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瑤也正好奇,湊近楊青羽,想一看究竟。


    還未等紙團展開,水瑤一旁喊道:“這裏也有!”話音剛落,又喊道:“這裏...這裏...怎麽這麽多!”


    水瑤無意間瞥了一眼,卻發現燕振聲不遠一人手裏也握有東西,一時來了興致,也忘了害怕,將冰人查了個遍。


    幾人分頭取出紙團,展開一看,一寸見方的紙上每張寫了一個字,一共十二字。幾人攢頭看著,胡逡也靠了過來,一時也看不出名堂。


    未等幾人開口,水瑤便念了起來:“鐵、亂、天、坤、乾、玉、玄、出、轉、地、現、蟾。”念完抬頭掃了幾人一眼,眼睛提溜一轉,輕問:“這是什麽呀?”


    孟折一笑:“凶手故弄玄虛也就是為了讓我們覺得這線索得來不易,這十二個字應該是‘玄鐵出,玉蟾現,乾坤轉,天地亂’。玄鐵應該指的就是幹大俠的寶刀了,至於玉蟾,我聽說十年前有人從天山盜走兩隻寒潭雪蟾,雖說後來沒有了下落,但應該就是此物,後兩句該是應承前兩句,意為玄鐵、玉蟾再出世,定然乾坤顛倒,天下大亂。”


    沈末一臉暗沉,水瑤先瞧出了異樣,輕聲問道:“三師哥,怎麽啦?”


    楊青羽這才發覺沈末神情稍怪,問道:“有什麽不對勁?”


    沈末看了看幹、楊二人,緩聲道:“師父曾跟我們師兄弟說過,在江湖中,有兩樣東西萬勿不能動。”頓了頓又道:“一個就是寒潭雪蟾,還有一個就是赤金玄鐵!”


    胡逡一旁啐了一口:“那白蛤蟆就是個毒玩意兒,比那塊鐵疙瘩可差遠了!”


    孟折也接口說道:“我也聽過此事,這雪蟾因長年冰凍,壽命也長了不少,隻是若將它養在缸內,十日後,缸中的冰水便成了天下第一毒——露凝香。”


    楊青羽哂笑道:“這麽好聽的名字,誰能想到卻是毒藥。”


    孟折苦笑道:“越是好的東西,傷起人來越是避無可避。這雪蟾樣貌與普通蟾蜍一般醜陋,誰又能想到他卻周身散發著香味,浸的久了,冰水也有了香味,才被人叫成這個名字。”


    楊青羽:“敢稱天下第一毒,豈不是無藥可解?”


    孟折點頭道:“所以才讓常人聞之膽寒呐!”


    說話間,楊青羽目光正好落在了燕飛身上,眼神一緊,大聲道:“大胡子,看他頭頂!”


    幹戎這也才想起當日發現燕飛時,頭頂上有可疑傷口。順手拔刀一砍,刀尖離身尚有兩尺餘,燕飛滿身冰塊驟地碎裂。


    沈末上前一把扶住,在飛頭頂一探,剩下的細微冰層即刻化去,將百會穴處頭發一撩,一個細小紅點依舊清晰可見。


    楊青羽方一見著,“乾元六式”第三招“巽掃百尺”劍勢化掌,蝶掌而出。一招過後,二十二個冰人周身冰塊頓地碎開。


    幾人分頭查看,除了水瑤,餘下五人每看一個都回道“這個也有”。


    胡逡道:“難怪老子看不出怎麽死的,原來在頂上,娘的,什麽東西,就這麽點動靜!”


    不管胡逡罵罵咧咧,沈末仔細看了看:“頭頂應該就是死因,看傷口,是將飛針一類的東西透火後再刺進頭頂,因為創口細小,血剛流出便被封住,隻留下了個紅點。”


    幹、楊二人恍然大悟,終於知道了這一家死因,也更加斷定此事與慕缺絕無相幹。


    孟折嘴唇翕動,似要開口,卻又像有顧慮,半晌道:“這手法,像是出自陸師伯門下。”


    沈末當即搖頭:“陸師伯避世已久,早不過問江湖事,斷無可能。”


    幹戎哈哈一笑:“老子看就是孟老兒幹的,栽贓嫁禍,他可本事!”


    孟折無奈苦笑,搖了搖頭:“我兩家無冤無仇,家父再有不是,又豈會無端殺人?”


    楊青羽適才向幾人講述事由經過時,故意將他們發現寒潭雪蟾,後又被孟奐帶走一節故意隱去沒講。


    聽孟折之前言語,他該還不知此事,現在又這番說來,便有意道:“實不相瞞,我跟大胡子在燕家看到了寒潭雪蟾,卻被劉大人與令兄撞見,本來我懷疑凶手就是孟奐,所以就將計就計讓他帶走寒潭雪蟾。”


    孟折訝聲道:“這麽說雪蟾現在在我大哥身上?”


