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她突然開門驚到人,迎麵而來的緗色袍女子愣了愣,繼而露出溫婉的笑意:“他們要放鞭炮了,我可否借姑娘家簷下站一站?”


    這女子看上去約莫三十出頭,衣著雅致得體但並不過分華麗,神情舉止端和婉柔,淺淺的笑意使人如沐春風;身形又偏柔弱,一看就是不曾習武的。


    見對方客客氣氣,月佼也彎了笑眼:“可以的。你若是害怕鞭炮的聲響,可以站到門裏來躲躲。”


    她骨子裏本就是個熱情隨和的小姑娘,這種舉手之勞、與人方便的事,她自然不會拒絕。


    那女子感激一笑,正要說話,迎親隊伍中像是司儀禮賓模樣的中年人揚聲對四圍笑道:“迎親開路,經過貴寶地,要借寶地聽個響,多有打擾,還請諸位街坊海涵啊!”


    雖說這家迎親隊伍隻是路過弦歌巷,跟此地街坊全都素不相識,可大家對這樣的喜慶之事自是樂意行個方便,並沒有誰計較這突如其來的喧鬧,反而紛紛道賀。


    那司儀禮賓便向出來看熱鬧的各家街坊送上精緻小巧的喜氣紅封,連月佼也得了一個。


    月佼笑吟吟謝著接過那小紅封,略側了側身讓先前那緗色衣袍的女子站到門檻裏來。


    女子站進來後,地上的鞭炮便響了起來。


    迎親隊伍中的年輕人們開始擁著馬背上的新郎做些為難人的小小玩笑,整條街的人都跟著開懷,場麵很是熱鬧。


    月佼瞧了一會兒,轉頭對身旁的女子笑問:“你是新娘子家的人,還是新郎家的人呀?”


    “我隻是路過,沒曾想就遇到迎親的了,”女子笑著應了,溫婉的目光隨意在院中掃過,隨口寒暄道,“小姑娘你獨自在家嗎?”


    “沒有的,家人出去辦年貨了,一會兒就回來。”月佼笑得眼兒眯成一條縫,忍住心中的別扭。


    她不愛說假話騙人,不過嚴懷朗前些日子才叮囑過她,不能隨意叫人知道她是一人獨居的。


    雖說她並不怕遇上歹人,可若是真有歹人打她什麽主意,總不免會影響她讀書的心情,所以她還是決定在這事上聽取嚴懷朗的提點。


    待迎親的隊伍熱熱鬧鬧過完場,那緗色衣袍的女子又含笑執禮鄭重謝過月佼之後,便舉步離去了。


    月佼高高興興收好那沾喜氣的小紅封,將門關好,便轉身回書房接著看書去了。


    到日落時,有人敲門,月佼本以為是紀向真偷跑來找自己玩,開門一看卻是皇城司指揮使衛翀將軍。


    年過四旬的衛翀身著黛綠銀紋武官袍,身姿高大挺拔,威儀凜凜,眉目間卻是疏狂豪邁的笑意。


    因此前嚴懷朗已匆匆替兩人做過引薦,這已是雙方第二次見麵。


    月佼本就不是忸怩怕生的性子,見是衛翀,便大大方方執禮笑道:“衛將軍安好。”


    這些日子除了讀書,她也學了一些尋常禮節,大約知道見什麽人該行什麽禮了。


    “小姑娘成日窩在家中不出門,也不嫌悶得慌?”衛翀豪爽一笑,露出滿口大白牙,將手中拎著的一摞盒子塞到她懷裏,“吶,嚴小二讓帶給你的,說讓你隻管專心讀書,年貨什麽的他順道替你辦了。”


    那摞盒子拎在衛翀手中時看著像是輕飄飄的,可一塞到月佼懷裏就幾乎擋了她半張臉,還沉甸甸壓得她朝後傾了腰背。


    月佼盡力抱穩懷中那摞盒子,抬起下巴吃力地問道:“嚴小二是誰呀?”


