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皮厚的人褚沅瑾見得多了,可比她臉皮還厚的著實是第一回見。


    什麽叫恬不知恥,依褚沅瑾所見,沒人比現如今的鎮國大將軍更曉得這四個大字的意思。


    他不僅知道,還很能融會貫通。


    “沈長空,”褚沅瑾握緊了被綁著的小拳頭,蓄勢待發,“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是公主要氣死臣吧?”他的語氣甚至沒有半絲起伏。


    褚沅瑾不耐煩地吸了口氣,心道又開始陰陽怪氣了。


    “我警告你,你今天還非得把本公主給解開,不僅得解開,還得放本公主回公主府!”她側過臉,與沈長空近在咫尺的麵龐微微錯開,“否則,否則……”


    “否則?”


    “否則本公主就不吃不喝,餓死在你這懷安王府,看你這破府邸會不會被刨了去!”


    “哦,”沈長空將她轉過去的小臉強硬地掰了回來,在她鼻尖輕輕親了一口接著道,“不吃不喝啊。”


    “對!不吃不喝!”褚沅瑾還當他是幡然醒悟,終於將她的話聽了進去。


    哪知男人非但沒給她鬆綁,反而拎起她的腕子隔著那綁人的腰封耐心細致地揉了揉,仿佛是怕她被勒得疼了一般。


    而後在她看怪物一般的目光中緩緩道:“可公主不是已吃完了麽?”


    “……”


    褚沅瑾縮了縮腦袋,像隻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有苦不能言,有氣發不出。


    一張臉紅得都要滴血。


    “這你都知道……”她嘀嘀咕咕道,聲音小得仿若蚊蠅。


    她這麽厚的臉皮都紅成這樣,絕不是被羞紅的,顯然是打臉打紅了……


    反觀沈長空便鎮定多了,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指了指自己唇角。


    褚沅瑾扯了扯唇角,來這套,都是她玩剩下的把戲。


    幾乎沒有一刻猶豫,她朝他使了個眼色,沈長空立刻意會,朝她唇角湊過去,差之毫厘,停了下來。


    褚沅瑾隻微微抬了抬腦袋,在那張薄唇上嘬了一口,啵唧一聲響徹整個寢房,她卻一點也不覺尷尬。


    除了方才偷吃被發現,現下已經再沒有任何事能叫她臉紅了。


    這回沈長空極為滿意地朝她點了點頭,“說你隻喜歡我。”


    褚沅瑾白了他一眼,實在有些提不起氣來了,頗有些心力交瘁,仿佛麵前是個無理取鬧極為難纏的小孩子,她不願同他纏,可又甩不掉。


    “沈長空,你無不無聊?”


    這話她前前後後同他說過多少次?


    “喜歡喜歡,”她搖頭晃腦,大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隻喜歡你。”


    語氣也極為不經心,生怕旁人看不出她在敷衍一般,不肯遮掩半分。


    沈長空卻聽不出來她的不耐和敷衍一般,繼續道:“那你說,日後再不會去找旁人。”


    “沈長空,”她又叫了他全名,惱道,“你有完沒完?”


    “最後一句。”


    他一下一下輕啄她唇角,磨得褚沅瑾腦袋都亂哄哄的,終還是鬆了口拖著調子道:“我發誓,日後再不會找旁人……”


    “這下總行了吧?”再不行她就真要氣死了。


    這話可就相當於她承認了那男人是她自己找的,若沈長空還敢找茬,她一會兒非得咬死他不可。


    想著臉上都不由自主露出了凶狠之色。


    沈長空自是看到了,可他得了自己想聽的話,也怕再多說她更不待見他。便低低“嗯”了一聲,繼而默默給她解綁。


    那腰封解開的一瞬間,兩道紅痕瞬時爭先恐後映入眼底,沈長空眸色沉了沉,他並未想到會這般厲害。


    方才綁的時候他唯恐真勒著她,刻意沒綁太緊,方才褚沅瑾伸手給他看時露出的也便隻有淺淺的一點印記。


    這會兒完全暴露出來,很是觸目驚心。


    褚沅瑾正想活動活動筋骨,見他一臉陰沉盯著自個兒的腕子,忙可憐兮兮抬到唇邊吹了吹,邊吹邊捏著嗓子道:“嗚嗚嗚,好疼……”


    雖是假疼,裝得也並不像,然還是輕易騙過了沈長空。


    他眉頭深蹙,小心地學著她方才的樣子在那瑩白皓腕印著的刺目紅痕上輕輕吹氣。清淺的呼吸噴灑,褚沅瑾總覺著那勒痕被他吹得更紅更熱了些。


    一時之間兩人都未再說話,正當褚沅瑾要同他再提叫她今日回公主府時,沈長空突然道:“麗妃死了。”


    褚沅瑾蹙了蹙眉,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你說誰?麗妃?”


    她去樂遊原別苑之前還好好的人,怎麽就突然死了。


    腦中一震,褚沅瑾反應了過來,“那香囊同麗妃有關?”


