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唐經天並沒有找著金世遺。他幾乎搜遍了峨嵋山都沒有現金世遺的蹤跡隻是在金光頂附近的峰拗就是在盛會前夕他聽到一個少女的笑聲接到那少女擲給他的花環便即突然消失的那個地方現了幾塊破布似是從衣裳上撕下來的破布的花紋和色澤都似金世遺那日穿的衣裳破布上還有點點血痕附近有淩亂的足印可是再追蹤下去又什麽都沒有現了。


    金世遺到哪裏去了呢?


    金世遺那日奔出寺門心中百感如潮情思混亂冰川天女那含情脈脈的眼光尚在他腦海中留下鮮明的印象那花朵一般的笑容竟似是有生命的東西就要從記憶中跳出來似的。可惜這含情脈脈的眼光並不是對他的而是對唐經天的是在性命相撲、力抗強敵之時她這樣看唐經天的。冰川天女那花朵一般的笑容變成了有刺的玫瑰。刺痛了他的心。金世遺狂叫道:“呀隻要世上有這麽一個女子用這樣的眼光對我一瞥我就即時死了也是心甘!”這一瞬間他又想起了幽萍對他的諷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起了冰川天女對他的勸勉:“以你的聰明才智若然歸入正途可以成為一代俠士;再不就是潛心武學也可以成一代宗師。怎麽你卻故意將自己變得這般無賴?”冰川大女說這話時也曾注視過他但那是期待的、憐借的、責備的眼光和她對唐經大的眼光絕不相類。金世遺這時神思混亂他沒有理智反省自己沒有去想冰川大女那番說話中對他深厚的好意隻覺心情激蕩難以自休哺哺自語道:‘我是;癩蛤蟆嗎?我真的就是這樣一個不成材的東西嗎?’他又想起唐經天適才在殿中拚死救他的事情心中叫道:“他才是個俠士我呢我隻是冰川天女心目中的無賴!”忽又冷笑道:“哼哼焉知他不是故意做給冰川天女看的?我自出生以來從來就隻是受到世人的輕賤。世間真有俠士這種‘東西’嗎?哈哈俠士又值多少錢一斤?要知金世遺本就屬於性情偏激這一類人受了洞冥於陰毒的掌力後神智迷糊越魔長道消尤其是拿自己和唐經大相比之下自卑自賤的心情更為濃重神智即算偶一清明也迅即被魔障所蔽。但覺四海茫茫大地之大竟似沒有一處地方可以容身沒有一個人可以讓自己向她細訴心曲。


    金世遺就在這樣半瘋的狀態中茫無目的地在峨嵋山上亂跑不知不覺經過金光頂附近的峰拗就是他初遇李沁梅的那個地方。金世遺心頭一觸停下腳步忽聽得一個少女“嗤”的一笑從林子裏跑出來這時金世遺神智未清但覺這少女似曾相識一時間卻未想起她就是曾戲弄過自己的李沁梅。


    李沁梅走出來時有幾隻猴子也跟著她躥出來一見金世遺的怪相吱吱亂叫都跑開了。李沁梅“噗嗤”一笑道:“你看你專門歡喜欺負人連猴子也欺負。怪不得連畜生部不願意和你交朋友。”金世遺忽地記起這個少女曾在此處和他交過手這句話又大大的刺痛了他一時神智迷糊大叫道:“好呀你們寧願與畜生要好也不願與我要好我就欺負你啦你怎麽樣?不由分說舉起鐵拐便是攔腰一掃李沁梅笑道:“你也未必欺負得了我!”金世遺一拐掃去打了個空心中一慎:怎麽這少女的武功如此高強?越激起好勝之心、鐵拐一個盤旋呼呼風響但見杖影如山霎忽之間就把李沁梅的前後左右的退路全都封住。金世遺迷了理智拐法更是淩厲李沁梅好生奇怪心道:“江湖上稱他毒手瘋丐但依我母親所說他並不是真瘋上次他雖無原無故與我動手卻也看得出他隻是試招想逞強好勝而已為何今次竟似意圖拚命狀若真瘋?幸好我母親教會了我應付他的方法要不然給他鐵拐碰著那豈不是筋斷骨折之禍?”


