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楊凝冰已經成為定局的進入zy部門將楊家的整體實力又提升一次層次,那麽緊接而來的徐清遠升遷上海市市長以及李鎮平調任江蘇省省委辦公廳主任就相當於在暗中將這一波壯闊推得更高。


    “鎮平這個家夥是走了狗屎運了,不過話說回來我的升遷也的確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就算是我自己恐怕也沒有想到我竟然跨國了最少六年的時間坐上了這個位置,高處不勝寒,這句話可謂是切身地說出了我現在的感受,每一步都是步步為營小心謹慎,深怕遭人話柄。”在電話裏,徐遠清的聲音並沒有升遷之後的喜悅,反而表達出來一股濃濃的倦意。


    “相比之鎮平在省委的工作,雖然在省部,但是卻並沒有呆在前台,鎮平性格溫純,的確不適合在前台,你的工作就露了許多鋒芒,由此想來,上麵對於這一次的調任還是做了深切的考慮的,不但是你們兩個,連帶數個地方派係以及北京方麵都有不小的人事調動,不過也好,在一次完整的宏觀調控之後處於微觀的各個派係弟子想必也清楚了自己在什麽位置。”葉無道坐在河堤邊的座椅上,手裏牽著慕容雪痕的手,身下身後是一大片草坪,天空一片澄淨。


    “哎,算了,和你這個大閑人發牢騷也純屬白用功,從小到大你都是躲在一邊看著我們勞死勞活的,自己逍遙快活。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還真期待你在我這個位置能有多驚豔的表現。”徐遠清的聲音帶著輕鬆的笑意,無論如何,少奮鬥六年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壞事。


    “今年我和鎮平商量過了,就不去打擾你們一家人了,我們直接回成都去過年。”徐遠清的聲音很平淡。


    葉無道一眼就看穿了徐遠清的把戲,笑道:“是想賴掉那三箱蘇煙吧,窗戶紙都沒有!”


    徐遠清的聲音近乎呻吟:“上次給你拿的那兩箱就差點讓我爺爺把我的皮拔了...”


    葉無道道貌岸然地“指使”道:“李老家裏不還有的是嘛。遠清同誌,有困難,我們要迎著困難上,沒困難,就算製造困難,也要上。”說完之後,沒等對麵的徐遠清爆發,葉無道就把手機合上了,合上手機,葉無道抱著笑倒在他懷裏的慕容雪痕,看著麵前靜謐流過的河流,長長出了一口氣,仰麵靠在長椅上。


    慕容雪痕站起身來,走到葉無道身後伸出雙手輕輕在葉無道的太陽穴按揉著,姿態安靜而典雅,就一如她的生命一般,始終守候在這個男人的身後,不說話,也不撒嬌,用溫柔搭建起這個男人心靈的依托。


    “原本,我想不到我會走到這一步。”睜開雙眸,眼中滿溢的是無法言喻的溫柔,葉無道看著慕容雪痕,輕笑。


    安靜地傾聽,慕容雪痕不語,手中的力道依舊柔軟適中,釋放著是屬於這個男人的溫柔。


    “當年的那群小p孩,沒一天不把軍屬大院折騰個天翻地覆不罷休的小猴子現在都有了自己的事業,遠清成了共和國最年輕的上海市市長,雖然道路必定崎嶇,以後的仕途還需要經曆波折,可憑他徐家的能量,隻要不犯原則上的錯誤,那麽幾十年後,徐家出一個政治局人物也不是不可能,鎮平,性格內斂卻才氣四溢,現在已經是省委辦公廳主任,看樣子,北京方麵是希望培養出一批黨內的繼承人,而鎮平顯然是候選人之一。寶鯤這小子,仕途是不可能,經商也沒有希望,就是跟著我天天惹是生非,也是一生的紈絝命。其他的那群人,雖然沒有太多私人的交情,卻大多都知道自己是成都軍區出去的爺們,我們這一代的人,散射全國,卻緊緊相連,如今回首,當年的那些雞飛狗跳的日子到也好笑。”


    “那是因為你。”慕容雪痕輕笑,嘴角蕩漾的柔和幾乎要把陽光給融化,順著葉無道得手繞過長椅坐在葉無道的身邊,靠在葉無道的肩膀上,慕容雪痕囈語:“其實一開始,我就已經預料到結局,雖然過程不是我想象中的,可是猜中了結局我就已經猜中了全部。無道,對不對?”