    她將手從沈長空掌中抽了出來,掙紮著坐起身,一副要刨根問底的樣子。


    沈長空有些不悅,又將那雙小手握緊了掌心,這才淡淡開口道:“不錯,仁顯皇後身旁的張嬤嬤便是被麗妃買通,害了元惠皇後腹中胎兒。”


    恐她受不了,他並未將元惠皇後也許同仁顯皇後和太子之死有關告知褚沅瑾。


    然褚沅瑾並不是個好糊弄的,生辰宴那日皇後瞧見香囊時的表現顯然有問題,如今看來,怕是早便知道她小產同那香囊有關。


    可那香囊是阿娘送給她的,現今麗妃之罪行才被揭穿,那從前皇後若是知曉小產之事與香囊有關,那必然是以為阿娘故意送那香囊給她,為的便是害她府中胎兒。


    褚沅瑾有些不敢再深想,若是這般……


    在褚沅瑾小些的時候阿娘與阿兄皆不常有什麽病痛,不知是從哪一年開始,兩人身體漸漸弱了起來,且逐年加重。


    多少禦醫皆沒辦法,隻說這病恐怕是先天帶來的,沒法子根治,隻能吃些藥調理,延緩些日子。


    可那些子藥也沒能延緩多久,阿娘和阿兄還是一前一後去世了,中間隔了沒幾年。


    褚沅瑾知道自己這般想很是惡毒,皇後從小便待她好,待阿娘阿兄也好,可正是他們都親近,故而若想做些手腳最是方便不過。


    一國皇後和太子,若是被人悄無聲息下藥,褚沅瑾左思右想,除了自己,輕易便能做到的隻有當時的貴妃,現在的元惠皇後。


    褚沅瑾記得很是清楚,當時一日三餐中,滿桌膳食中至少有一道是元惠皇後親手所做。


    可若是那般,自己怎麽沒事……


    想到這兒褚沅瑾似是鬆了口氣,或許就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皇後,皇後什麽反應,她可知道小產之事同香囊有關?”褚沅瑾小心翼翼問道。


    “應是不知,她聽得真相便昏倒在地,被陛下派人送回去了。”


    “那她當日見香囊還真是想起了我阿娘?”褚沅瑾覺著這事如同一團亂麻一般繞在腦子裏,捋不出個線頭來。


    沈長空也沒將話說死,隻道:“許是吧。”


    “不行,”褚沅瑾拽住沈長空衣袖,一臉懇切,“我要進宮,去看看皇後。”


    “你進不去。”沈長空站起身來,繞過被砸碎的瓷器到一個黃花梨木架子上拿了個小瓷瓶回來。


    修長指節微動,將乳白藥膏沾在指尖,垂首仔細地塗在她還有些紅的手腕上。


    冰冰涼涼的觸感並沒能讓褚沅瑾心裏的躁亂平靜下來,聽到進不去她眉頭蹙得更深,“為何進不去?”


    且不說壓根沒有她進不去的地方,皇宮那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更是她永遠來去自如的地方,怎會進不去?


    沈長空仍舊專心給她抹著藥膏,“陛下說讓你近日安分些,莫要亂跑,更不要進宮。”


    褚沅瑾心裏一沉,“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隻是麗妃之事剛了,外加之為著立儲之事朝堂紛爭不斷,陛下說叫你不要去添亂。”


    他這語氣極為自然平淡,神色中也看不出分毫出事的影子,褚沅瑾有些無言。


    她怎麽就添亂了,她雖沒什麽本事,卻也不曾拖過什麽後腿。


    “可我阿耶隻叫我不要進宮,並未說連門都不叫我出,”褚沅瑾又想起這一遭來,“再說了,就算是有朝一日真不叫我出門,那也是不出公主府的門,你將我困在懷安王府是何居心?莫不是要將我扣起來好造反威脅我阿耶不成?”


    這話說得重了些,可褚沅瑾著實是氣悶。


    她一向是個待不住的性子,可如今卻被關在這麽小小一間房裏算是怎麽回事?


    沈長空這才抬眸看她,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你明知道,我是你的人。”


    “……”


    她的人都不聽她的,褚沅瑾唇角抽了抽,她可真窩囊。


    “我阿耶也是,”她沒理他,轉移了話題,“早早立三兄為太子便是了,引得這麽些人成日裏爭來爭去。”


    雖知這話孩子氣,褚景湛褚景同二人如今呼聲不容小覷,褚景同甚至遠勝於褚景湛,且擁褚景同的多是文官,在朝中話語權重些。著實沒法子輕易將他略過去。


    可麗妃如今犯了事,大可借這事發揮。


    沈長空這會兒已經給她抹完了藥,將那瓷瓶蓋上放在一邊,“陛下親口所言,如今屬意的是五皇子。”


    “什麽!”褚沅瑾瞳孔驟縮,不敢相信。


    怎麽就突然屬意褚景同了?


    那,那她豈不是得早早嫁給沈長空才是上上策……


    “你,立儲之事不能戲言!此話……此話可當真?”她猶不敢相信。


    “當真。”沈長空淡淡道。


    現如今整個長安城已經傳遍了,陛下屬意五皇子。消息是他放的,亦是陛下允了他放的。


    故而現下不算揣測聖意,也不算騙她。


    褚沅瑾霎時呼吸都有些不穩,若是這般,若是這般……


    且先不說想要她命的幕後真凶是誰,將來褚景同做了太子,褚文心又是他妹妹,那豈不是連這個直接凶手她都懲治不了!


    她囫圇將腿伸下床,慌慌張張要穿繡鞋,卻因著有些抖而沒穿進去。


    沈長空將人摁住,蹲下身來將她的腳握住,一隻一隻給她穿上珍珠繡鞋。


    “我要見那個男人。”她徹底喪失意識前模模糊糊聽到沈長空好似是叫成風將那人帶回去。


    他握在她腳腕上的大掌緩緩收緊,沉聲道:“哪個男人?”


    褚沅瑾有些急,她又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誰。


    脫口而出道:“奸夫,我要見那個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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