    金世遺連掃十幾拐沒有沾著李沁梅的衣裳哇哇大叫拐法雜亂無章隻是狂呼亂掃李沁梅笑道:“留神我要點你的笑腰穴啦!”在杖風人影之中欺身疾進驕指如就果然來點金世遺的“笑腰穴”金世遺武功本要比李沁悔高強但李沁梅這一手點穴手法身法都怪異之極鐵拐竟然攔擋不住武功高強之士臨危之際常會無意中便出絕招金世遺神智雖然昏迷本能還在鐵拐支地忽的一個筋鬥在地上打了一個盤旋李沁侮吃了一驚耳邊聽得母親說道:“點他風府穴!”金世遺一拐打去李沁梅已到了他的側邊金世遺又一個筋鬥翻開兩人使的都是怪招李沁梅心中晴叫一慚愧”想道:“母親和我拆了三天我還是幾乎應付不了。”金世遺更是奇怪心道:“這女子的點穴法怎麽如此怪異?我倒要用本門的點穴法給她一個厲害!”但李沁悔迫得極緊金世遺竟緩不出手來心中又想道:“那出聲的女子又是何人?怎麽我看不見她呢?”他怎知道那是馮琳在林子裏用的“傳音入密”的功夫金世遺大翻筋鬥躲避李沁梅的點穴漸覺氣喘李沁梅柔聲笑道:“我說你欺負不了我你還不相信嗎?你累啦也該歇歇啦。”忽聽得金世遺“呸”的一聲馮琳叫道:“梅兒快退!”李沁梅剛一閃身眼睛一花腳跟一軟忽的倒地。


    這刹那間金世遺神智忽地清醒想起了李沁梅是這世界上第二個將他當作朋友的人(第一個是冰川天女)心中大悔他出道以來雖是遊戲風塵專向成名人物挑釁卻從未殺害無辜想不到今天卻殺了個將他當作朋友的少女。他自悔自恨頭腦昏亂迷茫中不自覺的跪在地上合什懺悔。


    要知金世遺所噴的毒龍針劇毒無比連洞冥子那麽高的功力也禁受不起何況是李沁梅這樣一個稚氣未消的少女?故此金世遺神智一清便悔恨交並跪在地上合什仟悔不敢抬起頭來生怕看到李沁梅掙紮的痛苦眼光。卻不料正在他自悔自責心中迷亂已極之際忽聽得李沁梅嬌聲笑道:“你怎麽啦?我又不是你的娘老子你幹嘛要跪我?”


    金世遺這一驚端的非同小可一碉1起來隻見李沁悔笑語盈盈就站在自己的麵前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金世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忽見李沁梅縱身一躍嘻嘻笑道:“我還要領教你的點穴法!”駢指一點金世遺本能的出指反點以點穴製點穴卻不料李沁梅的點穴手法怪異之極金世遺的指點尚未沾到她的衣裳卻已被她在腰間戳了一下金世遺登時手舞足蹈大聲狂笑起來。


    李沁悔開心之極在旁邊頓足拍手好像小孩子在看耍把戲哈哈笑道:“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看你以後還敢胡亂捉弄人麽?”又揚聲叫道:“媽你快出來看你教的點穴法真行他現在已變成我手中心的猴兒啦真好玩呀真好玩!”原來馮琳在林子裏和女兒練了三天所練的就是克製金世遺的點穴法也正是冒川生間接教給唐經大的點穴法不過冒川生見了金世遺的武功之後用不到半晚的功夫就想出了克製之道而馮琳卻要想了兩天兩人所研究的結果所創的點穴法不謀而合也可見到上乘的武功多是殊途同歸。


    李沁梅拍掌跳躍忽見金世遺神色不對眼露凶光與一般人被點了“笑腰穴”應有的現象不大相同不自覺的止了笑聲。馮琳走出林子隻瞥了一眼就尖聲叫道:“不好這是即將走火入魔之象”急忙將金世遺拉過來解開他的穴道全世遺用力一跳馮琳早已防及左手按著他的太陽少陰經脈交會之處金世遺隻覺一股涼氣好像慢慢的鑽人體中。心頭有說不出的舒服眼皮閉合又覺得好似孩提時候母親在用手拍他哄他睡覺一樣不久就睡著了。


