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沫看於秦朗神色,忽然有點後悔自己提這個。


    送餐的來了,於秦朗認出是薑家的廚子,不由愣了愣。


    方沫笑道:“我請江師傅過來的,我喜歡吃江師傅做的菜。”


    江師傅是個高瘦的中年男子,在薑家幾十年,於秦朗和薑言瀾結婚後,他跟著他們搬出老宅,每天做飯給他們吃。


    於秦朗還真有些懷念江師傅的飯菜。


    雖然他離開薑家不過兩個月。


    聽了方沫的話,江師傅隻是笑笑,給於秦朗盛了湯。


    用餐的時候,外麵有人敲門,方沫示意於秦朗繼續吃,自己跑去開門。


    待見到門口的李頁暉,方沫猶豫了下,抓著門框,道:“秦朗哥在休息。”


    李頁暉看到方沫,眉頭動了動:“是你。”


    方沫低頭盯著腳尖:“你晚點來吧。”


    李頁暉看著方沫笑:“小孩子不會撒謊。”


    方沫咬著唇角,抬頭瞪他:“誰是小孩。”


    李頁暉嘴角彎得厲害:“你說呢。”


    方沫氣哼哼的,想起早上去片場的時候,正好碰上這人和簡啟對戲,他急著找薑言瀾,隻是匆匆瞥了一眼,剛好看到這人板著眉眼教訓戲裏簡啟扮演的人物。


    大概他本人也這樣嚴肅。


    方沫想了想,道:“我可以讓你進去……李先生,你是除了言瀾哥和馮導以外,第一個來看秦朗哥的。”


    他重音落在“第一個”上麵。


    李頁暉琢磨著他話裏的意思,其實這言外之意不難聽懂,不由就笑起來,彎著眼睛看他:“是嗎?”


    方沫皺著眉退開,沒有理他。


    李頁暉也不在意,笑著瞅他一眼,走到床邊。


    於秦朗對李頁暉來看自己其實感到很意外,說起來他們之前真沒有什麽交集,在電影節上見過幾次,也不過是互相點頭打招呼的交情而已。


    不過他還是很鄭重地道了謝。


    李頁暉將鮮花水果放到桌上:“你還是感冒了。”


    於秦朗正在喝湯,有客人來,總感覺不太禮貌,便停下動作,微笑道:“其實不礙事。”


    李頁暉打量他臉色:“還是要多注意休息。”


    這樣不鹹不淡說了幾句,李頁暉便告辭,臨走前,他笑著望了方沫一眼,對於秦朗道:“昨天在大廳遇到,知道你下水拍攝,那是很辛苦的事,我也是演員,清楚其中滋味,所以才表達了一下關心。今天來探望,也是出於朋友義氣,現在看你沒有大礙,那最好不過。”


    於秦朗輕輕點頭:“謝謝。”


    自此,李頁暉在於秦朗心裏,已經算是一位不錯的朋友。


    他從小不習慣接近人,小時候安靜,大了做明星,雖然有應酬,但他從不擅長交際,與人交往也隻是泛泛。


    若說之前對李頁暉的印象,更多的還是熒幕上演技純熟的影帝。


    所以這次李頁暉如此關心他,雖然讓他疑惑,但他到底還是記在了心裏。


    方沫送李頁暉出去,幾次去看李頁暉,欲言又止。


    李頁暉雙手插#在褲兜裏,走出很遠,也不見旁邊的小孩的停下,終於良心發現般地提醒他:“你送太遠了。”


    方沫回過神,臉慢慢地紅了。


    李頁暉瞧著他,嘴角上掀:“有什麽話對我說?”


    方沫抿著唇,半晌才擠出幾個字:“謝謝你來看秦朗哥。”


    李頁暉笑著彈他額頭:“剛剛不是對我很戒備?”


    方沫努努嘴,想說點什麽,又說不出來,隻好紅著臉支吾。


    李頁暉看得有趣:“好了,你現在可以放心啦,我對你秦朗哥沒一點企圖。”


    這句話點破了方沫心思,方沫臉快要燒起來,忍不住嘟囔著掩飾:“你……我沒……”


    聲音到底小下去,抬頭看了看比他高了一個頭的大明星,方沫驚訝地發現對方正笑眯眯望他。


    早上見這個人拍戲,還是一臉嚴肅,讓人見了就心生敬畏。


    沒想到這會完全變了個樣。


    方沫紅著臉,訥訥著不知道該說什麽。


    李頁暉看著他,嘴角的笑一直沒有隱去:“你叫方沫,對嗎?”


    方沫奇怪他怎麽知道自己名字。


    李頁暉眯起眼睛:“其實我早上見過你,看你和薑總說話,順便問了你名字。”


    方沫覺得莫名,遲疑地盯住他。


    李頁暉卻不肯再多說,笑著讓他別送,氣定神閑地走了。


    方沫回到病房時,看到薑言瀾已經回來,馮導和劇組的人也在。


    馮導正氣呼呼對著於秦朗,其他人站在一旁,都不敢插話。


    於秦朗耐心解釋:“我隻是感冒,根本沒大礙,既然剛好要拍病房的戲,為什麽不試試?”


