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日奔波隻為饑,方才一飽便思衣。


    衣食兩般俱已足,又思嬌柔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無田地少根基。


    良田置得多廣闊,出入又嫌少馬騎……”


    隔著老遠,走在太陽下的陳旭日就聽到小院裏傳出一陣嘻笑聲。


    他早起用過早飯,抱著弟弟玩了一會兒——終歸是和現下的身體同出一脈的親兄弟,血濃於水,況且小嬰兒又是自己看著出生的,陳旭日實心實意視他為親人。


    兩兄弟年齡差距有一點大,做哥哥的在家時候甚少,當的差事偏是陪伴比自家兄弟略大點的小娃,且人都誇他做的好。回到家裏,也不好太過厚此薄彼,多少總得抽出點時間陪小弟玩耍。


    一半出於自覺,一半卻是受了母親袁珍珠的督促。


    她雖沒有把話說的太直白,卻也隱晦的點出要他注意著“親疏有別”,“外麵都在傳,說當今的太子爺特別的喜歡你……你自個兒回來,從來隻說兩下裏相處的好,差使不難做,實在說的籠統。我隻當是你們倆個真的投緣,不過,你既有耐心煩和小太子相處,也當抽些時間陪陪自個兒的弟弟。終歸是親兄弟,將來要彼此扶持的手足至親,萬不可弄的生疏了……”


    今兒是初五,他要在傍晚時回宮,隨聖駕一起明日起早啟程。


    前兩天往翰林院庶常館應卯時,阿木爾看似無意實是刻意的提起,道是候他休沐出宮,布日固德有意做個東道,請自己這幾個人吃茶……


    陳旭日以時間怕是不相宜給延期了。阿木爾倒也未做十分堅持。聖駕幸南。一批宗室子弟、漢人學士都要隨行。布日固德也在延請之列。到時候不怕找不到時間相處。


    這卻不是借口。陳旭日真地沒時間。月前匆匆一別。他把潘濟等人安置在郊外村子裏。上次出宮未及前往。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前往一探。再說他還有些事要另行叮囑。


    從家裏出來。特意先去了集市。撿著一些幹果點心水果蜜餞。實實包了幾個有份量地包裹。又稱了醬肘子、鹵牛肉、豬頭肉、燒雞等熟食。一並帶到車上。


    事先不及通知。正好看看幾個人地小日子過地究竟如何。


    一個未及變聲地清脆童音。念著市井俚語。又像是百姓間流傳地蓮花落。


    “……槽頭扣了騾和馬。恐無官職被人欺。


    七品縣官還嫌小,又要朝中掛紫衣。


    唧唧唧唧複唧唧,婚喪嫁娶無須啼!”


    走的近了,還能聽到有人間或拍腿做節拍的聲音。


    門虛虛掩著,陳旭日原打算敲門,這下便省了,雙手微一使力,直接推開門,邁步進入。


    幾個人都在院子裏,一半的人在洗臉洗手,另一半看似剛剛洗過。


    男孩子們沒那麽講究,不耐煩規規矩矩用布巾擦淨水跡,用手隨意抹兩下,直接晃頭甩了甩,就在院子當中的石榴樹下的石凳上坐好,隻小心不讓水跡濺到矮桌上的書本筆墨上。


    岔著腿,有些懶散的對門而坐,嘴裏嘰哩骨碌振振有詞一邊拍著自己大腿做呼應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少年。陳旭日乍一看,有些眼生,再端詳兩眼,認識,是那個名叫小石頭的孩子。


    時隔一月,他身上發生了些變化。高不高看不出來,照比從前倒是覺得壯實多了,身上臉上被新長出來的肉一充實,眉目間顯得俊朗許多,一掃晦暗之氣,整個人透出活潑爽朗的味道。


    其他人大抵也是這樣子,陳旭日暗暗點頭,心裏不無欣慰。以他三十許的心理年齡看,這幾個人包括最大的潘石,都是孩子,自己力所能及時給允些許幫助,好比是予人玫瑰,手有餘香,心裏實是有種純然的歡喜。


    “哎呀——”