    馮琳所學的功夫甚雜這次她是用西藏紅教的“潛心魔而歸真”的功夫大耗本身的功力費了一支香的時刻才把金世遺體內逆行混亂的真氣收束使它重歸平靜。這時馮琳已知道金世遺的內功路子不對但還未知其所以然到撕開了金世遺的胸衣一看察看了洞冥子給他的抓傷知道了所以然卻不知用何法可以根治對女兒歎氣道:“這人所修練的內功與任何一派都不相同進境最但潛伏的隱患亦最大我用潛心魔而歸真的功夫也隻能保他七十二天無法救得他的性命。”


    李沁梅道:“這怎麽是好?”馮琳想了一想道:“咱們將他帶回天山去你的姨父姨母是天下內家的正宗也許他們有法子治。何況他的師門來曆咱們又知道了說來他的師父和你的姨父姨母大有淵源泥。”李沁梅正想問母親何以忽然知道了金世遺的師門來曆隻見金世遺已緩緩張開了眼睛。


    金世遺好似從一個美妙的夢中醒來張眼一看隻見除了李沁梅之外還有一個中年婦人正低著頭看他。這婦人麵貌與李沁悔相似頭上打著兩個蝴蝶結笑嘻嘻的顯得十分淘氣。金世遺睜大眼睛對著李沁梅叫道:“這是怎麽回事?你中了我的毒針怎麽還能活著?她又是誰?”


    馮琳微微笑道:“你是毒龍尊者的徒弟嗎?”金世遺翻身坐起詫道:“這世上無人知道我的來曆你怎生曉得我恩師的名字”馮琳笑道:“你不必問我是誰憑你所用的毒針除了毒龍尊者之外無人有此暗器。你這種毒龍針隻有用貓鷹的口涎泡製成的丸藥才可以解是也不是?”金世遺道:“是呀但也必須立時吞服而且亦不能消得如是之快:再說這解藥天下無人藏有連我自己也沒有了你又從何取得?”原來金世遺所藏的解藥在他初入峨嵋山之夜因為他受了幽萍說話的刺激在山上打滾。又自己撕破衣裳跳下山澗洗澡淡茫之中解藥被瀑布衝去醒來之後悔已無及。


    馮琳嘻嘻笑道:“我的解藥比你的還強呢!”取出一個紅色的藥球迎風一晃一股藥味衝進金世遺的鼻孔金世遺跳起來道:“你怎麽有這個寶貝?唉難道你是我恩師的好友?你是呂四娘嗎?”馮琳隻是嘻嘻的笑道:“你怎麽隻知道一個呂四娘葉原來她這個藥球乃是她的姐姐馮漠交給她的馮漠得自貓鷹島的主人薩天刺比毒龍尊者的解藥更為有效。


    馮琳道:“你的師父呢?”金世遺道:“死了。”馮琳道:“呀可惜可惜。”金世遺聽她惋借自己的師父之死心中大是感激想道:“她即算不是呂四娘也必然是我師父的好友。”對馮琳的好感油然而生。馮琳道“你再靜坐運氣看看如何?”金世遺盤膝一坐剛一吐納便覺濁氣上升馮琳將手掌輕撫他的背心道:“你現在可知道你性命之憂了麽?”金世遺隻覺一股涼氣直透心頭就像適才的感覺一般昏昏思睡。馮琳在他額角彈了兩彈手掌移開金世遺又清醒了。


    金世遺一練內功便生異象這乃是從所未有之事他武功已有相當造詣自然知道這是心魔反克之兆馮琳所說絕非恫嚇之辭心中一酸反而哈哈笑道:“樓蟻難保朝夕螃姑不知春秋我苟活人間二十年比起來也不算短壽了。反正世上人人都討厭我我早死了也可令他們眼中幹淨!”


    馮琳笑道:“怎見得人入都討厭你?若然是我我能夠活多一大便要活多一天。這世界花花綠綠多麽好玩?”手掌在金世遺背心輕輕滾轉金世遺隻覺心中煩躁頓消呼吸順暢知道馮琳正以上乘內功助自己收斂體內逆行的真氣心中大是感激想道:“她與我無親無故卻肯耗廢功力助我果然並不是人人都討厭我的。”馮琳又道:“怎麽樣?你還願意死嗎?”金世遺道:“咦你為什麽定要救我?”馮琳道:“我歡喜人人都很快樂若見到你優生愁死我心裏就不舒服了所以我救你實在是為了我自己的快樂。喂你跟我走吧我縱不能保你長命百歲也可令你壽過花甲。這世界好玩的事情多著呢你就是不懂得玩!”


