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客棧,全天下最大的客棧。


    一度盛名之響,絲毫不遜色於隔江相望的黃鶴樓。


    據聞,日字型格局的客棧占地數百畝,僅馬廄就有七七四十九處,普通客房三百六十間,一樓的宴會大廳能容納宴席一百單八張。


    雖然邀月客棧規模空前,可是一直以來都客似雲來日日爆滿。


    老板是誰,誰有能力經營這麽大規模的一家客棧?


    武林中人均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不過有一點是確認無誤的——邀月客棧定然與當今武林第一大幫派青龍幫聯係密切。此點從蟠龍雲海的客棧飛簷和高高飄揚的一麵麵青龍旗幟就可以看得出來。


    隻是客棧真正的掌舵者是誰,卻無從得知。


    坊間猜測有三,一說是武功已入化境的青龍幫幫主龍騰四海獨孤傲;一說是獨孤傲的師兄飄渺孤鴻梅隱俠;還有第三種猜測,說是武林盟主閑置數載,這邀月客棧實則是武林盟的所在地,由武林各大門派共同經營,並代武林盟處理這偌大武林的日常事務。


    沿著筆直的青石板路,穿越一街的繁華和喧囂,莫負和顧飛這對“表兄弟”很容易就來到了邀月客棧門前。


    雖然心中對於邀月客棧已經有了大致印象和揣測,但眼前客棧的雄偉依然讓莫負感到由衷的驚訝。


    隻不過他早已淡看了一切和生死,眼神中的訝異也是電閃而過,很快恢複了平淡。


    “二位小兄弟也是趕來參加新荷大會的吧?敢問師承何派,可有邀請函?”二人還未近前,一個五短身材的中年夥計就已經迎上前來,執手為禮。


    “嗯,我們表兄弟二人遠道而來,就是想見識見識各大門派後起之秀的風姿神采。可經此一路顛簸人現已疲乏得緊,敢問可有客房下榻?”


    唯恐直來直去的莫負言辭間露陷,顧飛搶先答道。


    想想也是,對於一個命懸一線朝不保夕的人而言,讓他撒謊確嫌多餘。


    而如果直接言明二人窘狀,且是求人幫忙的,哪怕人家不介意,自己也是尷尬得緊。


    而且最主要的是,那樣的話,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下,自己的秘密可就保守不住了。


    “二位小兄弟運氣可真好,客棧尚餘最後一間客房。如不嫌擁擠,請速速入內辦理手續。今天客人更甚以往,很快就將客滿。在下梅五,容在下先去飲馬!”


    言談之間,顧飛已在莫負的攙扶中下得馬來,一副踉踉蹌蹌的樣子。夥計取下馬背上的褡褳交於莫負,便接過韁繩飲馬去了。


    “就一間客房?”兩人異口同聲問了一句,四目交接之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又都齊齊噤聲,一起攙扶著走進了客棧大門。


    二人竭力保持鎮靜走得坦坦蕩蕩,但終究逃不過廳內就餐眾人探尋的目光。


    對於各門各派而言,在場每一個少年都有可能是潛在的對手,怎能不加以關注。


    但當那一道道目光齊刷刷落在這兩個似乎被命運之神刻意作弄的少年人身上,尤其看到莫負那雙通體黃染的雙眼中毫無生氣的一對黑色瞳孔,便不約而同生出了憐憫之心,竟是不忍再看。


    對於眾人的反應,莫負絲毫不以為意。二人慢吞吞來到櫃台,開始登記入住。


    “二位客官好,請問是否有提前預定或是邀請貼?否則的話,本客棧就剩最後一間客房,那就隻能委屈二位將就一下了!”櫃台內一位年約二八,長相秀美的女接待輕聲說道。


    莫負二人進門之時,職業習慣的她早就將二人看得分明,所以言辭間極盡溫柔和耐心。


    “無妨,就這一間好了!”莫負實在太累了,隻想早點回房清洗休息。


    很快付了房資,匆匆在登記冊上寫下了自己和顧飛的名字。並點了四樣小菜和一壺菊花茶,囑咐跑堂送到客房,然後攙扶著顧飛在另一個小廝的引領下匆匆而去。


    隻留得櫃台內的梅八姑娘望著這顏筋柳骨的兩個名字怔怔出神。


    莫負——是莫負生命、莫負青春,莫負期望,莫負愛情,還是莫負使命?


