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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多半愛英雄。而有一種人就是專門踩著英雄的屍體上位的,不計手段,說卑鄙也好狡詐也罷無恥下流肮髒齷齪等等都可以往這種人身上形容,這種人是無所謂的,因為他們信奉的是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而勝利女神從來不會在意把自己按到在地的人是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人們的鮮花掌聲和傳說的英雄還是用勝利的事實來掩蓋所有所謂醜惡的梟雄。


    而當說出自己愛的是梟雄而非英雄的時候,女孩已經可悲地蛻變成女人。與身體無關,這隻是靈魂被現實糟蹋過無數次之後從悲憤到無奈到麻木的一種自然而然的變化。所以說社會就是一個大染缸,五顏六色五花八門,花哨得讓我們忘了自己原本的顏色。


    當我們為了麵具而帶上麵具麵對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的時候,有誰能聽見失去身軀的頭顱我們的靈魂在哀泣。


    楊凝冰從市政府出來,並沒有上她的專車,早早讓伺機回去的她獨自漫步在夜色中,看著天津市這座對她而言陌生又不陌生的城市在夜幕下的一點一滴,看著周圍的人們臉上或歡快或悲傷,或興高采烈或麵無表情地匆匆而過,忽然產生了許許多多的感慨,抱著手臂站在一座噴泉邊,看著嬉戲的孩子們調皮地玩弄著水花,時不時地被弄得濕了一聲而被家長父母責罵,她眼中溢滿了淡淡的溫馨和快樂。


    夜風襲來,噴泉的水珠隨著夜風一陣飄搖,感覺微涼的楊凝冰無意識地緊了緊抱胸的雙手。


    忽然感覺身上一暖,一件意大利大師親自設計,手工作坊的西裝披在了自己身上,並沒有驚奇也沒有疑惑,這股味道她就已經知道了是誰,若不是數十年的相濡以沫,這種默契永遠難以沁入骨髓。


    葉河圖站在楊凝冰旁邊,看著噴泉邊歡笑嬉戲的孩子,輕聲說:“看見他們就想起了我們的兔崽子,像這些孩子這麽大的時候兔崽子每天想的都是怎麽泡學校裏的,哪有這麽純真過。想想時間還真是快,一晃眼,竟然做了爺爺。”


    楊凝冰轉身凝視著身邊的男人,很少有機會這麽凝視著和自己同床共枕了數十年的男人,下意識地把眼前見到的和記憶中的進行比較,麵部線條柔和,少了以前的鋒芒,眼神似乎還是那麽渙散,但是楊凝冰能夠從渙散中見到無時無刻不再渲染著周圍的落拓,曾經飄揚的黑發現在竟然兩鬢微微泛白,見到這一絲的白色,楊凝冰心中輕輕攪拌開淡淡的酸澀。


    “是啊,一轉眼,無道都大了,好像昨天無道才有般若那麽大。”楊凝冰沉默下去,看著那些無憂無慮的孩子,眼神很純澈。


    葉河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摸向口袋,但是卻猛然意識到了什麽,在楊凝冰的“虎視眈眈”下尷尬地嘿嘿直笑,楊凝冰輕笑著,說:“隻準一支,下不為例。”


    葉河圖如獲大赦般摸出一根煙,然後小心翼翼地叼在嘴裏,拿著打火機左右比劃就是舍不得點燃著一根來之不易的煙。


    楊凝冰伸出手拿過葉河圖手上的打火機,“哢嚓”,淡藍色的火焰伴隨著清脆的響聲升騰而起,葉河圖愣愣地叼著煙讓楊凝冰幫他點上,嫋嫋而上的煙霧升騰而起,熏染開兩人的視線為兩人之間平添了一絲朦朧,朦朧中,楊凝冰似乎臉上掠起一絲紅暈,繼而轉頭就消失不見。


    楊凝冰忽然問:“聽說,你是英雄?”


    聽到英雄這兩個字葉河圖差點把嘴裏的煙笑噴出去,小小地吸了一小口煙,半晌吐出來,說:“英雄?不是過,也從來沒想過。”


    楊凝冰略帶失望地哦了一聲,但是畢竟已經不是崇拜英雄的小女孩了,現在的她在政治圈浮華數十年比誰都清楚,現在的社會任何人都能有上位的可能,但是英雄沒有。


    這個時候一個紅綠相間的小皮球滾到楊凝冰的腳邊,楊凝冰蹲下身體拿起小皮球,一個穿著碎花裙的小女孩紅著小臉撲閃撲閃著眼睛跑過來,或許是楊凝冰的親和力足夠高,小女孩扭捏著裙角低聲說:“阿姨,可以把皮球還給我嗎?”楊凝冰抬頭望去,見到小女孩身後不遠處幾個差不多大的孩子相互推搡著張望著這邊,於是笑著說:“好啊。”說著把皮球換給了小女孩,小女孩拿著皮球欣喜地道了謝跑回同伴中了。


    “這些孩子真是無憂無慮。”楊凝冰看著那些孩子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葉無道,接著有些自責有些懊惱,這與其他的因素無關,僅僅是處於一個母親的自責和懊惱,似乎所有的母親都會覺得對自己的孩子都不好,總希望把最好的最美的都給自己的孩子。


    “無道會理解的。”葉河圖帶著看淡塵世浮華的淡定,當男人真正看淡一切的時候深入骨髓的落拓是真正讓女人致命的,淡定,平和,再沒有什麽事情能夠驚起這種男人心中的波瀾,而對於葉河圖,若真的說有,也隻是身邊的女人和自己的兒子親人。很少有人能夠真正達到這種境界,而達到這種境界的人幾乎都差不多到了古稀之年,若真正放下了一切,不是生命向時間妥協的最後一刻就是遁入空門之後的大徹大悟,這也是為什麽人們對那些真正的得道高僧心中總會懷著敬仰的原因,並非因人,而是因為這種榮辱不驚的透徹。


    “無道小的時候我幾乎沒有時間抱他,哄他,他哭了我不知道,他委屈了我不知道,他冷了我也不知道,他想我了我還是不知道,你說,我是不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我總是數落你帶壞他,但是我知道,我自己才是最最對不起無道的一個,他的一切我都不知道,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的無能。”楊凝冰忽然捂著嘴眼圈通紅,世界上最珍貴的珍珠不是公主的眼淚,而是母親為自己的孩子落的淚。


    葉河圖凝視著楊凝冰,眼神中有著徹骨的愛意,這種愛意潛伏了數十年,陳釀了數十年的愛發酵成為一種習慣,習慣於自己的隱藏,習慣於自己的默默付出,習慣於守候。


    “就算無道的一切你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點,知道你是愛他的,這就足夠了。”葉河圖緩聲輕訴,輕悄悄地拉起了楊凝冰的手,並沒有被掙脫,兩人離開這出噴泉慢慢地向燈火闌珊處漫步,兩人被車燈和路燈倒下的影子達成了奇異的和諧共鳴。


    正如我對你的愛,有一種愛是不用說出口的,沉默的愛才最沉重,之於你對無道的親情,之於我對你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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