    點點頭,葉無道抱緊了慕容雪痕,說:“猜中了結局,就贏了全部。”


    “其實無道很累。”在男人的懷抱中轉過身,慕容雪痕滿眼的憐惜,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mo在葉無道的臉頰,泣不成聲:“雪痕原本以為可以幫上無道,但是沒有,雪痕一點忙都沒有幫上,雪痕是不是很沒有用。”


    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抱緊了身體輕微顫抖的慕容雪痕,葉無道下巴頂在慕容雪痕的腦袋上,說:“不,不是的。雪痕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意義。這個肮髒冰冷的世界,隻有你才是第一抹最純淨的色彩,你的溫暖,讓整個世界都自慚形穢。”


    遠處,一襲紫色長發,孔雀坐在樹幹上,雙眸悲哀地看著遠處的男女,驟然狠狠地轉身,稚嫩的拳頭狠狠打在樹幹上,朝樹下抱膝坐在樹下的琉璃說:“你真沒用!”


    琉璃抬起純淨透徹的小臉,輕聲說:“性本大自在,何苦糾纏三千煩惱絲。”


    孔雀冷哼一聲,翻身飄落在地,冷冷地看著琉璃:“你知不知道我最想殺誰?”


    搖搖頭,琉璃依舊保持著她的姿態,把雙手抱膝,腦袋擱在手臂上,純淨如琉璃的眸子帶著安靜地看著遠處的男人,這個背影,成為她一生唯一的信仰。


    “他愛的人,和他的敵人!”額頭上驟然出現一個緩緩舞動的女人,孔雀雙眸紫得詭異而妖媚,如同上古的魔族,幽深的紫瞳幾乎要把周圍的光線吸進去。


    在兩個孩子的身後,草坪的另一端,葉河圖和葉晴歌站在一起,看著孔雀。


    “亞特蘭蒂斯的皇。”葉晴歌看著孔雀妖氣四溢的小小身影,眉宇間滿是淡淡的愁緒。


    葉河圖懶洋洋地說:“擔心了?擔心這孩子成長以後是兔崽子的對手?你剛下飛機還是多擔心擔心g省今天的室外紫外線不適合女性皮膚的好。”


    惱怒地瞪了葉河圖一眼,葉晴歌放棄了和葉河圖的對峙,輕聲歎了一口氣,說:“這孩子身上的宿命太深太重,是冤孽。”


    嗤笑一生,葉河圖笑道:“能和這樣的孩子結冤孽,不是道行高深的大妖怪能有那道行?”


    搓了搓雙手,哈出一口熱氣,雖然天氣很不錯,但是溫度還是很低,葉河圖站在陽光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說:“這孩子比無道更加適合做一個梟雄,可惜的是,無道因為雪痕到不了忘情的境界,而這孩子,卻也是為了無道過不了這一關。”


    “忘情?男人若真的忘了情,那也不是男人。”葉晴歌似乎對葉河圖的論調有所不滿。


    哈哈大笑,葉河圖點頭說:“不錯不錯,忘了情,男人就真的不是男人了。”


    驟然,孔雀歎了一口氣,額頭上妖媚的女人淡淡消失不見,恢複常態的孔雀走到琉璃身邊,對琉璃說:“你會不會殺人?”