    顧飛——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正值晚飯時間,邀月客棧一樓的宴會大廳內觥籌交錯人聲鼎沸,各門各派的武林人士都想趁此機會聯絡感情締結盟約,以便年輕的弟子們能獲得助力在新荷大會上脫穎而出,進而獲得進入龜蛇聖境的資格。


    一旦三天之後他們能順利進入龜蛇聖境並在其中獲得某種奇遇,那麽門派的振興就指日可待了。


    與此同時,二樓議事廳內的氣氛卻顯得並不輕鬆。


    坐在上首的是一個滿頭白發慈眉善目的老者,他似乎患有腿疾,乘坐的竟是一副輪椅。他一人占據了上首,可見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左側長桌就座的依次是少林派羅漢堂首席無我大師、五嶽派不染仙姑、中州女俠葛素素、黔川幫幫主周日如來、百草堂掌門人孫思源、百越盟副盟主呂堅、漠北堂護法格斯兒、天山劍派護法烏依古爾等人,右側則依次是武當派大長老步虛道長、中州大俠上官雲天、陝甘派幫主邱不凡、神農穀穀主張從正、閩粵門大護法蘇相宇、瓊台幫副幫主王誌豪等人。下首就座的則是那武林六君子中的三位:鍾逐流、南宮青雲和梅承宗。


    “承宗,如你們所見,老神仙、白虎幫、彩鳳門目前俱沒有任何消息嗎?”上首的白發老者輕聲問道。


    “是的,師傅。但據以往情形分析,加之他們現在也有年輕弟子需要曆練和機緣,想來不會缺席。倒是老神仙……上屆新荷大會就不曾現身,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否已經突破了桎梏,飛升而去……”


    “承兒休得胡言,老神仙早已功造參化參破生死,想是雲遊四方一時忘記了。切不可作此大不敬之語!”上首老者突然變色,厲聲嗬斥道。


    “弟子知錯!再不敢妄言了……容弟子先行離開再作打探,一旦得信立馬回來稟報。”長這麽大以來,師傅與承宗一直情同父子,何曾見得恩師如此怒色,一時間戰戰兢兢不知如何應對,便想借機離開。


    “師伯,各位前輩,我也隨承宗師弟一起出去看看吧。”鍾逐流最不習慣這樣嚴肅的場合,也想趁機溜之大吉。


    “晚輩也想出去看看熱鬧,先此告辭!”南宮青雲說道。


    “青雲侄兒就和承宗一起去吧。逐流師侄留下來陪各位前輩說說話!”白發老者道。


    “好的,師伯。”眼見逃不過,鍾逐流隻得硬著頭皮再度坐了下來。


    好歹他也是武林六君子之首,隻是不習慣這樣長輩雲集的場合而已,倒不是真就怕了師伯。


    “說說你世尊的情況吧,他們近來可好?還有芳霏那丫頭至今不見人影,究竟怎麽回事?”


    “有勞師伯掛念,師尊和師娘一切都好。師尊年前就已出關,猜想是重新突破了玄關,人也開朗許多,此次本來打算親來拜見師伯和諸位前輩的,可因為師娘十月懷胎終究放心不下,隻得作罷。”


    “對了,師尊讓逐流帶來了這個,敬請師伯掌管!”好個鍾逐流,這邊語音方落,那邊一枚淡青色的令牌已是穩穩落在了白發老者麵前。


    而那麵令牌,在場之人俱都熟悉不過,赫然就是九紋青龍令!


