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森林深處,猙獰的巨獸脊背上,削瘦的少年表情猙獰,在陣陣飄過的瘴霧中高舉起好似沾滿了血漿的手臂,如同魔神降世、惡鬼現形。


    “嘶~”一片吸氣聲響起,壯漢們那紋滿猛獸圖案、原本凶神惡煞的臉上瞬間瞳孔收縮充滿恐懼,連在遠處偷聽著的強普獸紫山都發出了一聲被嚇到的驚吼,唯一知道真相的雪莉則努力的憋著笑,躲在人群中偷偷的給瑞豎了個大拇指。


    “叩,地克,叩,地克,”被嚇到的眾人紛紛用亞比亞語傳遞著恐懼,很快,整個隊伍都被驚動到了,本來坐在小藍背上的巴亞在聽說此事後,立刻意識到非同小可,跳下獸背趕上前方的巨獸紫山,告訴了此行的首領蒂.莫阿娜。


    很快,兩隻巨獸便緩緩停下了腳步。頭帶綠玉的蒂.莫阿娜如飛鳥般從紫山背脊上躍到瑞的麵前,皺著眉頭問道:“阿~阿狗?”


    “有什麽事嗎?漂亮姐姐?”瑞擺出一副十歲兒童的純真眼神看著美麗的女首領。


    莫阿娜似乎略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微紅著臉問道:“據說你知道前麵有牛妖出沒,是真的嗎?”


    “是啊是啊,”瑞大點其頭,語氣凝重的說道:“是很厲害很厲害的牛妖,會噴出很多很多的火,最可怕的是他會吃男人的那個,”他一邊講著還伸出拳頭做了個手勢,看著麵前年輕的女首領臉瞬時通紅,心中早已笑翻了天。


    “那個,那個不是重點,”莫阿娜忙打斷他的話,這小屁孩,越說越離譜了。她用手捋了捋頭發,調整了一下情緒,這才正色問道:“據說這隻牛妖還能變成人型?”


    “是啊是啊,”瑞心裏默默的向老索姆道了個歉,“棕色頭發,碧綠色的眼睛,噢對了,他還自稱老索姆。”


    “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是不是故意編出來騙人的?”莫阿娜突然臉色一變雙眼瞪起,黑色的瞳孔迥然內縮,一點紅光從其中猛的鑽入瑞的腦海之中。


    這是亞比亞中高級格林圖獨有的“震懾”戰技,在勢均力敵的戰鬥中突然使出,往往能瞬間壓製住對方心神使之失去放抗能力,乘機斬殺對手。


    “我其實……”瑞感覺腦海如遭雷擊,嘴巴不聽使喚般就要說出自己企圖拖延前進時間的真相,快停下!他在心中呼喊著,可似乎意誌正被一股強烈的外力給壓製住,隻能任由他人擺布。


    “你其實什麽?”莫阿娜上前一步,進一步逼問道,如此近的距離使用戰技壓製,她相信就算對方是青銅騎士也無力反抗。想到長時間意誌被控可能會對心神有不可逆的傷害,她並未全力施為,但以她虎鯊格林圖的境界壓製,絕無失手的道理。


    “我其實......我其實是聽我爹喝完酒吹牛說過的,我也不知道真假,”瑞如同癡呆兒般瞳孔放大,表情木訥的一字一頓回答道。


    “嗯?”這個回答倒也沒有太出乎莫阿娜的意料,她並不覺得麵前這個髒兮兮的小孩會是敵人派來的陷阱,看來不過是山野村夫以訛傳訛罷了。前方也許確實會有妖獸或靈物,但能變化成人的至少已是成妖境界以上,等閑難以碰到,哪有這麽巧的道理,而且之前和聖索托人接頭並前往探路的是虎鯊格林圖切夫圖,他實戰經驗豐富,是族人中信得過的高手,就算是遇到帝國的白銀騎士也足以抗衡,由他標記的路線絕對安全可靠。