    在那樣詭異近乎玄幻的場景下依舊保持從容的琉璃小臉皺成一團,搖了搖頭。


    “那你就沒用!”孔雀一臉的肯定。


    琉璃滿臉的委屈,嘟著小嘴。


    “還好你不是他的累贅。”孔雀淡淡地看了琉璃一眼,說:“如果你變成他的累贅,我一定殺了你!”


    琉璃仰起小臉,向來對這個世界都保持旁觀姿態的小臉上破天荒地有一股讓人感動得執著:“雖然我不會殺人,但是有一天你變成他的累贅,我也會殺你!”


    嗜血的修羅,煞氣衝天的阿鼻地獄,最恐怖的莫過於怒目的金剛,起了殺心的佛才是最恐怖的。


    “我不會給你那個機會的。”沒有生氣,轉過頭看著遠處的男人,孔雀的紫眸中有著隻有她自己才知曉的悲涼與哀傷。“因為在那之前,我會把自己殺死。”


    似乎對一切都一無所知,葉無道半閉雙目,心中寧靜祥和。大海憑瀾,若說人生就是一出從平淡到壯闊,從平坦到波折的大戲,那麽到最後終究是要曲終人散,趨於平靜的。任你不可一世也好,平庸一生也罷,到了最後,沒有人能夠逃脫生老病死,人的年紀越大,越是深刻地體會到生活的酸甜苦辣,對人生的閱曆也就更加深刻地了解到一個究竟,於是這些飽經了風霜的人們看淡了人世浮華,最終靠一張搖椅,煮一壺苦茶,在夕陽下漸漸閱讀人生的那些璀璨記憶。


    g省某部隊軍用機場,數個肩膀上抗著嚇死人軍銜的老人站在一起談笑風生,專門清理出來的跑道上隻有這一群年紀最小也大約在五十以上的男人們顯眼,身後,一排警衛持槍站崗。幾輛外形低調車牌卻通天級別的紅旗安靜地停在一邊。


    “老趙,不是我說你,你上次欠我的酒到現在都沒有還我,現在眼看老首長就要來了,讓他給我們評評理,哪有欠賬不還的。”一個禿了一半頂的老人手裏拿著軍帽,大大咧咧地揮舞著,滿口都是唾沫星子,滿臉通紅地大喊道,他對麵的被稱之為老趙的男人打著哈哈,底氣不足地說:“老錢,這個,你也知道,老婆子管的緊,我能拿到的就那麽一點,自己喝都不夠,哪裏還能給你,再賒幾天?”


    老錢不滿地哼哼:“不行,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行,你都賒了多久了,不過,倒也不是不可以變通...”旁邊一個老人大笑道:“老趙,你可小心,老錢又在打你那本棋譜的主意了。”


    還沒等老趙發作,一直在一邊安靜沒有說話的男人忽然開口:“來了。老首長來了。”


    大家都和自覺地安靜下來,仰起頭看著天空,天邊,一個小黑點正在緩緩地移動過來,而伴隨著這個小黑點,飛機的咆哮聲也越來越清晰,在小黑點的旁邊,四架側衛戰鬥機在周圍保護盤旋。遙相呼應的,早就待命在另一條跑道上的兩家戰鬥機也呼嘯著升空迎接。


    當滿頭銀發的楊望真從軍機上下來,一絲不苟的老人見到了站在飛機下早早就在迎接他的老朋友,露出笑容,快步走了下來。


    錢姓禿頂老人走上幾步,略帶些激動地站在楊望真麵前,道:“老首長,您可總算來了...”


    楊望真笑著拍了拍錢姓老人的肩膀,指了指他的肩膀,玩笑道:“你的軍銜也就比我低半級,我不算你的首長。”


    錢姓老人固執道:“是老首長一手把我提拔起來的,如果不是老首長,我老錢或許早就死在戰場上了,無論如何,老首長你永遠都是我的首長!”