    小石頭第一個發現他的到來,立刻跳起身,微張了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隻拿眼睛去瞅潘濟,手裏胡亂做了幾個不知所雲的手勢。


    側著身體用布巾拍打身上浮塵的新月,聞聲回頭,微微一呆,臉上立刻浮起燦爛的笑容,歡聲叫道:“大少爺,你來啦?太陽這麽大,一路顛顛簸簸的恁般辛苦,怎麽不提前派人送個口信?我好給你煮涼茶喝呀。”一邊猶自慶幸,幸好他們回來的及時,若是大少爺早來一步,說不得就會撲個空給鎖到門外去啦。


    “快,到屋裏歇歇——”抬頭看看太陽,臨時又改了口,把他往樹下蔭涼處讓,“還是屋外邊涼快,大少爺,您這邊坐。”


    小雨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邊,又黑又長的眼睫毛撲閃撲閃著,又圓又大的眼睛裏盛滿了好奇,又帶了點小姑娘家特有的羞澀。明明目不轉睛的盯著人家,等眼光一相遇,卻又忙不迭挪開,微微挪動步子,把身體往新月身後藏,小手揪上大姐姐的衣襟,不多時,又悄悄


    半臉來張望。


    “昨天回家時有點晚,想著今兒早點過來,就不麻煩馮叔特別跑一趟了。”陳旭日看看門外,馮慶正從車上往下拿東西,“來前買了點吃的——”


    他突然到來,幾個人既是意外,又有點緊張,小年子甚至失手打翻了水盆。李國盛濕著兩隻手,用袖子胡亂把臉抹個半幹,背過手去,把手往衣襟上蹭蹭,臉上露出憨厚的笑。潘濟倒是不慌不忙,把一塊幹淨的布巾打濕,揉搓幾下,又擰擰幹,遞過來示意陳旭日擦擦臉涼快一下,一邊偏頭低聲說了幾句話。


    然後潘石往屋裏走,李國盛和小石頭往門外跑,小年子跟在後麵,一起幫著馮慶把東西拿進來。


    小石頭鼻間充斥著水果和點心的甜香、熟食鹵煮的鹹香肉香,鼻翼扇動幾下,骨碌碌連咽了幾下口水,“香,真香!”


    卻是不小心聲音放的大了些,瞅見眾人投過來的眼光,他自個兒也覺得有些不自在。膚色黝黑,也看不出臉紅了沒有,隻手裏提了東西,騰不出空兒摸鼻子,便略側了側身,快步往屋裏走。


    門口處正好與潘石錯身而過,潘石手裏捧著兩個白瓷杯。


    潘經接過來一杯,送到陳旭日跟前道:“水已經在燒了,喝茶得等會兒。先喝杯清水吧,剛從山上接回來的山泉水。”


    陳旭日咕嘟咕嘟一口飲盡,又涼又甜,沁人肺腑,他舒服的舒口氣,往上挽了挽袖口,一指對麵石凳,笑道:“快坐下說話。別把我當客人呀,這水真好喝,我看比茶水強。”


    新月摸摸小雨的頭,“小雨不是天天念叨著大哥哥?現在大哥哥來了,怎麽不給大哥哥打招呼呀?”


    “少爺哥哥好!”小雨縮了縮身體,在新月的鼓勵下,轉到前麵,下定決心般,又大聲的說了一遍:“少爺哥哥,你好!”


    陳旭日揚了揚眉,詫異道:“少爺哥哥?”這、這是什麽叫法呀,誰教的?


    新月急忙搖手,“不是我,她自己尋思出來的。你別看小雨歲數不大,可是個有主意的小姑娘呢。大少爺,你中午在這兒吃好不好?我這就去給你做好吃的。”


    陳旭日點點頭,又搖頭道:“不用特意為我忙活,我這吃了飯過來的,一時半會兒還不覺得餓。”


    “咱們園子裏自己種的青菜,隨吃隨摘,可新鮮了,還有我們剛從山上摘了些野菜回來,都是水靈靈的嫩芽,我跟村裏的大嫂新學了幾種山野菜的做法,正好給你嚐個鮮。”


    她撂下話,就進了廚房。小雨左右瞧瞧,一時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跟進去。


    陳旭日招了招手,把她叫到跟前,笑嘻嘻道:“小雨,以後就叫我哥哥,別叫什麽少爺哥哥,好不好?”


