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氣氛是很書香、很端莊的。


    大約是她言辭間充斥了太多對羅霜濃墨重彩的誇讚,醋意橫飛的嚴懷朗最終忍無可忍地放下手中卷宗,一步步將她“逼”到了牆邊。


    然後,非常奸詐地以“不專心地人要受罰”為由,展開了非常“不像話”的懲處。


    不過,她似乎、仿佛,也是樂在其中的。


    “兩個人都不像話……”


    月佼的後背虛虛貼在牆上,麵紅耳赤地輕咬笑唇,於微亂氣息間低喃一句,羞澀嗔瞪著麵前的人。


    一雙美眸水光瀲灩,紅唇潤澤微腫,蜜頰上是徹骨的紅霞,頸間衣襟微微淩亂,白皙頸側有曖昧纏綿的點點微痕……若她此刻能瞧見自己的模樣,一定會羞到跳窗就跑。


    嚴懷朗右手扶在她腰側,左手手掌護在她腦後,此刻麵上也是赭紅,氣息既沉且亂。


    “我要喊冤,”嚴懷朗沉聲在她耳旁哼哼笑道,“今日分明……是你先起的頭。”


    月佼察覺到原本放在自己腰側的大手開始不安分地遊移,他灼燙的氣息又隨著這一字一句在月佼耳畔、頸側徐緩流連,一時間竟似有好幾股麻酥酥的火熱亂流同時直衝腦門,叫她腿腳發軟,方寸之間亂糟糟滾著蜜漿子似的。


    她僵著脊背緊緊貼向背後的牆麵,試圖以麵無表情的端肅神色沖淡眼下這靡麗到近乎危險的氣氛。


    “我沒有,不是我,我……”此刻她已羞赧到了一個極致,雖努力板著一張紅臉,口中卻是不知所雲的,“你、你奸詐,你賊喊捉賊……最初的最初,明明是,你先惹的我。”


    去年初冬在飛沙鎮初見時,她的心性宛如一張白紙,對許多事並不會去深想,即便想了也未必明白。


    可她自小就是學什麽都快的,隻是許多事從前沒有人教,或者教的人自己也似是而非,便導致她初初踏出紅雲穀時,隻宛如山間小精怪誤入紅塵,橫衝直撞,懵懵懂懂。


    經過近這一年的塗塗抹抹,如今的月佼已漸染上人間煙火之色,再回想之前許多事時,便能大致明白自己與嚴懷朗之間,是如何一步步到了眼下這般。


    嚴懷朗這人,是個比她阿爹更高明的獵手,使了太多不動聲色的花招,惹得她一步步就跌進了他的懷中,再捨不得回頭。


    麵對她“突然正經”的自持,嚴懷朗的手鍥而不捨地作亂,薄唇更是裹住了她紅燙的耳珠。


    “月出皎兮,佼人‘撩’兮,”他的笑音含混,一字一句隨著那悶笑一同擠進她腦中,“你瞧,連你的名字都在惹我。”


    月佼咬住唇角,強壓住滿身心那難受又歡愉的感知,閉目將頭撇向一邊,才啞聲顫顫道,“嚴大人,請摸著心口說……究竟是……誰,撩的誰?”


    對於“誰是先動手的那一個”這件事,如今的月佼已不會再被他輕易糊弄了,否則真對不起從雲照那裏借來的那麽多“糟糕”的話本子,更對不起嘔心瀝血寫下那些香艷話本子的“紅杏樓主”。


    “好吧,”嚴懷朗嗓音沙啞隱笑,“……我,撩的你。”


    月佼倏地轉頭,張開迷茫的水眸有氣無力地瞪向他:“請教嚴大人……你這是,在摸著誰的心口說話……”


    “你的。”嚴大人光明磊落地答道。


    ****


    九月初五,宜修造、上樑、出行。


    這日是月佼休沐,嚴懷朗一大早便如約到弦歌巷來接,帶她去給羅昱修送“無憂果”。


    說來也巧,馬車到東城門時,好死不死就遇見了前來檢查城防的衛翀。


    月佼聽到馬車外是衛翀的聲音,也不知自己在心虛什麽,緊張兮兮地扯過嚴懷朗身上的披風,將自己的頭臉裹了個密不透風。


    嚴懷朗好笑地瞪了瞪撲到自己懷中拿披風裹住腦袋的傻姑娘,掀起車窗簾子的小半角,與衛翀打了個照麵。


    寒暄幾句後,聽他說要去羅家,衛翀便語帶調侃地問了一句,“去搬救兵嗎?”