    金世遺一生遊戲人間嘻笑怒罵無處不是玩世不恭而今聽得馮琳說他不懂得玩怔了一怔道:“你這人倒很有趣好呀我現在不願死了就跟你去玩玩。你要帶我到哪兒去?”馮琳道“說給你聽就不好玩了。”金世遺與她母女大是投緣拍手笑道:“好那麽咱們就走。”


    三人即日離開了峨嵋山取道川北穿過大雪山、寧靜山、到達前藏準備從西藏而至回疆。這三人性情相近談談笑笑嘻嘻哈哈倒不寂寞。隻是馮琳總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肯說明要帶他到什麽地方。金世遺得她以西藏紅教的“潛心魔內功相助神智清明癡癲之氣減了不少透露出少年人的活潑天真與李沁梅尤其相得。


    他們三人都是絕頂的輕功從峨嵋山走到西藏隻不過花了二十多天的時間這一日他們走出唐古拉山山口隻見下麵山穀有一隊人婉蜒經過行列前麵是八頭白象象隊中有金幢寶蓋甚是莊嚴。李沁梅童心大起道:“媽你看這是藩王出巡嗎?”馮琳看了一會道:“藩王沒有這麽大的氣派。好像是哪一派喇嘛的教主。哈這倒好玩得很待我去打聽打聽。”馮琳身形一晃立刻掠出了十餘丈地在半山坡處傳聲說道:“你們千萬不要走開。若真有什麽好玩的事兒我再回來同你們去瞧熱鬧。”活聲說完人影倏然不見金世遺大是佩服。他卻不知道馮琳這一離開大有深意馮琳喜歡熱鬧固然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卻是藉此機會讓金世遺多和她的女兒親近。


    金世遺送目送馮琳的背影冉冉而沒歎口氣道:“你有這樣有趣的母親真好福氣!”李沁梅道:“你的母親呢?”金世遺道:“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李沁梅道:“呀真可憐!”金世遺麵色一變溫道:“我不要人可憐!”李沁梅陪笑道:“我說錯了你別見怪。你是個獨來獨往的奇男子。”李沁梅本來也極任性但碰到像金世遺這樣比她更任性的男子不知怎的她反而樣樣遷就金世遺了。


    金世遺聽她一讚轉怒為喜笑道:“我也沒有見過像你們母女這樣奇怪的人。你的母親真好又有本事又好玩。”李沁梅“噗嗤”一笑道:“是嗎?傻哥哥其實你也可以當她是你的母親她疼你比疼我更甚呢。”金世遺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親媛的叫他做“傻哥哥”心中甜絲絲的極為舒服。


    金世遺眨眨眼睛心中忽然一跳間道:“你媽媽為什麽對我這樣好?”李沁梅道:“她說你沒人照顧到處流浪正和她的身世相同。”金世遺道“你媽也是自小沒了爹娘的嗎?”李沁梅道:“嗯聽說她周歲之時家中便遭橫禍我的外祖父當場身死過了差不多二十年外祖母才碰見我的母親。”金世遺道:“那麽你的母親不是呂四娘了。”他的師父毒龍尊者最佩服呂四娘曾對他說過呂四娘的身世呂四娘的祖父呂留良是一代大儒父親雖然也是遭受清廷殺戮卻是她二十多歲的時候了。


    李沁梅道:“誰說我的母親是呂四娘呢你怎麽老是以為我的母親是呂四娘?”金世遺道:“她是這麽好的武功怎不令人疑心她是呂四娘?”李沁梅笑道:“你真是井底之蛙嗯我又罵你了你別生氣。”金世遺道:“你這一罵我倒很服貼。現在我才知道世上原來有這麽多能人。”李沁梅道:“說實在的我母親的本領大約還不及呂四娘不過她們當年倒是並鴛齊驅的江湖三女俠”金世遺大感興趣道:“哪三位女俠?”李沁梅道“還有一位是我的姨母她的本事比我的母親還強。”我的姨父雖說是大山派的掌門但入門卻在我姨母之後我的姨母是當年天山七劍之一的易蘭珠女俠的衣缽傳人!”李沁梅小孩心性誇耀姨母心中甚感驕做。金世遺麵色一沉問道:“嗬原來你的姨父是天山派的掌門那麽你的姨父是唐曉瀾了?”李沁悔還沒有留意他的麵色衝口答道:“不錯。原來你也知道我姨父的名字。我母親就是想帶你上天山請我姨父姨母救你呢!。


    這一瞬間金世遺的心頭又酸又苦麵色漲紅他久已橫亙胸中的疑問也一一解開了。他現在已知道了自己的內功路子不對那麽當年自己的師父之死自是由於走火入魔無疑;而師父的遺言勸他去找天山派的人原來就是想天山派的人救他以免他重蹈自己的覆轍!


