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所以的月佼忙站起身來,急急扯了他的衣袖:“你等一等!”


    嚴懷朗回頭,目光徐徐往下,看了一眼那緊緊抓著自己衣袖的手。


    皙白纖柔的小手與黑色夜行衣相互映襯,那黑白愈發分明,擾人心魂。


    “還有事?”嚴懷朗滿臉正直地望著她急切的雙眸,不去想自己為何沒有提醒她放手。


    月佼有些著急地皺著眉道:“我方才忘記跟你說,泉林山莊好像也在做和洞天門同樣的勾當。”


    “還真是鬆鼠成了精。”嚴懷朗垂眸,低聲輕笑。


    他今日原本是為了追蹤月佼的行跡才混進泉林山莊的,當林莊主讓人押出那位姑娘,說要給毒公子與月佼做比試用時,他就意識到泉林山莊可能也在做奴隸買賣的生意。


    他是暗探起家的,自來就有習慣去關注所有蛛絲馬跡,並迅速將各種可能關聯到一起做推敲。


    可月佼不同。


    按理說她是因為自家門派與洞天門之間的江湖恩怨,加上看不下去買賣人口這種齷蹉事,才到處搞事,專砸洞天門的場子;嚴懷朗原以為她今日隻顧著盯死毒公子,便是看到了那個姑娘,也不會多想什麽。


    她真不像個江湖人,倒更像個初出茅廬,熱血、正直又盡責的菜鳥小捕快。


    “啊?什麽鬆鼠?”月佼皺眉,覺得自己跟這個人的溝通極其有問題。


    “沒什麽,就是告訴你,我知道了,”嚴懷朗收回目光,淡聲道,“泉林山莊這頭我會安排人去盯的。”


    月佼這才安心地鬆開他的衣袖,點點頭:“你放心,我不會再添亂了。”


    “那就多謝了,”嚴懷朗將窗戶推開一條縫,朝外打探一番後,又回頭叮囑道,“對了,你可別忽然偷跑回紅雲穀,本官的命還在你手裏呢。”


    說完,他迅速推開窗戶,悄無聲息沒入夜色之中。


    月佼訕訕將窗戶關上,無奈地吐了吐舌頭,又心虛地看了看一直握在自己掌心的小瓶子。


    她本來想告訴他……那隻是,木蝴蝶給她用來化瘀的藥膏。


    算了,等他明晚來了再說吧。


    第十章 (捉蟲)


    翌日清晨,月佼帶著木蝴蝶出了飛沙鎮,一路順著紅雲穀的記號,在郊外山間的一座廢棄廟宇中與玄明碰頭。


    玄明顯然早知月佼今日會來,已提前候在破敗的山門前。


    待月佼與木蝴蝶拾階而上,在玄明跟前站定,他似是瞧見木蝴蝶謹慎朝身後張望的小動作,冷冰冰開口道,“沒旁人。”


    紅雲穀的人世代與山林為伍,無論身在何處的山中,他們都會有如野獸般的靈敏感知——


    若有外人在附近,他們很快便會察覺,並迅速隱藏起行跡。


    因此他們出穀行走江湖時,通常會提前在城郊的山間尋一個能讓他們覺得安全的落腳處,隻有月佼這個異類才會選擇在城中住客棧。


    雖玄明這樣說了,木蝴蝶卻仍是不大放心:“打從今早進到姑娘房中起,便總覺得有生人的氣息。”


    月佼心下一滯,卻又怕話說多了反倒顯得欲蓋彌彰,隻好故作鎮定地對木蝴蝶道:“那就辛苦你在外頭盯著些。”


    木蝴蝶點頭應下,機警地沒入山門前高過半人的荒草叢中。


    月佼籠了籠身上的披風,對玄明道:“進去說吧。”


