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紀,倒不知為何?又不像叔父一生多劫命紙薄,韓如遇的念頭閃過,忽地轉頭看向陸嶸:“你突然拉我過來,是不是為了看蘇家二姑娘?什麽買硯台,在哪裏說不好?”


    他拂袖而去。


    陸嶸貪婪的多看了蘇錦一眼,她今日穿著真明艷,比牡丹花都好看,隻見韓如遇拔腳走了,急匆匆追上來:“你反正也要娶妻的,這麽多姑娘從中挑一挑有什麽不好?再說這是你家,你怕什麽呢,這亭子與銀杏林隔了湖泊也不算內宅。”


    若是母親聽見,隻怕再也不準他去陸家了,搭上陸嶸這種人!


    韓如遇淡淡道:“那硯台是祖父送我的,我如何會賣你?你實在想要,不如去城西看看,有一家鋪子可能有。”


    陸嶸問了鋪名,連忙就走了,說要去準備銀子。


    為個姑娘如此神魂顛倒,韓如遇眉頭擰了擰,實在想不明白。他天生聰慧,五歲就得了神童的稱號,八歲中秀才,寫得詩詞有人重金相求,很早就在江南揚名,到得京都又不曾有誰越得過,姑娘們親睞,夫人們喜歡,哪裏能理解陸嶸這種心情?


    “公子,夫人叫您前去,說從荊州來的張夫人要見見您。”小廝來稟告。


    韓如遇要不是怕陸嶸當著眾賓客的麵相纏,耍滑丟臉,也不會隨之來亭子,便是快步往前,同時吩咐小廝:“下回陸家大公子有事求見,一概說我沒空。”


    小廝應聲。


    韓家的宴會一直到下午才結束,老夫人同韓夫人話別,領著兩個孫女兒回去,臨走時,照雪低下頭輕聲說得幾句,老夫人臉色一沉,但並未說什麽,由照雪扶著上車。


    到得垂花門口,老夫人說疲乏了,便是叫蘇錦蘇沅各回各的院兒。


    正好有事情,蘇沅急匆匆往回走,心想一定要找個辦法去勸阮直,誰想到剛入院門,萍兒笑著迎上來道:“姑娘,剛才阮公子使人捎話兒了,說叫鍾大夫看過了,老太太沒什麽大事,就是些小毛小病,稍許調養下就好。”


    蘇沅大大鬆了口氣,問道:“什麽小毛小病說了嗎?”


    “就說是腰腿痛,大抵年紀大了都會得,還說老太太的身體在這種年紀算是很硬朗的了。”


    沒有什麽氣虛血瘀嗎?前世老太太開始也是腿腳不便,後來有一天就臥床了,母親十分擔心,父親請鍾大夫去看,當時也說調養就好的,但九月初,突然就說不行了……蘇沅在這裏記憶模糊起來,母親到底是聽誰說不行的,她隻記得去看母親,母親急慌慌的求老夫人,提到氣虛血淤,神智不輕。


    母親那天出事,老太太很快也跟著去世了,父親處死了幾個人,沒有誰再提起這件事,蘇沅不由自主的在門口左右踱步,焦躁不安。兩世都是鍾大夫看的,鍾大夫明明把病情說得那麽輕,怎麽前世,老太太後來的病會那麽重,以至於母親急著要去見最後一麵?


    寶綠驚慌道:“姑娘,您怎麽了?”