    嚴懷朗淡聲道,“隻是有一點私事。”


    衛翀正當值,於是也沒與他再多談,便自忙去了。


    出了東城門約莫一裏多地後,月佼才丟開手中的披風,仰起小紅臉對嚴懷朗嘿嘿傻笑。“嚇死我了。”


    “鬆鼠精,你知道你方才那反應像什麽嗎?”嚴懷朗神情幽幽地望著她。


    月佼笑得愈發心虛:“像什麽?”


    “若被不知情的人見了,”嚴懷朗語氣幽怨,“多半以為我是你養的外室。”


    “哎喲,不要這麽小鼻子小眼嘛,不是說好要‘悄悄的’嗎?”


    月佼抬手戳戳他的臉,纖潤的指尖在他麵上不輕不重滑來滑去,惹得他忿忿張口來咬,這才趕忙將手收回來坐正。


    她忙不迭地轉移話題,“對了,方才衛翀將軍問你,是不是去請救兵,那是什麽意思?”


    “古西塵,你還記得嗎?”嚴懷朗淡淡勾了勾唇。


    古西塵是誰?


    月佼皺眉想了好半晌,才忽然如夢初醒:“哦,是當初我考官時,向羅堇南大人揭發我偽造身份戶籍的那個人!誒,之後在京郊受訓時,他沒有通過考核被送回家了呀……他竟敢欺負你?!”


    “不是他,是他父親,”見小姑娘氣鼓鼓地握緊了拳頭,嚴懷朗十分享受這種被她維護的感覺,心中美滋滋,“他父親是個言官,打從我自奴羯回來的頭一年起,便隔三差五地帶頭彈劾我,習慣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月佼卻並不放心:“他彈劾你,陛下就會罰嗎?”


    事關公務上的一應事宜,月佼從不仗著自己與嚴懷朗的親密便隨意逾越探問,她仍老老實實遵循著進入右司時被定下的準則,不去打聽不該自己知道的詳情。


    這些日子她隱約知曉朝中似乎發生了一些事,也從同僚的議論中聽出事情仿佛與之前嚴懷朗辦的某件案子有關。可她從未仔細向嚴懷朗詢問個中內情,她能明白,既嚴懷朗沒有主動向她提及,那就意味著此事按規製不該她知道。


    是以此刻她雖問幾句,卻隻是單純出於對嚴懷朗的關心,並不逼他非要說出事情始末。


    嚴懷朗沉沉一笑,安撫道,“別擔心,他對我的彈劾通常都是無理攪三分,陛下心中有數的。”


    月佼這才放心下來,兩人一路說說旁的話,馬車徐徐駛向東城郊外的羅家大宅。


    ****


    由於嚴懷朗前幾日便派人給羅昱修遞過了帖子,今日到了羅家門口,兩人一下馬車,門房的人便下了台階來迎。


    得了通傳的羅昱修也出了門來,遠遠便執禮與二人寒暄。


    見他目光略帶興味地逡巡在自己與嚴懷朗之間,月佼忙道:“我不知你住在哪裏,才請了嚴大人來我過來的。”


    她這會兒才想到,畢竟嚴懷朗家中與羅家之間的舊事未了,自己今日貿貿然與嚴懷朗一同登門,顯得像是故意來噁心別人似的,實在不太君子,於是她便謹慎了言行,不想讓羅家的人誤會自己是來挑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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