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如約而至,這是孫山第一次在外地過年,也是第一次未跟家人一起過年。


    年前已經寫信回家,至於家裏應該未收到。


    通信不僅慢,還經常丟失,更心疼的是價格貴。


    孫山來了嶽麓書院大半年,也隻不過收到一次家裏的來信。


    孫山相信孫伯民不止隻寄過一次信件,肯定在路途丟失了。


    大年三十跟幾個同窗自發地煮了一頓年夜飯,之後在冷冷的夜裏煨火,嗑著瓜子,吃著茶,守夜。


    除了錢鷹揚,朱鵬雲外,其他未回家的學子也一起出來。


    不管熟悉還是不熟悉,三三兩兩地自帶爐火,自帶吃食,聚在齋舍院子,吹著冷風,談天說地,也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至於冷冰冰的餘南望同學依舊躲在宿舍裏不出來。


    孫山還真第一次遇到這麽不合群的家夥。


    錢鷹揚偷偷摸摸地看著餘南望的屋子,低聲說:“阿山,你知道餘兄什麽來曆不?好神秘。”


    孫山哪裏知道他什麽來曆,什麽背景,隻知道他讀書挺厲害的。


    這次年考又進步了,竟然考到前五名,把陳進師兄擠了下來。


    唯一遺憾的是他身為借讀生,不是本地學子,沒辦法獲得嶽麓書院豐厚的獎學金以及評優金。


    孫山搖了搖頭說:“我跟他,隻是點頭之交,我們說話的次數,不超過十個手指頭。”


    餘南望高高瘦瘦,清清秀秀,斯斯文文,一看就是讀書人。


    朱鵬雲的大腦袋湊了過來,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甕聲甕氣地說:“我聽說,餘兄在他們那讀書就很厲害,想不到來到嶽麓書院,讀書還是那麽厲害。哎呦,真羨慕。想當初我在我們那讀書也好厲害,來到嶽麓書院竟然墊底,哎,可悲。”


    朱鵬雲越說越傷心,要是可以,他應該會大哭一場。


    想當初也是學霸一枚,結果來到學霸雲集的地方,變成學渣,這麽大的轉變,好難接受。


    錢鷹揚安慰地說:“鵬雲,莫要傷心,我還在你後麵,你還是比我厲害的。”


    說到成績,錢鷹揚苦笑地說:“阿山,我在端州也不是很差的,怎麽到了嶽麓書院就變成最差的?阿山,我一直要求齋夫長給我換齋舍,他還罵我是不是讀書人?讀書人就應該“子不語怪力亂神”。”


    孫山無奈地看著錢鷹揚,對於他一直執著換宿舍的想法,不置可否。


    這麽離譜的理由,齋夫長給他換,齋夫長就是有病。


    忽然另一個師兄湊過來,低聲對大家說:“我聽說,過完年後,陳山長會請新的大家過來講學。”


    孫山等人聽到後,沒什麽反應。


    陳山長經常請有學問的大家過來講學的了,所以對於這位師兄的話題沒什麽興趣。


    師兄看大家沒什麽反應,又繼續放料:“這次的大家不一樣。”


    孫山等人好奇地看著師兄,眼裏充滿詢問。


    錢鷹揚是個給力地氣氛組,熱烈地問:“怎麽不一樣?師兄,你快說。”


    二號氣氛組朱鵬雲也積極地問:“師兄,是怎樣的大家?很有學問的嗎?”


    三號氣氛組孫山非常敷衍地附和:“師兄,大家是哪裏來的大家?”


    所謂大家,即卿大夫之家,指大有學問者。


    氣氛烘托到這,師兄非常滿意,點了點頭,神神秘秘地說:“我聽說,這位大家是戶部左侍郎。”


    大家聽到師兄的話後,愣了愣,隨後表示不信。


    戶部左侍郎,堂堂正三品大官,不在京城,怎麽來書院講學?


    孫山不解地問:“師兄,你有沒有聽岔了?你說的是左侍郎?”


    侍郎這個官職,孫山早早就聽說過。


    何書鏘的大爺爺就是侍郎,至於左,還是右,在戶部,還是工部,禮部,兵部......


    孫山不太了解。


    師兄一副你們都不懂的模樣說:“我的消息保管是真的。過年後,我們書院會迎來一位左侍郎講學。”


    大家都不信,錢鷹揚質疑地說:“師兄啊,怎麽侍郎大人來講學的啊?他不是在京城的嗎?為什麽來長沙府?”


    莫非是出差?可出差也沒可能來講學。


    莫非師兄所說的講學其實就是一場跟嶽麓書院學子的見麵會?


    那如果是見麵會,是有可能的。


    朝廷官員出差,來地方出名的書院,跟學子見一見,討論討論學問,也是允許的。


    朱鵬雲也是這樣想的,快言快語地問:“師兄,是不是侍郎大人來長沙府巡視,順便來嶽麓書院考察考察啊?”


    如果是這樣,有什麽值得說的。又不是留在書院教書。


    見一見麵,聊一聊天,之後該幹嘛就幹嘛,對於孫山等學子來說,完全沒什麽值得特意提出來的話題。


    師兄搖了搖頭,低聲說:“我聽說,戶部的左侍郎周若大人丁憂,要回鄉守孝。周大人是長沙府人,想來會回長沙府守孝。”


    孫山幾人對視一眼,如果情況如師兄說的那樣,周大人還真可能來書院講學。


    大乾以孝道治國,百善孝為先。


    官員父母過世,作為子女需要為父母守節。一般為二十七個月。


    當然如果是重要的大官,朝廷非你不可,朝廷則會下詔讓他免於“丁憂”。


    但這種情況很少出現,就算當時免於丁憂,可事後往往容易被政敵攻擊。


    需要注意的是曆朝曆代的“去官丁憂”大多隻是針對文官。


    對於武官大多不會要求他們“丁憂”。


    因為向來就有“金革之事不避”的說法,作為統兵將領,時常都會率領著軍隊前往各地作戰,所以肯定不能“丁憂”,這個時候朝廷一般會下令讓他們不用“丁憂”,隻需戴孝即可。


    周若大人身為文官,父親或者母親去世,為了以後政治事業,必定會扶靈回鄉,為父母守孝。


    在守孝期間,不能吃肉隻能吃素,不能成親,不能行夫妻之事生子,不能在朝廷做官等等。


    但三年左右的守孝隻宅在家中,肯定很多官員耐不住寂寞。


    而且朝廷也不想浪費人才,也不想丁憂官員白白浪費時間,所以會鼓勵丁憂人員為家鄉百姓做事。


    一般有官員也會趁這段時間造福一方百姓,也能讓自己更好地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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