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遠處的矢作川上一朵巨大的水花翻過,好像是什麽巨型魚類從矢作川中慢慢遊過來。


    “咦?這是什麽東西?海豚?江水裏能遊海豚嗎?”拍了拍還在假寐中的老爺子,驚訝的指著矢作川裏的大家夥,其實他也沒見過真的海豚,但是這東西看起來真的很像那種海裏遊的同類。


    “唔?噢!這個是白鱀!館主大人第一次見嗎?這種魚不能招惹,隻要不理它,一會就會遊走了。”山本勘助瞟了一眼水裏的生物又開始打起呼嚕,吉良萬鬆丸也聽說過白鱀,似乎就是江豚的意思。


    “我去!它為什麽一直都不走,喂,別咬我的魚鉤啊!喂!這個不能吃啊!擦!還我的魚竿!”這隻長的很像海豚的家夥遊過來遊過去,最後盯住了他的魚鉤,一口吞下去,好像怕他追討過來,一個翻滾連魚竿一起扯進江水裏不見了。


    “啊拉!我的魚竿沒有了,這下還釣什麽魚啊……對了!魚竿被魚吃了,釣不到魚也是個理由的說!”剛才還在那悶聲生氣的吉良萬鬆丸,似乎想通了一個道理,又立刻恢複了狀態,拾起一根蘆柴棒在泥地上胡亂畫起來。


    “畫什麽呢……幹脆就畫百獸之王老虎吧!”想了想決定先畫個老虎頭,然後一點點勾勒出身子,最後在腦袋上畫個“王”字,一隻頭上有王的花貓就此完成,還沒來及仔細欣賞自己的作品,就見一隻腳伸過來在土地上踩了幾腳,把他的畫踩的七零八落。


    “還我的畫!混蛋!”


    “臣下主張帶館主大人釣魚是為了陶冶情操,不是讓館主大人睡覺發呆亂塗亂畫,如果館主大人實在覺得無聊,就多想想家中的問題吧!”山本勘助說話很有水平,無聊的時候才讓吉良萬鬆丸想想家業的問題。


    “哼!少瞧不起人!”他決定給這個老頭一點顏色瞧瞧,把蘆柴棒一扔大聲說:“本家日思夜想皆是家業之事!怎奈幕府公方殿權力失墮,今度本家又遭受鬆平、今川與織田襲擾,致使家領喪失威權無繼,配下豪族動搖,本家家業如風中飄零之葉,隨時有傾覆凋零之危!為今之計應當整軍備武,內修德政外禦敵侮,隻有如此才能振興家業,並在這亂世中謀得一份功業!”


    “唔!這是館主大人自己的見解嗎?看起來館主大人終於長大了!以後本家的內政也應該多聽聽館主大人的意見才是!”這話怎麽聽怎麽別扭,尤其配上這老家夥一臉欣慰的表情,吉良萬鬆丸就感覺仿佛掉進坑裏一樣。


    “天色不早,臣下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河內但馬守,館主大人以後應當勤參政務,是時候該回去了!”山本勘助的手腳非常麻利,三兩下就收起了家什,一聲呼哨把馬迴眾召集起來,返身把還在發愣的吉良萬鬆丸一起拉走。


    “這跟天色不早有什麽關係啊?”抬頭望了一眼頭頂的太陽還沒到正午,但是這話多山本勘助說是沒有用的,隻能怏怏不樂的被馬迴眾簇擁著回城,過了不久他終於想起哪裏不對勁,慘呼道:“山本勘助!你算計我!”


    ……


    按照吉良萬鬆丸算法今年他還不到八歲,戰國的年齡計算法和他的算法不同,沒有周歲的說法隻以虛歲計量,因此他對外的年齡一直都是九歲,九歲的他可不是個笨蛋,知道山本勘助是個刀槍不入的老家夥,即使小小的算計吉良萬鬆丸一把,他也能用他那張獨眼醜臉若無其事的對著自己咧嘴微笑,簡直就像通話中破壞和平的大魔王。


    他不想再看山本勘助那張可惡的臉,於是策馬狂奔憑借坐騎的速度很快把身後的馬迴眾甩開,進入城下町內,來往的町民看到吉良萬鬆丸單騎衝過連忙退到一旁恭敬的跪伏著,有些膽大的町民還在議論,吉良屋形大人如何英明神武,這麽小就精通騎術雲雲。


    自從他兩歲那年一時貪心,忽悠他這世的父親從駿河國把那個還做浪人的山本勘助拐回來以後,他就注定要走上一條深不見底的深淵之路,原本就夠緊湊的課程又加上武士的基礎訓練,從吉良氏家傳的弓馬之道,到山本勘助擅長的兵法軍略,反正他能教的全都一股腦的塞給吉良萬鬆丸。


    這是他九年來做過最大的失誤,那必然是引狼入室的把山本勘助弄過來,去年還哄他出去野遊,當時吉良萬鬆丸還天真的以為山本勘助總算良心發現了一回,結果把他帶到岡崎城外的山崗上實地觀看第二次小豆阪合戰,看著幾裏之外上萬人攪在一起血氣四溢殺聲震天的景象,大言不慚的告訴他這是鍛煉武士的膽魄的機會,軍略之道就在其中,武士的宿命就應當在戰場上拚殺。


    “鬼才要做武士,我隻想做個小領主啊!到底有沒有搞錯!”吉良萬鬆丸很備份,他從來就沒說過要去上陣殺人,這麽危險的事情怎麽能讓愛惜生命的他去做呢,武士道這種東西現在從沒存在過。


    “自平安時代起家的武士階級,一直都是以無節操而聞名於世,舍身奉公這種歪理邪說還沒出現,下克上這種事也不值得大驚小怪,河內源氏嫡流的血脈裏一直流淌著殘暴的基因,子殺父,弟殺兄什麽的是家傳之道,像我這樣誌向隻是要做個小領主的家夥,可以堪稱戰國時代的好好先生,可是為什麽所有人都逼我做不喜歡的事呢!”


    要說山本勘助的折騰,他還是痛並快樂著的話,大河內信貞的折騰可就真要了吉良萬鬆丸的小命,剛回到本丸就被守候已久的小姓攔住,通知他立即去學館報道,吉良萬鬆丸真想慘叫一聲:“連喘口氣的機會都不給!還有沒有人性啊!”


    “館主大人!我吉良家身為足利將軍家的一門眾,受慈照院義政公提拔成為禦一家的首席,貴為下馬眾!而館主大人您,作為西條吉良家九代目,掌握我吉良家一門惣領的家名,更應該珍惜時光,日思夜想皆應是複興家業,中興幕府的大業啊!”


    西條城本丸大廣間內,麵對大河內但馬守信貞的疲勞轟炸,吉良萬鬆丸的麵無表情眼神空洞,類似的話每天都要轟擊無數遍,每個家臣見麵他都要念叨一兩遍,地位越高的譜代眾念叨的次數就越多,比如大河內信貞身為吉良萬鬆丸的後見役,負責教導這位小家督的禮儀、學問,他念叨的次數就普通譜代的十倍,簡直就是人型複讀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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