    蘇沅卻突然揚眉,掉頭往外走。


    她終於想起來了,是伴木與誰說老太太不行了,母親才要去晉縣的,但伴木是跟誰說的?好像他們說話時被母親聽見了,但她那時候隻顧著自責,悔恨的恨不得死去,哪裏會去想這些?今時今日重新回顧,才發現這事兒透著古怪,難怪伴木有一日又被父親叫去問話。


    隻是父親日漸消瘦,小小一場病就奪去了他的命,她先後失去雙親,眼前從此黑了般,再也無法振作。


    胸中好像激盪著什麽,又痛又熱,蘇沅走得飛快,一步不停,在月亮門那裏竟是差點與一個人相撞。


    她踉蹌收步,他穩如泰山,似乎早就聽到有什麽人走來,側身相讓,隻是沒想到,這橫衝直撞的竟是個小姑娘……眉如遠山,膚似白雪,桃花般的明眸裏,烈焰灼灼,好像能燒傷了人。


    兩個人對峙中,蘇沅發現是陸策,一時驚訝極了。


    陸煥揚不是命人去找他嗎,這個人怎麽會在這裏?


    第19章


    “你……”她差些叫二表哥,猛然想起寶綠的疑惑,這是在蘇府不是在白馬寺,再表現出認識陸策,豈不是惹人懷疑?當下忙住了口。


    倒是這聲音出賣了她,陸策道:“原來是三表妹。”


    五年前,那個隻到他胸口的蘇沅,竟是長成了這幅模樣,讓人一點兒認不出來了。


    他淡淡一笑:“別來無恙。”


    明明一個月前才見過,什麽無恙?蘇沅眉頭微挑,原想說些什麽,可心裏著急母親的事情,低聲道:“幾年未見,本該與二表哥敘個舊,奈何我現在有事在身,還請見諒。”說完這話,抬腳就走,完全不給陸策說話的機會。


    瞧著那匆匆的背影,陸策莞爾,這倒是他不曾想到的。


    長隨陳新提醒道:“公子是不是該回去了?聽說侯爺在到處找您!”


    陸策負手:“不急,我們再去拜會下老夫人。”


    主僕三人去了上房。


    之前,老夫人已經知道陸策在府裏,還去見了蘇沅,隻沒想到他此時來拜見,便是打住了話頭,對陸策這遠在桐州好幾年的小輩噓寒問暖了一番。


    等他離開,老夫人道:“這策兒,怎麽一來去看沅沅了?兩人做什麽了?”


    李嬤嬤道:“聽說隻是打了個照麵,三姑娘說得一句就急匆匆的走了。”


    “是嗎?”老夫人若有所思,暗想陸策幼時聰明絕頂,陸煥揚將他當做寶貝一樣,後來不知發生何事,陸煥揚對陸策非常的惱恨,要不是陸煥雲憐惜陸策,在桐州予他找了個先生,避開陸煥揚的話還不知道會如何,想著搖搖頭,但也許如此,多年沒有長輩教養,行事越發不羈了,先去看蘇沅再來拜見長輩。


    “恐是為當年沅沅送藥予他,來看一看的吧。”老夫人總不能斥責陸策,便是替之尋個由頭,也確實蘇沅對陸策不錯。


    正說著,拂雪傳話說蘇錦來了。


    “我叫廚房做了銀耳燉棗,您上回不是說最近下午總是會餓嗎?”蘇錦提著一個食盒,笑眯眯的來孝順老夫人。


    “那可好。”老夫人讓李嬤嬤接過來。


    看祖母高興,蘇錦同她拉拉家常,說到半途,頓一頓道:“剛才我好像見到二表哥了,也是奇怪,他誰都不見,竟是去找三妹。”


    老夫人的調羹在白瓷上發出了一聲脆響。


    並沒有發現哪裏不對,蘇錦裝作無知的樣子,好奇道:“也不知三妹是不是同二表哥通過信,我有回聽她問起二表妹呢,說二表哥什麽時候回來……”


    “夠了!”老夫人突然就發火了,把燉盅猛地放在案上,“我們與陸家這樣親密,就算沅沅寫信又有什麽,你大做文章作甚?她可是你妹妹,作為姐姐,平日裏該多照顧她,不是這樣在背後指指點點的,你今年可是十四歲了,明年行過及笄禮,將來要嫁人的!”


    從來沒有被這樣斥責過,蘇錦臉色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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