    “行了,老錢,你就別廢話了,老首長難得來一次,先上車,這外麵風大天氣涼。”一個老人不滿道。


    楊望真笑著擺擺手,說:“再等等吧,雖然是一把老骨頭了,這點小風雨還不放在眼裏的,我外孫就來。”


    “是葉...”趙姓老人總算找到了自己說話的機會,剛蹦出兩個字就被另一個老人瞪回去了:“葉什麽葉?當初老首長的外孫在廣東軍區鬧下那檔子的事情,就你一個糟老頭子哼哼唧唧的不願意表態,怎麽,就因為你早年和那姓章的有點交情?不說老首長的情麵,就是那小子的辦事風格我就喜歡,就衝這點我就幫他。”


    趙姓老人麵紅耳赤地說不出話來,楊望真開口了:“那些都是小事,再說,老趙做的沒錯。站在他的位置上,自然比較敏感。”


    “好了,既然老首長來了,就不要提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了。”從一開始隻說了一句話的老人淡淡地開口,而這時,在軍用機場的另一端,一個男人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緩緩走來。


    楊望真見到來人,開懷笑道:“我外孫和重外孫女來咯。”走上前幾步,來人懷裏的小女孩歡呼著張開雙手,楊望真一把抱起了小女孩,笑道:“般若,想太外公了沒?”


    般若咯咯笑道:“想了!太外公想般若了嗎?”


    楊望真老懷大慰道:“太外公怎麽會不想我們家寶貝。”


    “外公。”葉無道輕聲道。


    點點頭,楊望真打量了一下葉無道,說:“去見見我的那些老部下老朋友。”


    心中有數的葉無道看著走過來的那群軍銜驚天的老人,笑道:“各位都是外公的老朋友,作為小輩理當問好。”


    錢姓老人開口道:“不錯不錯,果然是老首長的孫子,沒給老首長丟臉。”


    葉無道自然知道這個錢姓老人的背景,如今在南方軍界也算是前幾把手的人物,跺跺腳,雖然不說整個中國會震動,但是要動動南方還是輕而易舉的,而在場的大多數都是類似封疆大吏的軍界老人,類似楊望真的共和國第一代軍界元老漸漸老去,而現在真正把中國的軍權掌握在手裏的大部分還是這部分老人。特別是其中一個不苟言笑的老人,看似冰冷,有著軍人特有的剛毅的他去年剛從中央j重要職位上換調到地方軍區,根據從北方傳來的消息,這個老人便是下屆中央j二把手的最熱門人選。而其背後的靠山正是外公楊望真。


    “葉小子,以後有什麽需要的盡管開口,別有事也不找我們,我們這一輩子欠老首長的太多,老首長又太小氣,不肯給我們報答的機會,現在就隻好把目光瞄在你的頭上了,我們這些老頭子雖然沒什麽用,但是關鍵的時候說說話,還是管些用的。”一個矮瘦老人開口道,慈眉善目,麵容和藹,肩膀上卻抗著嚇死人不償命的中將軍銜。


    葉無道輕笑道:“王中將身子骨還是那麽健朗,王中將的孫子和我有過一些接觸,很精明的一個人,辦事很不錯。”


    包括那老人在內的所有人似乎都沒有想到葉無道會忽然這麽說,那老人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道:“能讓你說不錯的,一定有潛力。”


    如今中國,太子說不錯的人,就算是一頭豬都能夠上位。


    這便是現實的殘酷,一個隻打過架,罵過人砸過網吧的小混混會見到警察就嚇得瑟瑟發抖,而中國最大的黑道頭子卻能夠和這群掌握著軍權的地方軍區,五大軍區,甚至中央j的老人談笑風生。


    一邊被楊望真逗弄得咯咯直樂的般若忽然歪著腦袋開口問:“爸爸,這些爺爺就是我們的英雄嗎?”


    “哦?小丫頭,為什麽說我們是英雄?”趙姓老人來了興趣,對這個人見人愛的粉雕玉琢的小丫頭笑眯眯地問。


    般若卻也不怕生,脆生生地說:“老師說了,每個軍人都值得我們去尊敬,因為他們都是英雄!”