    小雨有些猶豫,有心堅持自己的意見吧,又想起新月姐姐叮囑過,說是少爺哥哥救了大家,小雨以後一定要聽少爺哥哥的話。她要說話算話呀,可是——忍不住望望旁邊的潘濟,看見他衝自己微微頜首,終於點點頭,脆生生道:“嗯,哥哥!”


    “小雨真乖,好孩子。”陳旭日笑著指指廚房,“哥哥給小雨帶了零食,去吧,去跟新月姐姐要好吃的。”


    馮慶卸下馬,牽著馬往村外邊的草坡上走,尋思著讓馬兒吃點新鮮的青草。


    小石頭進了廚房就不出來,賴在裏麵,搶了燒火的差使,小年子給新月打下手。潘石看看坐在桌邊的兩個人,想了想,拉著李國盛往後園摘菜,留下他們自行說話。


    潘濟大概說了下一個月來自己這些人的現況,以及各人學業上的進展情況,最後交代他們開了一畝多點的荒地,“每天早起或是晚下抽出點時間做農活,一方麵讓腦子休息休息,一方麵也能讓大家體會一下做活不容易,下定決心好好讀書,憐惜來之不易的讀書機會……抱歉,我自作主張了,沒有提前跟你打招呼。”


    他言詞便利,敘述清楚,條理分明,而且不卑不亢,讓陳旭日好生欣賞。伸手道:“那,咱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潘濟看著他伸出來的手,怔忡了一會兒,卻是搖頭道:“不,現在不行。潘濟如今既無能助你做事,又要靠你養活。你雖不在意這些俗禮,潘濟卻不能厚著臉皮不知進退。且等等吧,”他微一凝神,似乎想到了什麽,鄭重道:“現在煩你勞心,他日潘濟必有厚報。到那時,我們再以朋友論交。”


    “何必在意那些虛禮?朋友有通財之義,你一時落在難中,不過時運不濟,你自幼鼎食玉衣,倘使時間倒退回兩年前,咱們要做朋友,反是我高攀了。”


    潘濟仍舊搖頭,“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潘濟現在沒有本事做你的朋友。人活著,有本事不用沒關係,卻不能沒本事。這是做人的底氣問題,其中天壤之別,境界完全不同……”


    第一卷 眼花繚亂的世界--第二卷 禁宮水深 第六十五章 長遠打算


    上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陳旭日忘了什麽時候聽說過這句話,大概是小學還是初中學過的一篇古文,伯樂相馬裏提到的。當時覺得非常的有道理,至後來慢慢長大了,才慢慢體會到,現今社會,相馬術自是用不到了,可這句古人的真知灼見,亦非常適用於人才的選擇上。


    有些人呢,你也說不出他到底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一時也沒有特異的表現,似乎挺泯然眾人矣的,但就是會讓你有種感覺,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才,覺得假以時日,他會是個人物,會做出一些比較出彩的成績。


    潘濟就給了陳旭日這樣一種直覺。


    而陳旭日選擇相信自己的這種直覺。


    父親提議,意思是把潘濟要到家裏邊,跟在他身邊聽用。陳旭日拒絕了。


    主仆的名分一旦確定下來,這個標簽往往一輩子都摘不掉。雖然現在來說,潘濟等人是他買下來的,尊卑已然有別。可這種差別相對來說不算大,日後倘使情況有變,把它視作救命之恩也好,援手之恩也罷,總有個轉餘地。