    金世遺性情偏激極度的自卑也極度的自尊。他又一向以為本派武功天下第一要他向任何人低頭都是難以忍受的事。何況是向唐經大的父親?向自己曾較量過幾次的唐經天的父親。李沁梅這時已覺他的麵色不對強笑問道:“傻哥哥你又想什麽了?”金世遺忍氣問道:“這麽說來唐經天是你的表兄了?”李沁梅喜道:“不錯原來你們是早就認識的嗎?”金世遺冷笑道:“不止認識還是好朋友呢!”心中卻在自思:“原來她的母親就是唐經天的姨母我道她有這樣好心原來是想藉此機會叫唐經天的父親向我市惠叫我從此在唐經天的麵前永抬不起頭來!”他把馮琳的好意全往壞處想霎時間熱血上湧隻覺得自己孤苦伶何到處受人戲侮真不如任由命運支配真個死了倒也幹淨!


    李沁侮哪裏知道這一瞬間金世遺的思想就有了這麽大的變化拍手笑道:“哈原來你們還是好朋友那真是妙極啦!”金世遺道:“不錯是妙極啦你們安排得真妙!你過來。”李沁梅道:“嗯你不舒服麽?讓我看看是不是燒?”她見金世遺麵色漲紅還以為他熱氣上升走近兩步金世遺忽地哈哈一笑道:“多謝你倆母女的安排真妙極啦!”突然伸指一戳這一下當真是大出李沁梅的意料之外欲避無從咕咯一聲仆倒地上。


    隻聽得金世遺的怪笑之聲在山穀中回旋震蕩李沁悔被他點了軟麻穴站不起來幸而她得母親所教熟悉金世遺點穴法的奧妙自己運氣衝關解穴不到半個時辰四肢已能轉動。金世遺的影幹早已不見了。但聞群峰回響餘音未絕金世遺的怪笑之聲尤自搖曳在山巔水涯。李沁梅但覺一片茫然。哺哺自語道:“好端端的怎麽突然間又瘋了?”她還當真怕金世遺瘋疾忙追下山去!


    在山穀下麵忽見一隊喇嘛迎麵而來。前麵八頭白象當中一頭白象坐著一個身材高大喇嘛覆以黃幢主蓋中間十六名喇嘛騎馬相隨。在象隊兩旁則各有一列少女:個個白衣如雪長裙搖曳。中間一個少女明豔照人神氣卻冷做之極坐在馬背動也不動宛如一尊大理石像。


    李沁梅旋風般的跑來突然碰著這隊白衣喇嘛腳步還未來得及收住便聽得有人嬌聲斥道:“誰人敢闖法王法駕?”一個戴著麵紗的女人跳下馬來不由分說就伸手來抓李沁梅。李沁梅本能的閃身一格那婦人這一抓快捷之極不料抓了個空反而給李沁梅推開幾步臆了一聲跟蹤急追。這女人正是白教喇嘛中的“聖母”。李沁梅哪裏知道她在無意之中竟闖了白教法王的法駕。白教法王的地位和**班撣同一班輩都是活佛的身份這一闖駕在喇嘛弟於眼中乃是非同小可的冒犯法王!