    蒂.莫阿娜手杵鐵矛出神的思考著,偶爾從樹隙中透過來一縷光亮照在她美麗的臉龐上,在一片昏暗中剪出如女戰神般矯健而又迷人的側影。但此刻的女戰神全然沒有注意到,旁邊呆呆站著的瑞嘴角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狡黠微笑。


    就在剛才莫阿娜使用戰技侵入瑞的腦海,將他心神震懾住的一瞬間,體內許久未有動靜的玉符突然有了動靜,一股透心的涼意瞬間讓被控製的意誌清醒了過來,氣海玄氣陡然運轉,將進入瑞腦海中的震懾之力吞噬一空,如同飽食一頓般濃鬱的滿足感從玄氣中產生,連體內衝擊許久的督脈都隱隱有所鬆動。在心眼內視下。玄氣暢通無阻的湧入督脈,會陰、腰陽二穴皆精光暗放,不遠處的腰陽穴已如風中枯葉隨著玄氣的潮動而微微顫抖,似乎隻要略一發力,便可應聲而破。


    突破腰陽穴看來隻在一念之間,但現在身處敵營,沒有合適的環境蘊養穴位和脈絡,可不是突破的好時機。瑞緩緩停住體內玄氣得湧動。玄氣還能吞噬這種力量?這可得好好研究研究,可惜腦海內的這股外力已被吞噬得幹幹淨淨,如果美女再給自己來幾發就好了,他心中不無遺憾的想道,倒是忘了擔心如果超過自己的承受極限會不會心神崩潰。


    “胡卡瑪!”女戰神最終做出了決定,她選擇相信探路的族人,鐵矛堅定的直指前方,兩隻巨獸緩緩邁步繼續前進。


    “我頭好疼啊,剛才是怎麽了?”此時的瑞正癱坐在獸背上,裝作剛剛醒來的樣子痛苦的直揉腦袋,心中正在為沒能阻止亞比亞人的前進而發愁。


    “沒事了阿狗,你可能是太困了,好好休息吧,”莫阿娜摸了摸他的腦袋,微笑著安慰了一下後,轉身繼續布置隊伍前進和備戰事宜,雖說他並不相信這個阿狗所說的強大牛妖真的存在,畢竟在陌生環境作戰,小心一點總是不錯的。


    雪莉從旁邊走來,無聲的在瑞的身邊下,眼神略一相交,都已讀出對方心中的那份焦急。兩人除了默默向各路大神禱告外,一時竟毫無辦法。


    強普獸龐大的身軀緩緩減速,如油桶般粗細的鼻孔一張一縮,努力尋找著一個標記的氣味。片刻後,一聲低吼,巨獸再次前行,但令瑞和雪莉倍感吃驚的是,它們沒有再往南邊峭壁鎮的方向前進,而是折往了東方。


    難道哪路神明降下奇跡了?瑞不可思議的看向雪莉,而雪莉動了動鼻尖,似乎是發現了什麽似的皺起了眉頭,片刻後,一絲笑意在嘴角綻放,看到瑞詢問的眼神,她左右環顧一番看沒人注意,於是偷偷拉過瑞的手,在手心上劃了一個聖索托文字裏的“爸”字。


    少女柔軟的手指劃得瑞手心癢癢的,但最開心的莫過於其中傳遞出來的消息,看來亞比亞的大轉向便是出自老索姆的手筆了。既然老索姆已趕在他們前麵布局,那想來通知鎮民也已經沒有問題,剩下需要考慮的就是自己和雪莉如何撤離。


    坐在紫山背上的蒂.莫阿娜也對突然的轉向備感差異,但在於紫山溝通後,紫山明確的表示這個轉向是沿著標記的方向,便也沒再多問。她想起之前那個小孩所說過的牛妖,也許確實有這麽一隻強大的妖獸出沒,負責探路的切夫圖才會刻意避開。


