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不居,光陰流轉。


    一晃一個多月過去了,高海傑的一去不返漸漸淡出了大家的視野和談資。


    除了寥寥幾個人仍然耿耿於懷……其他人都恢複了以往平淡如水的生活。


    在整個東海幫,少幫主高海潮是第一個,得悉二弟高海傑死訊的。


    而他獲得的渠道,也是非常的特別。


    那是七月下旬的一個上午。驕陽似火的天氣陡然轉陰,繼而海麵一派清風習習,非常舒適。


    臨近村落的漁民聞風而動,許多細小的船隻便都集中在了陰涼海域的附近,各自爭分奪秒開始捕撈作業。


    高海潮和一幫弟兄也駕駛著帆船,悶聲不響參與其中。


    不過,跟往常一樣,距離其他的船隻尚有較遠的一段距離。


    眾人相互配合,正在拉網……


    陡然間,“砼”的一聲,一枚夾帶著綢緞的飛鏢,無巧不巧釘入在帆船的旗竿之上。


    當時船來帆往一片熱火朝天,而船上之人拉網的拉網,取魚的取魚,大家誰也沒有留意到飛鏢的來處。


    最後還是阿剛聞得聲響,滿懷疑慮地拔下入木三分的飛鏢,取下其下的絲綢小夾帶。


    悉數倒出其中的物品,赫然是一枚扳指,還有一張字條。


    驟然見得熟悉的扳指,高海潮就下意識地感到一陣心慌意亂。


    繼而急急展開草箋,眾人圍攏上前定睛一閱,上麵,赫然記錄著高海傑的死訊——


    字諭東海幫少幫主高海潮,七月十一日,令弟高海傑死於卻月城的龜蛇聖境。望節哀!


    下麵既無署名,亦無日期。


    眾人看畢,你望著我我望著你,瞬息陷入了沉默……


    疑惑、震驚、悲痛、激憤、狂躁……上述情緒一一閃現,高海潮手拿短箋的右手一陣顫抖,許久方停,繼而仰首向天長出一口大氣,聲音嘶啞喊道——


    “回島!”


    一石激起千層浪……


    當高海潮急匆匆地將飛鏢上的字條和扳指呈給父親,情形一如他之所料——


    父親在震驚、悲傷、震怒之餘,就將滿腹的怒火一股腦兒發泄在了他的身上。


    “你倒是說說看,這些東西怎麽就偏偏傳給你了,還指名道姓的稱呼你為少幫主……莫不是,你早就和外麵之人密謀好了的?”


    幾近陷入瘋狂的幫主高天策大聲咆哮著。


    “冤枉啊,父親!海潮縱有千般不是萬般不堪,但卻絕非如此喪心病狂之人,海傑和我乃是手足兄弟,我們一向感情不錯,驟聞噩耗,海潮亦是痛不欲生!”


    本來雙眼血紅卻並未留下一滴淚的高海潮,在聞得父親如此絕情之語,一時之間再也按捺不住,兩行清淚順腮而下。


    “痛不欲生?隻怕是高興還來不及吧,少幫主!”絕情的父親依然不依不饒說著:“孽子,你倒是說說,上次你目送著海傑和妖女出島而去,現在又第一時間得曉海傑死訊……這一切,是不是都太巧了一些。”


    “孩兒也是覺得蹊蹺……但事實就是如此,阿剛他們都可以作證。孩兒雖有諸般不是,但仁義禮智信卻從不敢忘一直恪守,從來不敢有絲毫逾越……”高海潮一臉悲傷說道。


    二弟的死訊,已經足夠令他傷悲的了。而今父親的無端指責和猜疑,尤其讓他感到深深的絕望。


    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種錯覺——自己或許就不是親生的。


    而恰在這時,高海傑的母親胡氏得聞噩耗,也正步態踉蹌傷心欲絕地趕過來。


    遙遙聽到高天策的喝罵,一時之間她亦是信以為真,匆匆撲向高海潮,一邊拉扯著他的衣服,一邊右掌揚起狠狠地給了他兩巴掌,泣不成聲罵道——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賤東西,自你娘親去世之後,我一直見你可憐,枉我一直替你說好話,竟然狠心至此,連自己的親弟弟也要加害……你還我兒子命來,還我兒子命來!”夫人跌跌撞撞意態瘋狂罵道。


    “胡氏休得放肆!”一個魁梧的身影倏忽飛身趕到,一把扯開胡瑤的手臂趁勢朝外一推,那本來搖搖晃晃的女人頓時跌倒在二尺開外。


    “一個個如此尖酸刻薄,你們簡直枉為人之父母!”大長老大聲喝斥道:“莫說潮兒一向循規蹈矩待人誠懇,便算是他暗中主使,你們也得拿出證據來……豈可妄加猜測無端指責!”