    “就是嚴懷朗啊,”衛翀疑惑地皺起眉,“你們不是朋友嗎?你不知道他在家中排行第二啊?”


    月佼聞言躲在盒子後偷偷磨了磨牙,揚起笑音敷衍道,“哦,一時忘記了,勞煩衛將軍跑一趟。”


    當初在泉林山莊的擂台下,她問嚴懷朗姓名時,他自稱“嚴五”,沒想到他在家中竟然是排行第二?真是奇怪,那當初為什麽不說自己是“嚴二”呢?


    衛翀雙臂環胸,笑著調侃道:“可不是勞煩了嗎?那混小子說過幾日還有東西給你,到時隻怕還得勞煩我再跑一趟。不是我吹牛,滿京城能有麵子請動衛將軍跑腿兒的人,一隻手就能數完,你要惜福啊。”


    說著又嘆了口氣,將那摞盒子從月佼懷中拎了回來:“得了得了,瞧你那小雞仔似的身板,我替你拿進去吧。”


    衛翀替她將東西拎進去放在庭中後,便匆匆趕著回家吃飯去了。


    月佼將那些盒子一樣一樣拆開來,有三匹裁製新衣的緞子、好幾套書冊,還有一些糖果點心和……一盒子剝好的炒鬆仁。


    “我隻是不會嗑瓜子,又不是不會剝鬆子……”月佼皺著鼻子盯著那盒鬆仁,一對亮晶晶的眼兒卻和紅唇一同彎成喜滋滋的月牙。


    ****


    臘月廿七的傍晚,衛翀又來給月佼送東西。


    “這回東西多啊,”衛翀抬手指了指停在門口的馬車,“小半車呢。”


    月佼卻皺了眉,連連搖頭又擺手:“不要了,還給他還給他。”


    “你倆搞什麽?找揍呢?”衛翀單手叉腰,簡直要氣笑了,“我隻是沒有嚴小二那麽忙,卻並不是不忙,怎麽你們兩個小混蛋都把我當碎催使呢?”


    月佼連聲致歉,又解釋道:“給您添麻煩了。可朋友之間不能這樣,我總是讓他破費,占他許多便宜,這樣不好……”


    她明白嚴懷朗是好意,她也一直打算等自己真正安頓下來,定是要好生答謝他的。


    但在她的心中,朋友之間該有來有往。可自打認識嚴懷朗之後,她從沒有像樣的禮物給他,卻承他許多關照。


    之前零碎的禮物倒也罷了,這回竟多到要用馬車拉來,她要是再若無其事地收下,那她成什麽人了?


    衛翀“嘖”了一聲,瞪她:“你自己同他說去。”


    月佼急了,正要說話,卻忽然滿眼疑惑地將目光定在衛翀身後。


    衛翀也像察覺到什麽似的,先是僵直了脊背,繼而帶著略顯討好的笑意迅速回身,低聲喚道:“阿泓……”


    “你閉嘴,最好連呼吸聲都別讓我聽到。”


    一聲冷冰冰的嬌喝,威風凜凜的衛將軍幾乎立刻成了鵪鶉狀,連往日那挺拔如鬆的腰身都像霜打的茄子般有氣無力。


    待那眸色清冷帶寒的女子走到近前來,月佼不解地抬手撓了撓後勃頸,“你是前幾日躲迎親炮仗的那個姐姐。”


    “這位是昭文閣學士司沁泓,也是我……”衛翀挨挨蹭蹭湊上來與司沁泓並肩而立,殷勤引薦,卻被她淡淡一眼得打了個冷顫。


    司沁泓對衛翀冷笑:“今日不是公務,請按輩分稱呼我表姨;另外,請你先別插嘴。”


    月佼眼睜睜看著威風凜凜的衛將軍又一次變成了鵪鶉。


    雖說司沁泓對衛翀不假辭色,可轉臉看向月佼時,神色卻柔和許多,眸中甚至一種難過的憐憫:“小姑娘,你別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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