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常禦所,他也沒準備立刻離去,慈照寺可是大名鼎鼎的京都兩閣之一,上次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也沒來得及看一眼,不去轉轉可就虧了,結果他還沒走到轉到一半就在釣秋亭被人攔下,攔下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曲直瀨道三。


    “本家剛出常禦所不過一刻,曲直瀨殿就追索而來,看來曲直瀨殿也是位有心人啊!”吉良萬鬆丸手捧魚食不時朝魚池裏投放魚食,池中的數十尾錦鯉個個身寬體胖發育良好,真是比這個時代的人活的還自在。


    “吉良殿下說笑了,在下身為大禦所的禦用醫師,應當知曉大禦所的行程。”曲直瀨道三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身漿洗幹淨的文士服,光頭油光鋥亮,尤其兩條又粗又黑的眉毛十分顯眼,笑起來很喜人,果然是個討人喜歡的家夥。


    “說吧,曲直瀨殿找本家有什麽事要說?”


    “吉良殿下知道大禦所的詳細病情嗎?”曲直瀨道三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是大禦所最期的問題吧?公方殿下都已經說了。”


    “原來如此,既然吉良殿下都已經知道了,那麽在下就可以放心了。”曲直瀨道三鬆了口氣,看著吉良萬鬆丸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就匆匆告退而去。


    “這家夥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可以放心了?”吉良萬鬆丸搖搖頭把手裏的魚食灑淨,拍拍手慢慢走向大門。


    吉良萬鬆丸受命護送大禦所、禦台所前往阪本禦所修養,隨行下向阪本的幕府家臣足有近百人,在這隻隊伍裏他第一次遇到細川藤孝,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此時還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作為幕府奉公眾被分到阪本衛戍大禦所的安全,其實就和放假沒區別。


    在吉良萬鬆丸還在為未來感到苦惱的時候,遠在北陸的盡頭那個稱之為越後國的土地上同樣發生一些特殊的事情。


    越後國府內春日山城評定間內,長尾景虎雄踞中心,左右兩排各坐著長尾景信、長尾藤景、本莊實乃,中條藤資,柿崎景家,直江実岡,齋藤朝信,北條高広、大熊朝秀等人,這些人裏有一門眾,有最初追隨景虎的七手組,可以說是長尾景虎打倒兄長晴景所倚重的主要力量。


    這時長尾景虎左手拿著一封信,右手端著造型奇異的酒杯不時豪飲,旁邊還專有一位小姓手持酒壺跪坐著不時的為他添酒。


    “主公已經喝了三瓶清酒,還是不要再喝了。”本莊實乃一臉擔憂勸說著。


    “唔?美作不必擔心,本家對自己的酒量還是很有信心的,先看這信上說的……今度海內大亂百業凋零,朝廷幕府有衰微之危,此正為英雄奮起匡扶幕府,蕩平亂寇名垂青史之機……然則越後國主上杉殿無嗣,國中變亂豪族蜂起,此必為勇猛精進之豪傑方可還清越後一方樂土……因此,長尾殿乃越後國主唯一之選。”


    “這能說明什麽意思?那個吉良家的小是在規勸主公下克上嗎?”北條高広嘬了嘬牙花,露出不屑的表情。


    柿崎景家撫著下頜的髭須,麵露驚詫者說:“咦?這真的那位吉良殿下親手寫的東西?不會是別人代筆糊弄人的吧?”


    直江実岡皺眉思索著,過了片刻又搖頭道:“沒有道理啊,那可是印有足利二引兩家紋的泥封,而且送信的人也確實是從三河國過來的,如果隻是吉良家的一門或家臣也完全沒有可能給主公寫信,實在搞不懂啊!”


    “吉良殿下可是幕府的禦一家,身份尊貴無比,可是他為什麽會給主公寫信呢?”本莊實乃皺眉沉思。


    “不知,大概是與長尾家有緣吧!”齋藤朝信撓了撓頭說。


    “先別管這麽說,繼續聽主公念。”長尾景信敲了敲地板讓評定室重新恢複了平靜,他是棲吉長尾氏家督,虎禦前之弟,長尾景虎的親舅舅,同時也是長尾家著名的猛將,對自己的外甥十分愛護,所以他的話很有分量。


    “越後之亂在於國主無嗣,守護派與守護代派國人相爭,長尾彈正殿隻需獲得上杉隻認同,便可獲得國主之位……重修內政興建水利,勤扶稼穡則民心大定,民心定則威望增,再輔以定法度、嚴整武備,以幕府之大義討伐不臣之徒,日後用兵上洛護佑幕府,必可成中興之將也。”長尾景虎甩甩信紙又折好收起來。


    本莊實乃身為長尾景虎的老師,與長尾景信相對而坐居以長尾景虎側近,實際上他行使的也是譜代筆頭家老的權力,這位強力譜代掃視一圈同僚,率先發問:“這位吉良殿下到底所求為何?”


    長尾藤景拽著亂糟糟的山羊胡子,慢悠悠的說道:“是為振興幕府吧!這話裏的含義已經挑明了,隻是我越後距離京都山高路遠,依靠我等北陸武家上洛擁護幕府?真是一位天真的殿下啊!”


    “哈哈哈……”一群大老粗爆發出哄笑聲,坐在主位上的長尾景虎麵無表情看著家臣們的表演,一杯接一杯狂飲,旁邊的小姓抱著酒壺心驚膽戰的添酒,時不時就要迎來幾位重臣如針刺一般的目光。


    “使我東國武士去京都匡扶幕府?以我藤資看來,以巧言換我越後數萬將士用死命,這位吉良禦屋形公真是打了副好算盤啊!”在座的諸臣中唯一出身揚北眾的中條藤資,也接著說道。


    “管他怎麽想,隻要對越後有利就做,沒有利就不做!”北條高廣不耐煩這種對話方式,於是很粗魯的打亂道。


    柿崎景家突然說道:“咦,備前守的臉色怎麽這麽差?不會是生病了吧?”


    “大熊備前殿肯定是忙於政務,沒有休息好吧。”長尾藤景打了個哈哈說道。


    “咦?我剛才怎麽看備前守的臉色還好好的?這麽快就生病了嗎?”齋藤朝信嘿然說道。


    “咳咳……是啊,昨日獸了點風寒,現在已經好多了。”大熊朝秀也不得不掩飾道。


    長尾景虎似乎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一手持信,另一隻手端著酒杯不時的仰頭豪飲,在連喝幾杯酒之後突然覺得腦袋一陣暈眩,隨即又恢複正常。


    “剛才那是什麽感覺?”長尾景虎沉思了片刻,看著酒杯裏的酒又被添滿,又張嘴大頭喝下去。


    鐺鐺鐺……


    “這麽快就到時間了!今天的評定會就到這裏吧!”長尾景虎放下酒杯,毫不眷戀的起身走出了評定間。


    “主公又去坐禪念經了嗎?”


    “是啊!主公是一位虔誠的曹洞宗僧人,每次出征前都要分享沐浴齋戒三日,祈求勝利。”


    “對了,天室光育大師最近要隱退,聽說是要去柿崎和泉守在柿崎城外修的楞嚴寺做住持,改日我等要去大師那裏聽聽佛法,和泉守可不要拒絕啊!”


    “哈哈哈!好說好說!諸位要去我一律歡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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