    楊青羽頷首道:“至少他受傷之前,在他身上。”


    孟折頓感焦急,拱手道:“諸位,在下先告辭了。楊兄,若是來日查出真凶,還望不吝相告,長沙城裏隨時候駕。”說完,匆匆離去。


    孟折走得突然,楊青羽卻心裏明白,若孟奐回去之時帶回的不是寒潭雪蟾,那又會是何物?重傷於身,又是拜何人所賜?孟折已明此事背後還另有他因,這才心有不安慌忙而去。


    胡逡不知何時已把十二張紙拿在了手上,翻看兩下:“這東西會不會是劉老頭放在他們手裏的?”


    楊青羽心裏咯噔一跳,正覺有理,沈末篤定道:“不會!這種手法,均一招致命,他們除了頭頂,其他地方毫發無傷,凶手必是絕頂高手...而且可能是十二個人。”


    胡逡一愣,以為他隻是因有十二張紙而借此猜度,故把手一抬,抓著十二張紙發問:“就憑這個?”


    沈末淡然一笑:“我是猜的,按紙上的內容所述,凶手早已知道雪蟾就在燕家,但行凶之後卻又沒有帶走,顯然,他們的目的並不在此。”


    楊青羽點了點頭:“燕家家產不多,唯一算得上寶物的雪蟾他們也沒動,顯然凶手不是為財,若是仇殺,必以泄憤為先,少有可能用這種方式殺人,凶手留下的十二字我看是另有用意。”


    沈末:“劉大人把這些屍體給凍藏起來,真是為了能找出凶手?”


    楊青羽麵容微改,緩聲道:“離開梧州之時,劉大人曾跟我說過,這樁滅門案並不簡單。劉大人本是為孟家做事,後來因為孟奐狠辣,殺了他的親故,這才決意告老還鄉。不知是否是臨走之際又發現一些東西,才把線索給留了下來...他辭官之時,還建了一所問醫舍藥的‘安身堂’,也算是追悔當年的一些身不由己吧。”


    沈末深歎口氣:“這樁案子確如劉大人所說,並不簡單,以我幾人之力,怕是很難查清。”


    楊青羽此刻心情卻平靜許多,現如今已經清楚燕家滅門案的各種因由,雖還不知誰是凶手,但已明了此案再難與慕缺有涉。灑然笑道:“既然不可為,就不用再勉強為之,我們也算是盡力了。”


    沈末:“難得有機會與你們這樣相聚,隻是未免快了些。我要帶小師妹回杭州了,二位,保重了!”


    水瑤一旁撇嘴不語,不情不願跟楊青羽、幹戎二人草草打過招呼,垂喪著腦袋躲在一旁。


    楊青羽對這兄妹二人也頗為不舍,對水瑤更是當做親妹子般看待,知她小姑娘脾性,便好言道:“妹子,你們先回,我看過不了幾天,我跟大胡子又要來討酒喝了。”幾人又一番道別之語,並謝過胡逡後,便分頭出了城。


    楊、幹二人要了馬,剛出城,幹戎道:“楊小子,你要往哪兒去?”


    楊青羽揪了一把韁繩,嗬笑道:“師公要我下山三年,卻沒有告訴我做什麽,我想去找我舅舅,看看他這麽多年在江湖上做了些什麽。江湖中人都說他是惡人常大哥對他卻禮敬有加,煙蘿姑娘對他情義深重他卻又視而不見,明知他是我世上除過師公以外的唯一親人,卻又幾番故意躲開我,我想知道為什麽?”幹戎聽完,半晌不語,隻在前頭默默打馬走著。


    自他二人相識,多是戲謔,難得見幹戎有這般神情,楊青羽馬鞭一揚,跑出幾步,又勒馬停在幹戎右側:“大胡子,這次你不打算跟我一道了?”


    幹戎沉聲道:“我得走了!”楊青羽心裏一急,將馬勒住,肅然道:“你要去哪,我跟你一道也未嚐不可?”


    幹戎哈哈一笑:“這次怕是不成。”


    楊青羽不知他心裏算盤,又問:“為何不成?”


    幹戎道:“我曾與人相約,算著日子,也快到了,天長路遠,等我回來再來尋你?”


    楊青羽心知他不想吐露,才未道出原委,隻是心中著實萬分不舍,兩人默然又走出老遠,眼見就是岔路口了,楊青羽回複神情,嬉笑道:“大胡子,你是我交的第一個朋友,此番作別,下次再碰上又不知何年何月,天大地大,少了朋友忒也無趣,不論你去哪兒,何時回來,我隨時等著你!”


    幹戎自師滿入江湖,狂妄桀驁,朋友幾無,仇家倒結了不少,一是不喜江湖門派的繁縟規矩,二是見不慣江湖中人虛假的仁義道德,楊青羽初涉江湖,無門無派,也全無那些自是清高的惺惺作態,論心性灑然,不拘一格,與他又何其相似,離別相惜之情也自難免。


    聽出楊青羽話裏意思,幹戎也是一笑,道:“天大地大,老子就認你了!”說完,馬鞭一揚,道了聲:“小子,保重了!”絕塵而去。


    看著人馬漸遠,想著昨日還眾人相隨,轉眼便孤身隻影,楊青羽兀自搖頭苦笑,心感落寞,悵然間打馬揚鞭,緩步北行,消失在了山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浪潮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容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容安並收藏浪潮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