    一群老人被這一句話說得開懷大笑。


    再回去的車上,楊望真和葉無道坐在一排。


    “無道,你爺爺來了?”楊望真看著車窗外,幾年中變化頗大的g省,回首問道。


    點點頭,葉無道說:“是回來了,很早就回來了,不過說是有些事情又自己一個人離開了,估摸著,現在已經回到紫風別墅了吧。”


    恩了一聲,楊望真沉吟一會,喃喃道:“也是該回去看看了。”


    繼而出了一口氣,對葉無道說:“其實你們也沒幾個人知道,包括你爸你媽,你姑姑都不知道,g省郊外的一個古鎮,你奶奶就是在那長大的,他們也就是在那認識的。”


    麵沉如水,葉無道的表情看不出多大的變化。


    把葉無道的反應都看在眼裏,楊望真斟酌一番,開口道:“原本這是你們爺孫的事情,我懶得管也不會去管,隻是你和你爺爺有一點非常像,那就是固執到近乎偏執的地步,我知道,很多事情你們兩個一旦認定了就不會去改變,其實你的本質還是一樣的,就如同你爺爺一樣,看似為了對利益的追逐什麽都可以變通去放棄,但是真正一些本質的東西你們都不回去變。你爺爺和你都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隻活給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但是你應該知道,你爺爺對你,傾注了一生最大的心血。你奶奶死得早,你奶奶死後的二十年,他是為了活給你奶奶的在天之靈看,而你出生之後,他是為了培養你。那個糟老頭子,刀子嘴刀子心,血,卻是熱的。”


    在一番話中,車子緩緩減速,眼看到了別墅前,仰望真抱著昏昏欲睡的般若下了車,說:“現在你爺爺還沒有回來,去看看他吧。這車,可以借你用用。”g省外的古鎮,早些年也是一個省級重點培養的旅遊古鎮,隻是近些年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這個古鎮的旅遊業也漸漸沒落了下來,於是這個民風淳樸,大部分都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的古鎮也就漸漸平息了下來,這個古鎮上麵有一戶大戶人家,聽鎮子裏的老人說,這個大戶人家以前封建的時候就是當地五百裏內最大的地主,後來國民黨做了皇帝,這個家族內竟也出了幾個國民黨的幹部,最高的做過省長,那時算也算是南方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了,後來**當了天下,經過許多波折,這個大戶人家就漸漸沒落了下來,隻是靠著上輩留存下來的繼續,這戶人家當家的做主的竟然也在那亂世支撐這個家族活了下來,村裏的老人還能夠記得,這戶人家當年的輝煌,隻是現在,這戶人家不知道怎麽的,忽然一夜之間就都散了,離開的離開,死的死,走的走,到了現在,偌大個門庭,就剩下那兩隻孤零零的石獅子守護著,伴著些偶然間飄零的落葉,陡然平添了幾分蕭索。


    大宅子門口停著一輛看不出什麽名堂的車來,鎮子裏的年輕人除了少數幾個經常進城的,誰也說不出這車是什麽牌子來,就是看著挺沉的,幾個年輕人聽說鎮子的大宅子來了家人,興衝衝地跑來卻見到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豪華跑車,也漸漸地離散了開來,以為是什麽城裏的窮親戚來了。


    平日門鎖緊閉的大宅子裏麵,鏤木閣樓,憑雕玉契,走廊百轉,雖說因為歲月的雕琢這些昔日展現主人輝煌的光彩都暗淡了下來,但卻依舊有一股子陳舊古樸的滄桑感從中迸發出來,細細地琢磨,細細地聆聽,你甚至能夠聽到那些木質結構中婉婉訴說的那些歲月和輝煌的故事。