    隨著強普獸的龐大身軀有節奏的不停晃動,亞比亞人的隊伍不斷前進,很快就已走出了昏暗的毒瘴之地。頭頂的視野豁然開朗,遠處天際,夕陽已掛在遠遠的漩渦之海上空,而心中已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的蒂.莫阿娜此時眉頭緊鎖,正在猶豫是否要再次核實標記的真偽。


    就在蒂.莫阿娜視野的正前方,兩座光禿禿的紅土山中間,在暮光下越發顯得陰沉的狹窄峽穀正等待著亞比亞人的進入。


    當瑞和雪莉正慶幸著亞比亞人的威脅得到緩解之時,在峭壁鎮的治安所內,隨巴森等人一同趕來的哈瑞斯伯爵正麵色祥和站在地圖牆前看著麵前的手繪地圖,並聽取眾人講述瑞和雪莉發現亞比亞人標記的經過後處置措施。


    “小瑞這孩子,倒是有少年老成的意思,經過此事倒是可以安排些事給他做了,”老哈瑞斯笑著說道:“你們在鎮上的排查有什麽發現嗎?”


    “鎮上的年輕人都已被我征召起來組成了巡邏隊,總共有十幾個人,按照之前的計劃開展組隊和排查後,已大致理清了人員情況,順便也算是為可能的戰鬥做好準備。但最近正值秋季漁汛以及秋收節,鎮上的外地商販和旅客頻繁出沒,人員身份複雜,查起來確實有困難,”老約翰先是皺著眉頭講了一通麵臨的困難,這才笑著說道:“好在昨晚和大家商討過後,我們已設計了一套比較可行方案。方案的重點就是縮小核查對象的範圍,我們在進行分析後認為最為危險、最有可能混入別有用心者的人群主要是三類人,防範的重點也就是放在這三類人身上。”


    “哦?你具體講講?”哈瑞斯頗有興致的問道。


    “第一種就是水手,水手是人數最多的,而且來源複雜,說不準就有什麽人混在裏麵;第二種就是雜耍藝人。雜耍藝人大多身手敏捷懷有異術,很容易掩飾自己的身份;這兩人排查起來應該問題都不是太大,無非是按照所屬的漁船和團隊逐一核對名單身份,最麻煩的是最後一類......以巡邏隊員的能力......”老約翰看了看正沉默著坐在角落裏的老希曼,欲言又止。


    “怎麽了?”哈瑞斯伯爵抬了抬他高聳的灰眉毛,也看向老希曼。


    老希曼掏出小酒壺啜了一小口,滿頭卷發下渾濁的雙眼似乎已陷入遙遠的回憶中,他抬頭看向哈瑞斯,緩緩說道:“最後一類是我一個月前有過切身體會的危險人群,就是現在活動越來越頻繁的月靈教徒!但在談此事之前,伯爵大人,我想我們需要等一個人來。”


    “等一個人?誰?哦......你是說他?”老哈瑞斯似乎想起了什麽趣事,眼角笑著皺出了道道溝壑。


    “沒錯,就是他,”老希曼抬了抬眉毛,笑著環顧左右,“這些月靈教徒可正是他的菜。”


    “嘿嘿嘿,那可是他的最愛,”“沒錯,就得他來,”似乎這句話戳到什麽笑點,房間內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瞬間被打破,連一貫木訥的老鐵匠巴林都摩挲著他那紅色的大胡子,裂開嘴直樂。


    “噠噠,噠噠。”


    馬蹄踏在石板上發出的清脆響聲,響聲由遠至近,伴著一聲勒住韁繩的輕嘶,最終停在了治安所的門外。


    一陣慵懶而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去找領主大人有點事,你先把馬車趕回去。”


    老希曼咧咧嘴發出無聲的笑意,“我想,我們現在可以開始討論,怎麽處理這些月靈教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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