    ****


    玄明一行已在這廢棄廟宇中落腳近半個月,臨時收拾出的這間偏廂倒也像模像樣:外間窗明幾淨,牆角臨時砌起的小灶上吊著烏砂罐,裏頭的開水也咕嚕嚕沸著。


    有一名麵罩輕紗、身著長裙的少女正用木勺自烏砂罐中取水出來泡茶,見月佼與玄明一前一後地進來,連忙將手中的物事擱到一旁,有些侷促地站起身來問好。


    “左護法,”她以右手貼在左肩,恭敬地先朝玄明俯身見禮後,才向月佼道,“第五靜見過神女。”


    第五靜是月佼母族同宗的姐姐,年歲上隻比月佼長八個月,若按中原人的算法,這該是月佼的堂姐。


    不過紅雲穀的人在姓氏上很隨意,有些人從父姓,有些人從母姓,總之亂七八糟的,也沒法像中原人那樣去區分堂親、表親什麽的,好在他們自己也不太在意這種事。


    “阿靜姐姐好像許久沒有出穀了,”月佼點點頭,唇角有淺淺笑意,“是來接我與左護法回去的?”


    第五靜的麵龐被覆在輕紗之下,隻露出一對嫻靜溫婉的水眸。她先覷了玄明一眼,見玄明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這才開口答了月佼的話:“穀主有令,若神女玩心未盡,也可不必急著回去。”


    月佼點點頭,隨口笑笑:“正好我想去京城瞧瞧,就請阿靜姐姐回去時替我多謝穀主寬縱了。”


    語畢,便繞過外間屏風進了偏廂裏屋,在桌旁尋了個位置坐下。


    片刻後,第五靜手執茶盤跟在玄明身後進來,替二人分別斟了熱茶,便恭敬地詢道:“左護法可還有吩咐?”


    月佼似笑非笑地托腮挑眉,食指頻頻輕點著自己的腮邊,若有所思地望著垂首而立的第五靜。


    玄明道:“退下吧。”


    第五靜點點頭,似乎這時才想起月佼也在:“神女可有吩咐?”


    “唔,左護法說了算。”月佼無聲哂笑一記,隨手拿起麵前的茶杯,安然垂眸。


    看來,她出穀這一年多,穀中變化很大。又或者,這種變化早已存在,隻是前世的月佼與一年以前的月佼都沒有注意。


    幾百年來,被穀中人視作天神諭者的“紅雲神女”雖不掌實權,但在紅雲穀的地位隻次於穀主;究竟是從何時起,“神女”與左護法同時出現時,竟如此自然的以左護法為尊了?


    ****


    月佼獨自回到飛沙鎮內的客棧,先是拖著懨懨的腳步回房,自小包裹中取了東西去客棧的淨房一趟;再回來時,店小二已將她需要的熱水送到。


    謝過店小二後,她將房門閂好,灌了暖壺抱在懷中,連淨麵的心思都沒了,解下披風與外袍後,便身軀綿綿窩進床榻,拿厚厚的棉被將自己裹住。


    躺了片刻後,她想了想,又強打精神坐起來,將帳子放下,自兩片帳子中間的縫隙裏露出一個腦袋,有氣無力地眯著眼,昏昏欲睡地等著。


    半夜裏,嚴懷朗悄無聲息地翻窗而入後,堪堪落地站穩,扭頭就瞧見一個驚悚的場景。


    房中沒有點燈,就著窗外漏進來的些許月光,隻見床帳中間吊著一張妝容冶艷但奄奄一息的小臉。


    嚴懷朗大驚,正要出聲,卻見那吊死鬼似的傢夥徐徐睜了眼。


    月佼的嗓音中帶著疲憊的沙啞,懶聲懶氣對他道,“勞煩你幫忙點個燈,火摺子在燭台旁邊……”


    說話間,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掃到背窗而立的嚴懷朗,口中突兀地頓了一頓,接著偷偷打了個嗬欠,小聲咕噥道,“原來是你啊。”


    這話沒頭沒腦的,聽起來像是還會有其他人要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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