    比起下人,陳旭日現在最需要的是朋友,或者退一步說,是夥伴。


    在這個人口買賣公開化合法化的時代,隻要經濟條件許可,下人什麽時候都不缺,隨時可以補充進來一大批。


    朋友就不一樣了。


    陳旭日明白自己現下的處境,對自己的將來,心裏大致也有個大概的發展方向,左右總是不會脫離官場了。


    或許自己正式涉足官場地時間。比曾經預計地還將早上許多。至少不會超過三年罷?他是禦筆破例欽點館選地庶吉士。庶吉士三年學成散館。便要正式領銜做官了。


    以陳旭日在現代社會近三十年地生活經驗來看。真正地朋友。往往是學生時代結交下來地。及至踏上社會。環境發生變化。人心跟著複雜。考量什麽。往往都摻雜了各種各樣地利益算計。朋友是個泛而廣之地稱呼。真要論起來。稍微有些交往地人似乎都當得這個稱呼。但靜下心來。陳旭日捫心自問。能讓他放到心上。真正以朋友視之地。多是過往地同窗好友。哪怕分別後。因為各種各樣地原因。已經是經年不得見。


    換了時空。大環境與以往迥異。陳旭日沒有機會跟比較多地同齡人交往。沒有機會積攢人脈和友情。仔細考量後。他認為自己唯一能做地。就是在正式入職官場前。盡可能多地認識一些年紀仿佛地朋友。這種友情。相對來說。總是要比日後來地單純些。純粹些。


    他是真地想和潘濟做朋友。


    他是真地認為。如果不能抗拒。如果有勇氣麵對已經發生地過往。那麽苦難就是一筆財富。


    就好比他自己。接受了空降到這個落後地、處處不方便地、步履維艱地落後年代。曾經與眾不同地經曆。就是一筆巨大地財富。


    不論是哪一種,倘使可以做到冷靜的分析然後冷靜的麵對,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把握對自己人生的主動權。他是這樣去做的,潘濟,也在朝這個方向努力。這麽做的潘濟,而且有足夠的聰明,足夠的理性,足夠的冷靜,足夠的學識,所以陳旭日誠心誠意想與他做朋友。


    與潘濟一起買過來的,一共是六個孩子,陳旭日敢發誓,他真的沒有自視高他們一等,日後如何不得而知,至少是現在,他心裏還沒有培養出森嚴的等級觀念。但是六個人裏麵,眼下他想再進一步與之做朋友的,隻有潘濟一個,陳旭日隻能把它歸結為人與人之間的緣份。


    “太寂寞了,在家裏邊覺得寂寞,在宮裏邊覺得寂寞,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仍然覺得孤單……”


    陳旭日不止一次這樣歎息。


    他真的太想要朋友了,平等的交往,自在的談心,隨意的聊天,允你肥馬輕裘,亦允他布衣葛衫,一起輕狂年少,一起把酒祝東風,一起歎息流年易逝,一起迎風擊節長歌……


    是他主動選擇改變曆史,所以甘心從容麵對壓抑的日常生活,但是心裏終歸還是有另一個不同的夢想:很想要一個痛快的不篤的人生,以不負老天爺送他這場奇遇……哪怕隻是私下裏,哪怕隻能偶爾為之。


    心有所想,便即時開口,雖然被拒絕,潘濟說的誠懇,陳旭日便不覺得有所失望。左右做朋友這種事吧,貴在交心,名分這東西,且隨它去了,不值得計較這個。


    陳旭日拋開雜亂思緒,提起正經事,“我想托你件事。”


    他說話的語氣和態度,渾沒有一絲絲主人的架子,那樣笑不嗬的淡淡開口,倒是給人一種請托的感覺。潘濟心下感激,唇邊亦添了抹笑


    :“但有所托,無不從命!”


    “是這樣的,呆會兒想請你一起往城裏人市上走一趟……我呢,想再挑幾個人。嗯,以不超過十個為宜,十歲左右的年紀,看著不那麽唯唯喏喏的,最好是粗粗識幾個字的,不那麽懦弱也不顯得奸滑的……”


    潘濟聽他提起人市,麵上原是有點黯然,卻是聽他大概說著各種要求,左一點右一點,加起來要求就有那麽點嚴格。又生出一點好奇來,“他們往後怎麽安排?是要跟著我們一起讀書,還是送到府裏做事?有了明確的目的,挑人的時候容易做到心裏有數。”倘若一起讀書,當然是挑一些看著可堪造就的那種,如果是送到府裏做事,則以憨厚樸實的為宜。