    李沁梅見十六個白衣喇嘛排成個圓圈不聲不響地個個注視著她一步一步地迫近不覺有些心慌叫道:“喂、你們要幹什麽?”兩個護法喇嘛道“你這妖女膽敢闖活佛法駕還不快向活佛救饒?”李沁梅道:“咦哪位是活佛?你指給我瞧瞧。”說話的口氣就像小孩子要去見識一件稀奇的事物似的。那兩個護法喇嘛大怒一出左掌一出右掌合成一個圓弧雙掌齊抓白教喇嘛的武功自成一派這一手兩人合用的“金剛捉妖”手法比中原武林的大擒拿手還要厲害卻不料李沁梅自幼得母親所授最精幹小巧騰挪的功夫兩個喇嘛雙掌一合隻聽得李沁嘻嘻一笑竟像遊魚一般的滑出了他們的手心。兩個喇嘛吃了一驚急忙歸回原位幸喜李沁梅還不闖出圓圈之外。


    李沁梅叫道:“喂這條大路又不是你們的。既然號稱活佛就該有慈悲之心怎麽占了大路不許人行走?走路也有罪麽?”那十六個白衣喇嘛不理不睬圓圈慢慢圍攏李沁梅雙掌一推十六個喇嘛合力擋住嚴似銅鐵壁哪推得動鑽又鑽不出去心中大急罵道“喂十六個大男人欺負我一個女於還要臉麽?”情急之下一低頭便硬衝過去。忽聽得當前的兩個喇嘛“唁唁”的笑了兩聲笑得甚怪臉上一派正經神色好像突然給人抓著癢處不由自己的笑了出來似的這兩個喇嘛一笑之下身形歪過一邊李沁梅從縫隙中一鑽而出心中大是奇怪想道:“哈是了他們定然是給我罵得不好意思所以故意放我走了。”回頭做了一個鬼臉拔腳便跑。


    剛跑得兩步兩頭白象已攔在麵前象背上兩個喇嘛各伸一很丸環錫杖攔住去路。李沁梅道:“喂真要動手麽?”拔出短劍一削叮陷兩趨勢短劍給反彈起來那兩很禪杖卻紋絲不動原來這兩個喇嘛正是白教法王最得力的弟子前年春初派去搶金本巴瓶的就是這兩個人。


    李沁悔給攔住去路背後那十六個喇嘛又轉上來李沁梅正想撒野亂罵忽見騎在中間那頭白象上的那個臉色紅潤光的高大喇嘛道:“孩子無知由她去吧。”在象背L揮起拂塵一拂李沁梅陡覺一股勁風吹來借勢一個筋鬥翻了出去。後麵那十六個喇嘛果然散開無人阻擋那白象背上的喇嘛又道:“這孩子說得不錯活佛理該慈悲噸哈葉咪喇哄……”嘰哩咕嗜的說了一句藏話似是給她祝福。李沁梅想道:“這個喇嘛一定是什麽活佛了。”回過頭去看卻見那些喇嘛個個神情肅穆李沁悔有點膽怯不敢多看急急奔逃。


    霎時間走出了二三裏路忽見山坡上有人招手道:“沁兒你好大膽快過來!”抬頭一看正是她的母親。


    李沁悔大喜急忙跑去投入母親懷中。馮琳笑道:“連我也不敢去招惹他們你卻胡鬧。要不是我你這次苦頭有得吃呢!”李沁梅道:“哈我知道那圓圈中的兩個喇嘛是你用暗器打著他們的笑穴的我還以為他們是給我罵怕了吧!”馮琳的飛花摘葉可以傷人立死也可以打入穴道但由於李沁梅功力未到尚未能學。她猜中是母親暗中助她笑道:“我還以為活佛是個好人原來是他怕了你才放我的。”


    馮琳麵色一端道:“那白教法王豁達大度我也對他起敬你怎好胡亂說他?你知道他們是做什麽來的嗎?”李沁梅道:“不知道。”馮琳道:“適才我去打聽原來前麵就是薩迎城。白教法王與黃教喇嘛講和班禪許他回西藏傳教。薩迎起了一個很大很大的白教喇嘛寺廟白教法王是率領他的弟子來主持開光大典的。”李沁梅道:“這一回子功夫你竟然到了薩迦城嗎?”馮琳笑道:“還說一會子好半天了呢!你們談得還不夠嗎?嗯金世遺呢?他這回倒很正經了嘎?沒有跟你來胡鬧?”李沁梅心頭一酸道:“他又瘋了呢跑得無影無蹤了。”


