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被衙役喊醒幹飯。剛吃完,天已經黑了。


    孫山點起蠟燭,院試最滿意的地方就是蠟燭給的夠多,或許主考官知道考生晚上也奮筆疾書。


    法律題已經做完了,剩下的就是兩道製藝題。


    這兩道題不難,很快找到出處,並且能聯係上下文,知道講什麽。


    製藝題難的就是難在格式規定得死死的,毫無給空間自由發揮。


    想要寫得好,必須在固定的格式裏突破。


    孫山經過幾個月的題海戰術,對於八股文的格式非常了解。


    就著蠟燭光,開始磨墨,開始著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寫完一篇的時候,已經滿身大汗了。


    悶熱的感覺又襲擊來,加上時刻縈繞鼻腔的臭味,更叫人抓狂。


    孫山不敢呼吸,但又不得不呼吸。


    小心翼翼地吸氣,呼氣。


    全都是臭味。


    聽聞有的學子知道自己被分到臭號後,會直接棄考,兩年或者三年後再來。


    畢竟一直待在廁所旁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


    孫山愣愣地看著夜空,腦袋天馬行空。


    想些有的沒的,神遊在外。


    自己坐在臭號旁邊,隨後聯想到號舍主要分為四種。


    分別為“老號、底號、小號和席號”


    所謂的“老號”在號舍中間,前後左右都有考生。


    即便這樣,“老號”也是各位學子燒香拜佛所求的。


    即便周圍都是考生,晚上睡覺的時候若是有人說夢話、放屁、磨牙會影響到自己休息,但它已經是最好的號舍了。


    清朝考生陳祖範一生參加過24次科,據說還是科舉製實施以來參加科考次數最多的人。


    在他的文章《別號舍文》敘說進入考場後“或喜或戚”。


    分到“老號”“則“人失我得,如宦善地,心動顏色”。


    分到“底號”則“過猶唾之,寢處則那,嘔泄昏忳,是為大瘥”。


    至於“底號”就是“臭號”,孫山正經曆,其中的痛苦隻有經曆過的人才切身體會。


    而“小號”,就是比一般房號小很多,由於地形或者偷工減料,在建設的時候,特別小。


    被分到“小號”,別說睡覺,坐,恐怕四周的牆壁能把你圍住,讓你不能動身。


    至於“席號”也是一個倒黴催的號舍。


    由於考生增多,號房不夠用,臨時用草席搭建。


    抽到這種號,粗看沒問題,但遇到刮風下雨,太陽暴曬,就會死得很慘。


    被大風吹,被雨淋,被太陽曬,還怎麽做題?


    “席號”就是大坑。


    孫山胡思亂想一通,隨後搖了搖頭,明明想文章,怎麽想著想著就想到其他的呢?


    趕緊把試題收拾好,倒水到毛巾,好好地洗了一把臉,讓自己快速清醒。


    喝了一口薄荷水,趁著有精神,孫山把修修改改的八股文謄抄在答題卷子上,等抄完了,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如今還剩下最後一道製藝題了,也就是說他再熬一熬,就把院試的所有試題做完了。


    孫山給自己鼓勁,開始做題。


    也不知道做了多久,途中渾渾噩噩,腦瓜子嗡嗡地叫,還有一群蚊子在整個考房飛來飛去。


    孫山不知道自己打死了多少隻蚊子,全身上下就算包裹得嚴嚴實實,蚊子還是能鑽進來。


    特別對著他的手指,耳朵叮,試圖吸幹他的血。


    猛然地,外麵又傳來一聲“彭彭彭”響,孫山被嚇了一跳,草稿紙又被糊了。


    這種情況已經不止一次了。


    這次肯定某個考生轉身撞牆了。


    對於大個子來說,考房的確是“非人類”設計。


    哎,也不知道誰弄成這麽慘無人道的考試環境的。


    莫非這就是孟子所說的“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孫山再次慶幸自己把做好的答題卷收拾好,免得因為驚嚇過度而損壞答題卷。


    再次用毛巾沾了沾水,敷在頭上,才稍微的好受點。


    拿起筆來,繼續構思。


    剛才的思路被一聲大響打擾,得要從頭再構思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孫山的身子越來越滾燙了,整個腦袋大了一圈般地膨脹。


    看了看寫到一半的文章,有點泄氣了,不想寫了。


    或許不叫不想寫,而是寫不出,完全沒有頭緒,沒有耐心寫。


    胸口悶悶的,同時也非常煩躁。


    腦袋又開始胡思亂想了,把前世今生想了一個遍。


    忽然隔壁打呼嚕的仁兄,把孫山從迷糊中吵醒,孫山再次倒水洗臉。


    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繼續做題。


    心靜自然涼,孫山心靜不了,全身沒有一處涼意。


    大口地喘氣後,臭味又充滿整個腦袋。


    還未著筆寫一個字,又用毛巾沾水洗臉。


    這次院試孫山把齋舍的大水壺帶了進來,爬山涉水,不嫌棄重就是為了這一刻。


    把水壺裝滿,用來洗臉,好好清醒。


    孫山想著要是這次院試過了,這個水壺就是孫家的傳家之寶,留給孫家子孫科舉用。


    要是沒過,水壺還是孫家的傳家之寶,畢竟是子孫的老祖宗孫山用過的,很有感情。


    盈盈的火光,蠟燭滴落到孫山的手臂上,一陣疼痛襲來,孫山再一次清醒。


    尼瑪!


    剛才精神出現問題了。


    看到什麽就連想到什麽的,完全跟考試不搭邊,再這樣下去,試題不用做了。


    趕緊整理思緒,強迫自己看題,強迫下筆。


    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寫得不好也沒關係,反正就是要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孫山終於把文章寫出來了,此時又可以鬆了一口氣。


    胸口依舊悶悶,額頭越來越熱,不僅額頭,身子,腳底,手底都非常熱。


    孫山趕緊用毛巾沾水,把全身擦了一遍。


    這種感覺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點燃火柴,有幾秒鍾的溫暖。


    剛用毛巾擦完,身子涼了一點,幾秒鍾後,全身又開始發熱了。


    看了看天空,感覺時間不早了,看樣子似乎快天亮了。


    孫山得要在天亮前把文章寫好並且謄抄好,因為大白天更熱,更難做題。


    而且他現在真得極度不舒服,害怕無法再堅持。


    孫山趕緊把寫好的八股文修修改改,不追求精益求精,隻想寫出一篇不扣分的文章。


    也不知道修改多少次,改來改去都不滿意。最後幹脆不再修改。


    重新看了一遍,注意有沒有避諱的地方。


    這個非常重要,試題必須避皇家名諱,若犯則嚴加治罪。


    孫山隻是來考試,不是來送命。


    等把文章謄抄好,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孫山正式鬆了一口氣。


    時間還未到,他的院試已經答完了。


    此時外麵出現一絲亮光,黑夜終將離去,黎明終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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