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陸靜英聲音微顫,微微扯開麵紗,“我怕我這臉……會不會嚇到師太,這裏還有別的香客,也不知會不會嘲笑我。大哥,你送我去了廂房再走。”


    當初搬回家就是因看見她這張臉,而今又露出來,陸嶸在路上忍了又忍,始終不想出口,然而他這妹妹,當真是不死心。正如蘇錦所說,她就是想算計自己。


    “你有什麽好怕的,一手暗器功夫,誰人嘲笑,你就能射誰。”陸嶸手腕一轉,扣住她衣袖,順著摸上去,突然一用力,“你今日又帶了蜂針吧?還有什麽?是什麽迷藥嗎?”冷冷一笑,“我昨日使人來查過,魏國公府的二姑娘便住在慈月庵,她愛好聽經,深受魏國公喜歡,不過身子薄弱,一直不曾嫁出去。你的廂房是不是就在她隔壁?怎麽,你是想把二姑娘推到河裏,再讓我去救嗎,就跟錦妹妹一樣?這樣我就能娶那二姑娘了!”


    語氣藏不住的嘲諷,陸靜英瞬時變了臉色,厲聲道:“誰與你說這些的?”


    “是不是你覺得我笨,我自己想不出來?”


    陸靜英想要抽回胳膊,陸嶸卻握得更緊:“我是看你可憐才心軟了,我也確實以為你會洗心革麵,我想我們一家子能像從前那樣,可是我錯了!你根本不把我當大哥,你隻是把我當做棋子!”


    “這怪得了我?”陸靜英尖聲道,“還不是因為你!你看看你,哪裏有大哥的樣子,你去外麵聽聽,誰家願意你去做姑爺!你而今的副指揮使,也是因為我嫁去曹國公府才得來的!陸嶸,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我嗎?而今,我為你打算,讓你娶二姑娘,也是為了我們侯府。魏國公現在雖不在京都,可手裏卻握有二十萬兵馬,你想想,萬一太後娘娘不還曹國公兵權,那魏國公的地位可是不容撼動的!你為什麽不想想這些呢!”


    陸嶸聽得笑了起來。


    “你是不知天高地厚吧,自己機關算盡,那你的下場呢?”他扯下陸靜英的麵紗,“你費盡心力,就這麽一個下場,你是想我跟你一樣嗎?你去照照鏡子吧,倘若真的那麽有勇氣,何必要把屋裏的鏡子都毀了。”


    “你,你……”陸靜英的麵孔猙獰了起來。


    陸嶸的話好像一把尖刀戳入心髒,刺破了她不願麵對的事情。


    她一點不想去想那些,那些過去了的,失敗了的東西,她隻想往前看,她陸靜英,隻要還活著,就不會失敗!她把腦子清空了,都在想陸嶸的事,這樣她就不用想吳家的事了,不用想吳宗炎的無情,不用想蔣氏的可怕,不用想曾經她貌美如花,令人傾倒……


    “你醒醒吧。”陸嶸道,“不要再做這些無用的事情,好好過日子。”


    “好好過日子?”陸靜英仰天大笑了起來,摸著自己的臉,“我怎麽好好過日子?啊?我拿什麽去過日子?陸嶸,我告訴你,你今天非得聽我的,你娶了二姑娘,我們威遠侯府就不會被人恥笑了。你就是國公府的姑爺,我將來……我的臉也能好的,”她細細的摸了摸,突然又厲聲道,“大哥,我們進去吧,我送你進去!”


    她袖子一動,已在手裏扣了枚暗器,徑直朝陸嶸射來。


    陸嶸大驚,沒想到陸靜英會對自己動手,他閃身避開,抽出長劍:“妹妹,你瘋了,你給我住手!”


