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沅瑾這時倒沒有再逗他,反而極為認真地看著他,那雙平日裏沒個正形兒的柳葉眼此刻也滿是鄭重,承諾道:“我會好好表現給你看的!”


    說完便要彎身去將方才放在地上的食盒拿起來,卻見沈長空先她一步折下身來,猝不及防間,兩人指尖不可避免地相碰。


    還未待感受出什麽,他便已經退了一步,骨節分明的大掌握在食盒木把上,麵無表情地直起身來將她帶來的東西擺在案幾上。


    褚沅瑾便坐下來看他,看著看著便又有些想動手動腳。


    她從未見過有誰連布菜都這樣好看。


    伸手指了指他麵前那道鱘魚,軟聲道:“想吃這個。”


    這個距離,她自己並非夠不到,可就是想吃他夾的。


    然沈長空沒順她的意,隻看了她一眼,而後將她指的那道菜挪到了她跟前,這是叫她自己夾的意思。


    褚沅瑾也看出來了,頓時便有些生氣,全然忘了方才剛同他承諾過要好好表現這一回事,可她這回沒鬧什麽,隻直直盯著他,也不動箸,好像他不給夾她這頓飯便不吃了一般。


    靜默了片刻,男人依她所言,將細嫩的魚肉夾到了她麵前小瓷碟裏。


    褚沅瑾看都沒看那魚肉一眼,蹙了蹙眉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嬌氣道:“有刺,你幫我挑。”


    “沒刺。”他道,嗓音一如既往沉穩,可褚沅瑾莫名聽出了些縱容。


    剛想再纏著問他你怎知道沒刺時,褚沅瑾心口猛地縮了下,突然便意識到什麽一般心虛地看向他,正對上他驀然抬起的鳳眸。


    眸中幽深難辨,銳利地審視著她,褚沅瑾心口頓時怦怦直跳。


    趕忙低頭扒了兩口飯企圖叫他轉移注意力,邊往他碗中添了幾個菜邊含混不清道:“好吃,你也快吃,一會兒涼了就不好了。”


    沈長空低頭看著她夾在自己碗中的炙羊肉,握著木箸的指節無意識地用力,掌骨突起分明。終究沒再說話,認真將其吃完。


    見狀褚沅瑾才終於鬆了口氣。


    方才他給她夾的是鱘魚,鱘魚幾乎無刺,若這菜是她親手所做,便不可能不知道。


    心中默默懊悔了一陣,她太過不上心,便是連這裏頭裝的是些什麽菜色都一概不知,險些就露餡了。


    還好虛驚一場。


    沈長空表情也未見什麽異常,褚沅瑾本就沒心沒肺,便徹底放下心,又輕鬆了起來。


    從食盒裏拈了塊桂花糖蒸栗粉糕輕輕咬了一口,又白又糯的粉糕上霎時便留下一片極其顯眼的紅唇印。


    她纖細蔥白的手指頭便捏著那粉糕,遞到了矜貴冷傲的男人唇邊。


    她兩腮還鼓鼓囊囊的,邊朝他唇邊遞了遞邊“啊”了一聲。


    男人一怔,目光落在小小的牙印邊那抹紮眼的紅痕上,淩厲的喉結上下滑動,竟真張開了嘴,就著她的手含住粉糕,將那紅唇印咬了下來。


    不經意間,冰涼的薄唇觸了下她瑩潤白皙的指尖,褚沅瑾下意識地往回一縮,待反應過來想要湊上去點他薄唇之時,那人已經極有分寸地拉開距離,淡聲道:“抱歉。”


    沒有一絲情動,亦不帶一絲繾綣,一如既往的冷漠無情。


    褚沅瑾愣在原地,有些懷疑他是真的不小心還是在裝。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沈長空似乎並不意外,“那公主想要如何?”


    “想如何便能如何?”她試探道。


    男人沒回答,隻氣定神閑地用那雙沉靜如水的鳳眸看著她,那意思便是:說來聽聽。


    “那你也讓我……”褚沅瑾朝他嘟了嘟水潤的唇,又伸出指尖在唇上曖昧地輕點了點,含笑道,“也讓我嗯~一下,不然本公主多虧呀。”


    她嗓音嬌嬌軟軟,還帶了絲絲媚意,帶起一片的火,將他下頜連帶脖頸都染上了一層薄紅。


    褚沅瑾忍俊不禁,甚至覺著紅得像是馬上要起疹子。


    麵皮兒是真的薄。


    想也能知道這話他定不會搭理,褚沅瑾貼心地往他碗裏又添了些炙羊肉,故作溫柔道:“喏,你最愛吃的,多吃些。這回就當被你白占了便宜,往後本公主可是要討回來的!”


    沈長空怔了怔,將她夾的羊肉盡數吃淨。


    這餐本就吃得晚,外加褚沅瑾總動手動腳捉弄他,故而一頓飯下來用時頗久,久到他的同僚們都已經從外頭酒樓裏回來了。


    褚沅瑾麻利地收拾東西走人。


    事實上什麽也沒用她收拾,她便隻動了動那張金貴的嘴,那人便默不作聲地打理好了一切。


    褚沅瑾走後,周邊頓時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來了一個小官叫他,說是刑部那邊來了人,同他商議平康坊那起案子。


    這事說來蹊蹺,自不久前起,平康坊便頻頻有女子出事,皆是被割了雙足裹在大紅棉被裏,沉在城外偏僻的泥河裏。


    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混亂,此事暫且還壓著,隻平康坊內部知曉,周邊百姓並沒有得到消息。


    沈長空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威壓感極駭人,那小官白淨的小臉紅了個透,直盯著他瞧,一時之間竟是忘了害怕。


    大……大人的耳朵上,是女子的口脂!!


    未及下午,威嚴肅穆不近女色的大理寺卿被安陽公主咬了耳朵的事便在整個大理寺傳了開來,除了大理寺卿本人沈長空以外,人盡皆知。


    那小官臉都嚇白了,哭喪著一張臉質問另一個小官:“我不是叫你莫告訴旁人麽,你怎麽同我保證的?早知如此,我必不會同你去說!”


    那小官也嚇得不輕,“我……我也不知呀,我分明告訴劉五郎莫要外傳,誰知,誰知……指定是他同旁人亂講!”


    他口中那劉五郎連連擺手,“即便是咱們不說,那旁人難不成就看不見麽?大人的耳朵蹭上了那麽一塊兒紅,誰又不瞎,有眼睛的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這倒是真的,即便他們不說,別人難道就沒有眼睛麽?


    明麵上都不吱聲,可一離了他眼底,沒一個不在興致高昂地討論。


    一群男人湊於一處,嘴上都沒個把門兒的。


    這傳著傳著,到下值的時候竟演變成——


    他們禁欲冷傲的大理寺卿,被安陽公主在大理寺本寺就!地!正!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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