一個樣!你自己選你願哪一頭吧,哼!”


    可惜羅昱修沒鬍子,不然可當真要“吹鬍子瞪眼給她看”,“怎麽跟你叔說話呢?”


    按說月佼該稱他“舅舅”,不過他本從母姓,月佼又稱他二叔羅霈為“祖父”,羅家這表親堂親的區分可算亂了套,於是他也跟著他母親的法子,順著月佼的習慣去捋這稱謂了。


    月佼氣呼呼叉著腰舉目望天,想了半晌,眼兒滴溜溜一轉,計上心來:“你若把這些東西都拿回去,這些人也帶回去,那你才是我叔,否則我不認你的。”


    羅昱修被噎了一下,隻好循循善誘地開始講道理:“你看啊,你既不願回家住,又不願家中大肆張揚迎你歸宗,長輩們體諒你自在慣了,也都縱著你的心意,按下不提了。眼下不過是你曾祖母和你姑奶奶想表示對你的愛重,你若不肯收,她們該多傷心?”


    聽他這樣一說,月佼按著額頭認真想了想,苦惱地嘆著氣,退讓一步:“那,東西我收下,這些人你帶回去,好不好?我這院子小,哪裏需要這麽多人照顧?況且我平素都住官舍,這幾日也是養傷才在家多些,真的用不上。”


    那些東西都還好說,放著就放著,占不了多大地方。可這麽多人,那得要吃多少飯啊!她的薪俸可養不起這麽多人呢。


    羅昱修沉吟片刻,與她打起了商量:“你看這樣行不行,就你在家養傷期間,這些人就留給你使喚,待你上值當差去了,就叫他們回家。”


    “就養個小傷,哪用得上這麽多人照看啊,”月佼苦著一張臉,“再說了,我又不是猴子,這麽多人在周圍盯著我,我頭疼。”


    對月佼來說,這幾日有嚴懷朗自高密侯府撥過來的兩名侍女照應,就已經足夠了。


    她自來就不是個排場大的嬌氣姑娘,從前在紅雲穀時,身邊也隻木蝴蝶與兩名灑掃小婢;去年自飛沙鎮出走進京之後,更是習慣了凡事自己來。


    真要讓她被一堆人圍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可受不了。


    兩人就一個漫天要價,一個坐地還錢,好幾個回合之後才終於達成共識:侍女們都帶回去,隻留護院隨侍在這兒看護幾日,待她上值之後便讓他們仍舊回羅家去。


    羅昱修如釋重負地拍拍手,“那,這下我是你叔了吧?”


    “我開先提出的要求,你隻答應了一半,”月佼白眼睨他,“所以你隻是我一半的叔。”


    她那調皮兮兮的笑模樣讓羅昱修慪得直磨牙,又好氣又好笑。


    ****


    送走羅昱修之後,高密侯府來的兩名侍女幫著月佼將羅家送來的東西整理清點,分門別類地收好,一通忙活下來,就過了半日。


    吃過午飯,又喝了湯藥,月佼忽然想起明日羅堇南的壽宴是擺在宮裏的,於是又央著兩名侍女陪她挑選明日要穿的衣衫。


    “我沒見過那樣的大場麵,不知穿成什麽樣才合適呢,是莊重些好,還是隨意些好呀?”月佼坦誠自己的困境,打開了櫃子,撓撓頭,“算了,還是請兩位小姐姐給我講講。”


    侍女青蘿上前替她取出一大疊當季合穿的衣裙,與另一名侍女紅綃一道,將那些衣裙一件件展開,輪流在月佼身前比劃著名。


    青蘿與紅綃雖也是未去過宮宴的,但畢竟是高密侯府的侍女,在這種場麵事上的見識自然比月佼要多些。


    紅綃性子活潑些,當即爽利笑應:“既是宮宴,鄭重些自是要的,選貴重的料子總不會錯。不過也不宜太過素淨,畢竟明日是帝師壽喜……況且座上都不是尋常人,各家小姐必定會打扮得更俏麗些的。”


    說著就取過一件桃花色織錦襖,比在月佼身前認真打量著。


    “做什麽要打扮得俏麗些?”月佼疑惑地歪頭覷著她。


    紅綃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就被青蘿笑瞪了一眼,“也不好太招眼的,不然,若是被別家公子惦記上了,隻怕有人要吃人。”


    兩人齊齊垂臉輕笑片刻,紅綃趕忙收起那件桃花色小襖,又與青蘿一道重新翻找合適的衣衫。


    “啊?什麽人要吃人?你們在說什麽?”月佼茫茫然站成個樁子,任她倆折騰,“我明日究竟是該素淨些,還是該俏麗些啊?”


    有些話紅綃與青蘿也不便多說,隻好含含糊糊帶過,最後替月佼選好了一身杏色雲綾錦箭袖小襖配上蓮花繡幽蕊褶裙,端莊明麗又不過分招搖,算是很得宜了。


    似乎是那湯藥中安神的藥材終於起了效用,這一通折騰下來,月佼竟然有些瞌睡兮兮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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