    在一幢閣樓下麵,周圍的雜草和中間年久沒有人照顧的肮髒不堪的小池塘形成了一個破敗不堪的小花園,而這個小花園內卻清理出來一片子的空地,一張普通的舊搖椅上坐著一個閉著雙目神情安詳的老人,老人身穿普通的唐裝,手裏端著一壺看不出年代和牌子的白酒,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小曲,緩緩地搖著搖椅。


    安靜不需要訴說,微風徐徐而來,周圍的雜草響起一片唰唰聲,小院子的牆角跟,一株大樹微微搖擺起枝葉,枯黃的聲音就如同這個老人一般,一股子的悲愴由心而發。


    “一霎時把七情俱已昧盡,滲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老人緩緩哼起了一曲京劇,哼了兩聲,睜開雙眸,竟然含悲。“這是你生前最喜歡的曲子,記得當初我在拉車,而你就坐在車上,悄然哼響的便是這兩句,就那一刻。我非你不娶。卻也誤了你終生。”


    微微發著顫,端起了酒瓶,深深灌一口這老北京都知道的二鍋頭,液體在酒瓶中晃蕩著發出聲響,喉結滾動吞咽下兩口酒,被稱之為華爾街起碼還能活五十年的老狐狸的葉正淩緩緩站起身來,身著唐裝,就舞起了這一段他一輩子銘記卻從來沒有唱過的《鎖麟囊》。


    “春秋亭外風雨暴,何處悲聲破寂寥。隔簾隻見一花轎,想必是新婚渡鵲橋。吉日良辰當歡笑,為什麽鮫珠化淚拋?此時卻又明白了,世上何嚐盡富豪。也有饑寒悲懷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轎內的人兒彈別調,必有隱情在心潮。”葉正淩緩緩轉首,看著那樓閣,輕聲道:“我這一生,惟獨虧你欠你。”


    “你不欠她,如果奶奶在天之靈,必定會淺笑幸福。”一個聲音由遠而近,聲音的主人走到老人身邊,看了一眼老人手上空了大半瓶的酒,斂眉不語,很好地收斂起那聲即將到口的爺爺。


    似乎並不覺得意外,葉正淩喃喃說:“這就是她的住所,而這裏也就是她的家。她為我付出一生,隻是希望我出人頭地,並非她貪慕榮華,為的僅僅是博取上位是我的理想。苦了一輩子,卻從不說苦,直到臨終我才真正地明白很多事情,無道,這世間的事情我早就看淡了,人說,當年那些人趕我出華夏,若非我心灰意冷,怎會就此罷休。”


    風起,葉無道很自然地脫下外套,披在葉正淩筆挺的身上。


    抬抬手,卻未拒絕這份不言語的關懷,葉正淩點點頭。


    執掌葉氏財團的銀狐葉正淩,數十年來恐怕隻有這一刻心才是暖的。


    “不過那些都已經是過去的故事了,你的,才開始,而我的,已經結束。現在即便是死我也無怨了,因為我實現了對你奶奶的承諾,代替她看著你成長。今後,恐怕也是沒機會了。”葉正淩喝了一口酒,這一次隻是淺淺一飲,躺回到搖椅上,神態安詳,放下了刻板和冰冷,這個老人的疲倦第一次如此明顯。


    筆挺地站在搖椅邊,葉無道仰頭看著那古老陳舊,數十年保持如一日的閣樓,輕輕開口:“你死的那一天,我會一把火燒掉這裏的全部。”


    微笑,點頭,葉正淩道:“這才是我葉正淩的孫子。”


    “這才是人生難預料,不想團圓在今朝。回首繁華如夢渺,殘生一線付驚濤。莫在癡嗔休啼笑,教導器兒多勤勞。今日相逢得此報,愧我當初贈木桃。”一聲滄桑古老的京劇唱腔從古園中緩緩飄出,帶著人生閱曆的滄桑,帶著不可言喻的哀而不傷,帶著太多太多人生的沉重,就如同這唱詞,回首繁華如夢渺,一生忐忑波折,榮耀過落魄過,卻惟獨不曾平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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