    馮導皺著眉:“生病了就該好好休息,別想一些有的沒的。”


    於秦朗還想說話,馮導瞪他:“不管怎麽樣,你給我養好身體再說。”


    在旁邊一直沉默的薑言瀾也說:“阿朗,聽馮導的吧。”


    原本在得知於秦朗離婚後,馮導是十分不待見薑言瀾的,特別是這一個月來於秦朗恍惚難受的樣子,更讓他對薑言瀾沒有半點好感。


    不過這次薑言瀾總算說了句像樣的話,馮導偏頭掃他一眼,對於秦朗道:“就這樣決定了,等你病好後我再給你排戲。”


    說著也不等於秦朗表示,他擺擺手,讓劇組人員先離開病房。


    等人走後,他看向薑言瀾,道:“你跟我出來。”


    方沫站在門邊,愣愣地望著馮導和薑言瀾相繼出去,好久才反應過來:“秦朗哥,這……”


    於秦朗沒有答他,隻是望著門口出神。


    方沫輕聲歎口氣,也緘默起來。


    薑言瀾跟在馮導後麵,兩人走到露台,站定後,薑言瀾禮貌地叫了一聲馮導。


    馮導上下打量他。


    薑言瀾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優雅得體。


    馮導皺眉:“你和阿朗是怎麽回事?”


    薑言瀾想了想,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馮導道:“別在我麵前裝,你們已經離婚,再糾葛在一起像什麽樣子?”


    薑言瀾笑了:“您很關心我們。”


    馮導瞪著他。


    薑言瀾繼續道:“不過這是我和阿朗之間的事。”


    馮導顯然不滿意薑言瀾這種態度。


    若是換了旁人,他不會如此關切,但於秦朗是他看著長大的,況且於秦朗性格隱忍,即使受了傷也隻會默默承受,作為長輩,他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最後馮導隻能道:“你別再打擾阿朗。”


    他實在不願意看到於秦朗因為這個人而不開心。


    薑言瀾彎起唇角:“這件事……我恐怕隻能說抱歉。”


    馮導盯著他:“你的意思是,你要繼續纏著阿朗?”


    薑言瀾一笑:“您要這麽理解也行。”


    馮導從跟薑言瀾談話起,眉頭就沒鬆過:“薑言瀾,這算什麽事,如果你還算個男人,就不該這樣拖遝,阿朗有他自己的生活。”


    於秦朗早就該開始他的新生活,隻要薑言瀾別再打擾。


    至於薑言瀾,大可以跟他的情人秀恩愛。


    ——隻要他帶著他的情人走遠一點,別在於秦朗麵前晃。


    但顯然薑言瀾並不懂風度。


    沉默一會後,薑言瀾笑起來:“看來馮導您也相信報紙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不過您在圈子這麽久,怎會不知道那些八卦報紙最愛亂寫?”


    馮導看他一眼:“報紙愛捕風捉影,但也要有影子給他們捕。”


    薑言瀾臉上依舊是笑:“您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總之我要說的都跟您說了。”


    馮導靜了片刻,沉聲道:“我勸你這段時間還是避避嫌,你和阿朗已經離婚,這不是鬧著好玩的事,外界都在盯著你們。如果你對阿朗還有一點舊情,就不要給他造成困擾。”


    薑言瀾沒有說話,直到馮導走遠,他還站在原地,望著樓下的風景出神。


    方沫給於秦朗倒水,轉身瞧見薑言瀾一言不發地靠在門邊,目光緊緊落在於秦朗身上,他小聲喊道:“言瀾哥?”


    於秦朗聽到聲音,朝門口望去。


    薑言瀾已經回過神,走到床邊:“怎麽沒休息?”


    於秦朗道:“有點口渴。”


    薑言瀾點點頭,望著他沒說話。


    方沫見兩人這個樣子,他也不好說什麽,幹脆找了個借口出去。


    於秦朗目送方沫離開,收回視線,躊躇道:“馮導他……”


    薑言瀾等他繼續。


    於秦朗垂下眼:“馮導是我長輩,不管他說了什麽,都是基於關心我的立場,希望你別介意。”


    薑言瀾默默看他,半晌,笑著搖頭:“在你心裏,我是這種不講理的人?”不等於秦朗答話,他又是一笑,“我沒放在心上。”


    於秦朗詫異地瞅他。


    沒想到薑言瀾語氣這樣平靜。


    他能想象馮導對他的維護,以他對薑言瀾的了解,薑言瀾未必能忍受馮導的言辭。


    從前的薑言瀾,一向不懂在於秦朗麵前掩飾自己的負麵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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