    陳旭日是想為家裏添幾個幫傭的下人,不過這活計向來是母親在做,他不好貿然插手,仿佛顯得就他很能的樣子,“先送到你這裏調教些日子,往後看情況再做安排。基本上不會往家裏邊領,這不前些日子,家裏買了個莊子,父親愁著沒有合適的可以信任的人安排過去管事,我尋思著,往後說不定,遇到合適時候,會再添一兩個莊子。這人手上,與其去外麵尋些不知道根底的,不若自己挑幾個人,花些時間力氣自己培養,識字記帳什麽的都要學一些。”


    說白了,陳旭日想按照自己的要求,培養一些助手。


    往後置產是肯定要的,身邊跟前跟後的人手都短不了。這事宜早做打算,免得事到臨頭抓瞎。自己培養呢,一個是信任度和忠誠度可以最大程度的得到保證,一個卻是可以做到按需培養,盡可能的多發掘一些他們的能動性,增加他們的可塑性。


    反正他現下年齡小,時間充足,就是花上三四年甚至更長時間都沒有關係,如果真能栽培出合用的,可不就是一筆最合算的買賣麽?陳旭日從來都信奉有投入才有收益,做事當從長遠計。


    想了想,又補充解釋道:“許是我想的多了點,怕這事要辦成不是一蹴而就三兩天就能成事,總歸是仔細些最好。我自己一則是沒有時間經辦,再來論到挑人,我可真是沒什麽獨到眼光,索性偷些懶,托了你來做便罷。往後幾天我跟馮叔說一聲,每日裏過來載你做事,倘若他一時不得便,從車馬行雇個馬車來回也費不了多大事。”


    潘濟默默聽著,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聽到最後一句話,搖頭道:“也不必回回麻煩馮叔過來接送我,村裏邊每天都有人進城趕腳,我搭個伴就好。”


    “路上往返奔波已經足夠辛苦,車馬再要不方便,烈日炎炎的,當心自個兒身體吃不消,再說我也擔心誤了你們這邊的讀書進度,你這個老師擔子可不輕省。”陳旭日玩笑道:“快不要惦記著替我省錢了,咱是資本家,一分投入,十分回報,我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蝕本。”


    “資本家?”潘濟不懂。


    “啊?”說的快了,不小心帶出新鮮名詞,陳旭日一時解釋不來,半真半假笑笑:“偶爾聽外國人說起的,大意是以最小的投入,謀求最豐厚的回報,大約相當於咱們說的奸商的意思啦……”


    趁著時間還早,陳旭日索性和潘濟提議先進城往人市去看看,說不得就會撞見合適的呢?潘濟則尋思著,能到他們這邊來,也是那些被明碼標價貨物一樣賣出的孩子的造化,這是做好事,而且兩個人一道走一遭,他對陳旭日大概屬意的人選也能有個具體的了解。


    說走就走,二人這便就要動身。新月急急從廚房裏跑出來,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大少爺不是答應要在這邊用飯?再等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她調到這邊來一個多月了,就沒有和少爺正經說上幾句話。還打算吃完飯,把這些日子的讀書心得和進步程度好好給他匯報一下,順便請教一些積累的數學上的難題,怎麽突然間說走就走了?


    “這會兒吃午飯還早了點,我和潘濟進城辦事,餓了在外麵吃點就得。


    今兒來的匆忙,下次我一定請馮叔提前打聲招呼,讓你好生準備請我吃頓大餐。”新月是陳旭日在這時空第一個熟識的同齡人,不忍見她一臉鬱鬱,遂安慰道:“往後隻要有假,我都要過來看看,要麻煩你的日子在後頭……”


    馬車駛進城,順著大街七拐八拐往人市走,時天色正午。


    路過一處飯莊,看著還算清爽幹淨,陳旭日做主,先停下用餐。


    飯莊裏客人坐了大約六成,還不到用餐高峰,已經有說書的過來兜攬生意。說的卻不是傳統的三俠五義、才子佳人的段子,而是當今新鮮出爐的太子爺四阿哥的母妃、董鄂妃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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