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若言沒有否認。


    對方的沉默促使嶽銘昕將憤恨堪堪轉化為警告,語速驟然加快:「喂,靳若言,你不要對他放鬆警惕,他這人心腸大大的壞!對你絕對沒安好心!你不知道吧,我臉上的傷,就是他搞的!!後腦勺也被他用果盤敲了一下,真是莫名其妙!!」


    「喂,」靳若言粗聲打斷,「他為什麽打你,你不打算說說嗎?」


    「為什麽?」嶽銘昕愣了下,「他發神經唄!」


    靳若言翻著白眼,語氣極為不善:「你不說,算了!我要掛……」


    「喂喂!等會!!」嶽銘昕著急地挽回,「要不,你提醒一下!」


    靳若言冷哼一聲:「熱熱鬧鬧地掛了幾天熱搜,你可別告訴我,是渣浪隨便給你安排上的?!」


    「熱搜?」嶽銘昕一時間有些錯愕,但立馬反應過來,沉默良久,說道,「哦,那男孩呀!」


    靳若言靜靜地等著下文。


    「算是……我前世欠的債吧!」嶽銘昕吞吞吐吐,卻不是心虛,而是懊惱,「我,我幫他,出於同情,也帶著點內疚吧……」


    「內疚?」靳若言臉上表情未變,語氣也聽不出什麽波瀾,「說來聽聽吧!你的風流情史,應該比八點檔更加跌宕起伏吧!」


    淩珂站在街頭甜品店前,等待著咖啡,回頭看了眼,靳若言的身影隻有小拇指那麽大。他摸了把自己的臉,粉絲常說他和嶽銘昕長得像,他對此嗤之以鼻,但這次,他卻忍不住想,既然長相相似,為什麽他撈不到這人半分的愛意?


    愛,是什麽,他至今不懂。


    沒有體會過童話般的邂逅,也沒有經歷過電影裏的美好,隻是閑來無事的消遣,由好奇心與勝負欲驅使著,慢慢親近,最後,匯聚成演唱會時的怦然心動。


    那時,他遙望著他,遙望著他背後的那片星空,時間的界限變得模糊,空間的深度無限拓展,感官的遲鈍總會讓人不安,他手足無措地撈取,卻,隻有風兒從指縫間嘲弄般穿梭。他害怕著,惶恐著,終於,對方的手牽了過來,一瞬間,掌心的溫度傳遍全身,即便風雨再臨,心底漫開的柔情,依舊能支起暖煦的營帳。


    這應該,是愛吧……?


    拿著兩杯溫熱的咖啡回來,淩珂剛要開口叫靳若言,卻發現他正打著電話,對麵的人是誰,並不難猜。


    他停下腳步,默默地站在靳若言後麵。


    其實,淩珂從沒看過他和嶽銘昕一起時的模樣,但,此刻他眼眸中的奕奕神采不同於任何時候,如冬日的暖陽,如山間的清風,如此的溫柔,也如此的真切,真切到讓淩珂聽到東西碎裂的聲音。


    有人說,如果不能在一起,不給對方任何希望,就是最大的溫柔。


    但此刻,淩珂卻覺得,這句更像是諷刺,對比起他給予別人的溫柔,自己所得到的,如同泥淖中的爛蘋果,即便洗幹淨,也是丟棄的份。


    之前對嶽銘昕有氣,有恨,有嫉妒,而現在,羨慕的情緒卻占據在理智的高地——


    他,身在遠方,卻被人記掛在心裏,這兩人即便暫時走散,心靈的牽絆也如同迷霧中的燈塔,指引著情感的巨輪,駛向同一個港灣。


    而自己呢,想要愛,卻連愛的人都找不到。


    淩珂甚至悲哀地思索著:不是說,這輩子遇到的人都是命中注定的,而其中一個是為了愛你而生,或早或晚,終究會出現,自己那位會不會在二十年前就被流了?


    不知對方說了什麽,靳若言嘴角不經意間掛著笑意,如同閃爍的繁星落進金色的池塘,少了遙不可及的距離,卻終究隻是眼中的美景,捧不到自己的掌心。


    愛情,總是先紅了臉,再紅了眼。


    淩珂眨了眨眼,輕笑一聲:好像,這句話是真的。


    拿在手裏的咖啡漸漸冷卻,淩珂緩緩放下,一轉身,扔到旁邊的垃圾桶,如同丟棄自己好不容易生出的那份真心,即便用心研磨,小心封蓋,但在不需要的人麵前,它依舊一文不值。


    很多年後,淩珂依舊能想起那個漫長的夜晚——


    他坐在街邊冰冷的長椅上,看著三三倆倆的人從前麵走過,好似坐進空無一人的電影院,周圍一切漆黑,唯有光影的流轉講述著世間的悲歡離合來去匆匆,漸漸地,他在別人電影中,流光了自己的眼淚。


    直至第二天中午,淩珂才來到p.a.n下榻的酒店取回手機,靳若言被人簇擁在中間,無暇與他交談。淩珂遙遙地看著他,以目示意,然後轉身離開。在返程的火車上,靳若言打來電話,依舊是拿捏得當的禮貌問詢:「淩珂,你昨晚上哪了?買了趟咖啡,就沒影啦!」


    「哦,抱歉,在甜品店,碰到個順眼的金髮美人,聊著聊著,就把你忘記啦!」編著蹩腳的艷遇經歷,淩珂陡然間生出幾分悲涼,自嘲地笑了下,快速轉移話題,「我現在在火車上,劇組臨時有事,叫我回去!所以,再見啦——」


    「額,這麽突然?」對麵的人稍微吃了一驚,然後叮囑道,「那你路上小心!回國之後,再聯繫吧!」


    「喂,靳若言!」淩珂突然出聲。


    「恩?」對方疑惑,「什麽事?」


    「額……算了,回去再說吧!」


    淩珂平靜地掛上電話,對著空氣,虛無地笑了笑。


    那夜小鎮街頭的瑟瑟寒意,斬斷兩人最後的交集。回國之後,淩家突遭變故,吊兒郎當的淩家大少爺不得不成為瑪麗蘇小說中調侃的那種人,放棄如日中天的演員事業,回去繼承億萬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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