    “是你瘋了,你原該聽我的……”陸靜英說話間,已然射出了十數枚鋒針。


    若是以前,他恐怕擋不住,然而這些時日他將憤懣發泄在了練功上,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紈絝子弟,瞬時將長劍舞成光影,護住全身,把所有的鋒針都格開了。


    一幹丫環小廝嚇得麵無人色,想上去勸又不敢,上去可是要命的,隻在旁邊驚叫。


    陸靜英見陸嶸躲開了,不由大惱,拔出腰間匕首,欺身而上。


    每一招都是狠辣無比,陸嶸心越來越涼,他的妹妹完全變了,這等心性,往後不知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他狠一狠心,左手虛晃一掌,陸靜英以為有機可趁,匕首斜裏刺來,竟是戳向他腰間。他沒有躲,卻是將劍猛地一劃,在陸靜英手腕上割下了道狹長的傷口,血洶湧而出,她的匕首噹啷聲落在了地上。


    “你,你毀了我的手。”陸靜英踉蹌而退,捂住了手腕,那是她的右手,她使不出勁了,她的武功也廢了!忍不住淒楚的道,“你就這麽不想娶那二姑娘嗎?大哥,你寧願傷我,傷自己也不想娶嗎?”


    “是,我不想娶,我也不想見你這樣瘋狂。”陸嶸把他的劍柄遞給她,“我廢你一隻手,是我不對,你可以把我殺了,現在就把我殺了,但從此後,我希望你能變會從前的那個妹妹。那個小小的,隻知道笑,叫我大哥的妹妹,你不要再長大了,再變得那麽可怕,變得我再也不認識你。”


    他的眼淚落下來,在陽光下,那麽的亮,那麽的……令人心痛。


    陸靜英左手握著劍柄,看著陸嶸,手抖得越來越厲害,終於她沒能握住劍,滑在了地上。


    “你走吧。”她轉過身,輕聲道,“我們永遠不要再見了。”


    “妹妹……”


    “回去告訴爹爹,告訴娘,我會在慈月庵長久的住下去。”她撿起匕首,抬頭走入了山門。其實她又怎麽會不累呢,營營役役,到頭來,一場空。


    她的祖母,她的堂姐堂妹,表姐表妹,她的那些所謂的閨中好友,全都離開了她,她身邊空無一人。唯有父親,母親,還有大哥,不,隻有大哥了,隻有他記得她年幼時的天真單純。


    可是,人還能變回去嗎?


    她撫摸著臉頰,那醜陋的臉,已讓她不能麵對世人,或許現在,是最好的結局。


    看著陸靜英的背影遠去,陸嶸才突然覺得疼痛,小廝們上前扶住他,一到山下,他就翻身上了馬,他現在太想看見一個人,一個他哪怕死,也要再見一見的人。


    蘇府,蘇錦正在阮珍那裏逗弄弟弟妹妹。


    臨到春節了,不用隨劉燕知念書,閑得時候太多,故而多數都在這裏,要麽隨阮珍學一學管家,要麽便是現在這樣了,恨不得抱著兩個孩子的小腳啃一啃。


    “我覺得他們的腳特別可愛。”蘇錦與阮珍道,“肉呼呼的,可惜天冷不能多看。”


    阮珍笑起來:“你跟沅沅,一個喜歡小手,一個喜歡小腳,等到夏天,他們可有得受了。”


    想像了下這個場麵,蘇錦哈哈大笑。


    小姑娘看起來無憂無慮的,但阮珍卻想著孟家的事兒,也不知蘇錦自己喜不喜歡,便是藉此說道:“今兒你祖母說起年禮,特意叮囑,說叫我孟家也送一份呢,還不同別家,禮要厚點兒。錦兒,”拉著她的手道,“你對那孟公子……母親,老爺都讚不絕口,那你呢?”她總覺得蘇錦好像不滿意,不像蘇沅,雖然嫁得早,可她看得出來,心裏還是願意的。蘇錦呢,表麵上笑眯眯的,但是眼睛裏沒有一點的歡喜,這樣嫁過去,小夫妻能琴瑟和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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