    “至於小師妹,師娘曾有交代,一旦遍尋不著就找您這舅舅要人,她小時候由您一手帶大和您最是親近。而且師娘還說了,小師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都是您給慣出來的。讓您老行行好,好好管教管教那野丫……小師妹。”鍾逐流自顧轉述著,差點沒收住口。


    哎,也難怪,以他這種鐵骨錚錚的秉性,能臨時改口也著實難為他了。


    “你們都給評評理,茹苦含辛幫他們帶大了孩子,反倒成我的不是了!還有這青龍令,摸摸就燙手,而今五令僅現其二,這不,這燙手山芋竟又拋給我了。”白發老者無奈地搖搖頭,一副徒呼奈何的神情,瞬間把大家都逗樂了,議事廳氣氛也隨之變得輕鬆起來。


    “阿彌陀佛!梅老頭,你這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馬上又多了個親人,還在這倒苦水。放心好了,這次老衲說什麽也要勸說獨孤大俠,讓孩子隨母姓。”無我大師笑著接口道,“步虛老道也要從旁策應我,一準辦妥了此事。”


    “善哉,善哉!跟著你老和尚總沒好事,不過就這件事,貧道絕不袖手就是!”步虛道長答道。


    哈哈哈哈,議事廳內突然笑聲四起。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鍾逐流也顧不得再向眾人辭行,一個轉身偷偷溜出了議事廳。


    話說梅五牽著韁繩去馬廄,望著這瘦骨嶙峋的老馬暗自嘀咕:“這馬還能騎人嗎?”


    可是等這一人一騎走進馬廄,匪夷所思的一幕發生了,隻聽得瘦削的老馬一個響鼻,馬廄內所有本來埋頭吃著草料的馬兒竟然全部噤聲不再咀嚼,齊刷刷望著老馬動也不動。直到梅五拉著老馬遠遠走開,它們才慢慢恢複了進食。


    眼見著這神奇的一幕,梅五越發覺得疑惑起來。但他已在邀月客棧工作多年,什麽奇怪的事情沒見過?飲馬之後,又下意識的給老馬換上了上等的草料,這才匆匆而返。


    客房已經滿員。梅五取下大門兩側的兩盞迎客燈籠一一吹滅了再次第掛好,便開始關門。


    邀月客棧的大門很大,左右兩扇均由精鐵打造,饒是梅五這般的練家子操作起來也略顯吃力。眼見大門正要徐徐合上之際,突然一個炸雷般的聲音響起:“且慢!”,與此同時一隻裸露的胳膊伸進了狹小的門縫裏。


    “糟糕,出事了!”大廳內響起驚叫一片。


    “完了……”梅五心想,內心惶恐至極,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咚、咚”劇烈的碰撞聲響過,匪夷所思的一幕發生了。手臂完好無損,倒是那大門,眼見就要牢牢合上的鐵製大門竟然被那隻裸露的手臂硬生生震開了!大廳之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這是玩的哪一出啊,梅老頭。老身等千裏迢迢趕來,早已饑腸轆轆,卻是吃了你們青龍幫的閉門羹啊。”


    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破空而來,分貝不大卻是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但是這一手隔空傳音的功夫,讓在場之人無不為之震驚。


    緊接著一根雕頭拐杖伸進了門內,後麵陸續出現了三個人的身影。


    領頭的是一個半老徐娘,隻見她素衣淡衫脂粉不施,但舉手投足間卻是別有一番氣度和威嚴。


    中間的是一個蒙著麵紗的少女,淡紅色的連體裙裾衣袂飄飄,肩頭上露出一截滿綠的琵琶柄兒,一看便是名貴之物。她輕移蓮足看似隨意,實則曼妙已極。


    走在最後的則是一個昂頭挺胸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長衫及地卻是裸露著雙臂,一身北方人裝束反而襯托出年輕人的坦蕩和豪邁。


    在場之人的目光又齊刷刷聚焦在了那條右臂上,都想竭力看出點端倪出來。可惜的是,他們都失望了。


    “麒麟聖手!”有人失聲大叫起來。


    “雪蓮聖姑芳駕光臨,老朽腿腳不便接駕來遲,還請恕罪!我等已在中庭備好薄酒,並有無我大師、步虛道長、不染仙姑、中州俠侶等一幹老友和在場的武林同道作陪,想來聖姑一定不會寂寞!”


    話音剛落,手推輪椅的白發老者一幹人出現在了客棧大廳。


    一場規模空前的盛宴,正式拉開了序幕……


    【作者題外話】:感謝所有閱讀本書的朋友,敬請您一如既往的關注、閱讀、點評、收藏和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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