    馮琳道:“胡說我連日用‘潛心魔’的內功助他製住內魔最少在七十二天內可以無事好端端的怎麽會瘋?你和他說了什麽來?”李沁梅道:“我哪有說什麽我隻是說你要將他帶上天山請姨父救他。”馮琳歎了口氣道:“呀你真是不懂事。我就是怕他心高氣做不願受人恩惠所以故意瞞著他的。你卻偏偏給我拆穿了。你不知道他和唐經天還有心病呢。”李沁梅好奇心又起問道:“什麽心病?”馮琳歎口氣道:“咳你這癡丫頭比我當年還傻比我還更歡喜理閑事。不說啦誰叫我是你的母親隻得又費心機給你找他啦。呀女兒大了真是麻煩。”李沁梅麵上一紅賭氣說道:“誰要你去找他?稀罕麽?”馮琳笑道:“好不稀罕不稀罕!天下男子有的是。可就沒一個對你心思是麽?”李沁梅道:“不錯。”馮琳扮了個鬼臉道:“是不錯了吧?既然沒一個對你心思那就隻好找他了。去去咱們到薩迦瞧熱鬧去金世遺也是個愛熱鬧的人他一定不會走得遠的。”


    薩跡是藏南的一個山城平日寂靜得有如世外桃源這回白教法王來到乃是曠古未有的大事頓時熱鬧起來了許多遠地的香客都聞風趕來薩迎的土司和清廷派駐薩迎的宣慰使陳定基更是忙得不可開交連日打點替白教法王安排行宮籌備供奉。隻有一個人這時卻閑得無聊獨自在宣尉府的後花園中徘徊歎息。這人就是陳定基的兒子陳天宇。


    陳天宇自從隨他的父親重回薩迎之後土司舊事重提又要迫他和自己的女兒成婚陳天宇用個“拖”字訣拖得一天算一天。陳定基念念不忘故鄉他亦不願兒子做土司的女婿可又不能不敷衍他陳定基本有打算他聽兒子的話派了江南攜函入京求一位做禦史的親戚請他轉奏皇帝求皇帝念他迎攔金瓶的功勞赦他回去。可是從西藏到北京路途遙遠江南去了半年兀無音訊兩父子真是度日如年土司又常常招請他們去赴宴硬叫女兒出來糾纏陳天宇令陳天宇苦惱非常。


    幸喜這幾天土司忙著迎接白教法王陳天宇倒樂得耳根清靜。這一日法王來到陳定基和土司都去陪伴法王衙門裏的人也上街去瞧熱鬧陳天宇百無聊賴什麽事都無心緒一個人躲在衙門裏麵。隻聽得打了三更城中還是處處飄起煙花喧鬧之聲未減。父親又未回來與外麵熱鬧的氣氛相比衙中更是寂靜得可怕。陳天宇獨自一人到後花園去散步月涼如水寒氣襲人陳天宇幽幽歎了口氣道:“月華如練長是人千裏!一樣的春夜一樣的月光可是我的芝娜卻在何方?”


    一個藏族少女的倩影在他心底慢慢浮起冷豔的顏容神秘的微笑曾在多少個夢中困惑過他陳天宇與芝娜雖然是會少離多但那幾次短短的聚會都是他一生中永難忘懷的事件他想起了在土司家中飛刀劈果救她的事想起了在荒山月夜第一次知道了她的身世之謎;而更難忘懷的是在冰宮的那幾個晚上在那神話船的仙境裏聽芝娜細訴衷曲。可是誰也料不到世變之奇冰峰倒塌之後自己又重回到這令人煩惱的薩迎而芝娜卻從此遝無音訊。


    “芝娜是不是在那場天災巨劫之中死去了呢?”陳天宇真不敢這樣想可是卻又不能不如此想。暮然間他又想起幽萍想道:“幽萍也逃得出來芝娜未必遇險。”自寬自解心中卻仍是抑鬱難消。若將芝娜去比土司的女兒那真無異於把靈芝仙草去比殘花敗柳。怪不得土司越是迫婚他就越思念芝娜了。


    夜更深外麵喧聲漸漸平靜陳天宇自在花叢中癡癡的想忽聽得花叢中似有細微的腳步聲陳天宇怔了一怔隻見一個披著白紗的少女分花拂葉輕輕的走了出來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深情的注視著他臉上有一朵笑容淡淡的笑容更襯出她神情的憂鬱。陳天宇叫道:“這是做夢嗎?你是芝娜!”那少女道:“不是做夢但和做夢也差不多。你把它當做一場春夢好了。”笑容未斂眼角卻滴下兩顆亮瑩的淚珠。正是:如此良宵如此月尚恐相逢是夢中。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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