    “潮兒一向寬厚,平日裏受些你們的窩囊氣也便算了。但此事非同小可,絕不容許任何人汙蔑構陷……劉某今日謹在此立誓,誰要敢動潮兒一根頭發,老夫絕不答應!”


    劉元明怒不可遏說著,右手一掌拍出,旁邊的一塊巨石頓時炸裂,亂石紛飛。


    此一掌之威,端的氣勢嚇人。


    繼而,他回頭大喝一聲:“執法堂和精英隊弟子何在?”


    “屬下們在!聽候大長老調遣!”一行近百人的隊伍忽然從四方湧入,將包括幫主高天策在內的眾人悉數圍在了中心。


    “大膽,本幫主在此,還不速速退下,你們難道想造反嗎?”高天策見狀,益發怒不可遏嗬斥道。


    “是非曲直自在人心,秉公而為自然無愧於心。大家不用害怕,遵從自己的本心就是。”大長老毫不退讓接話道:“莫說是區區一個失去公允的幫主,就是天道不仁,我們今日也便反了這天!”


    “我等皆不懼死,如果不還少幫主一個公道,屬下等絕不退讓!”近百人群情激昂大聲喊道。


    “舅舅,您這是……”高海潮眼見著因為自己,事態已經愈演愈烈,就將一發不可收拾,急急勸阻道:“大家真誠愛護之心,海潮銘感五內!先此謝過了……”


    說著,他跪在地上,朝著眾人拜了三拜:“但大家今日之舉確實太過偏激,不啻陷海潮於不忠不孝……海潮已經失去了二弟,不想大家再有人為此受傷,否則我們東海幫,可就真的要分崩離析一蹶不振了。”


    他淚流滿麵大聲說道:“海潮不想成為千古罪人,懇請大家火速離去……否則的話,在下就隻好以死以謝列祖列宗了……”


    說著,他揚起蓄滿內力的右掌虛按在頭顱周圍,目光決絕地望著大家。


    “潮兒,別人都已經不認你這個兒子,以仇人待你,你這又是何苦……”劉元明長歎一聲,兀自紅了眼角,暗歎一聲——


    “罷了……你千萬別做傻事,所有人聽令,退!”


    驀然之間。


    “下麵之人聽著,竟敢聚眾作亂,簡直天理難容,還不速速放下武器等待發落,否則,殺無赦!”


    說著,一道瘦削的人影陡然現身在外圍,隻見他右手一招,暗暗潛伏四周的百餘名弓箭手,齊齊探起身來一率箭矢上弦引而待發,將所有人等悉數圍在了中心!


    “原來是二長老,你來得正好,還不將這群以下犯上之徒,速速給我拿下!”怒火中燒的幫主高天策大聲喊道:“一會本幫主定讓他們……”


    “幫主,你說什麽?老朽有點耳背沒聽明白,要不,你再大聲點?”一向唯唯諾諾的二長老章百仁雙手叉腰大聲喝道,眼神之中竟是一片蔑視。


    “給你拿下?憑什麽啊?”他一臉譏誚說道,“就因為你是幫主?那你也太不自知了,你倒是再用力喊喊看,現在整個東海幫,還有誰會聽你的……”


    哈哈哈,一反常態腰杆挺得筆直的章百仁,隻笑得前仰後合。


    繼而,他話鋒一轉,接著說道——


    “大長老,你說是吧?要不,我們進去……喝一杯?”


    而恰在這時。


    渡口處有兩道鬼魅般的人影,飛速從密密匝匝的人群後麵一閃而逝,沒入了插旗杆之下的總壇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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