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跋涉在植被茂密、毫無路徑可尋的原始森林深處,尤其是在追尋著亞比亞人的標記進入眼下這片昏暗的毒瘴之地後,瑞這才深刻的體會到,昨晚在酒館內時,老爹將森林比作老索姆家後花園的說法完全不是誇張,甚至……甚至有點太過低調。


    這森林哪裏是什麽他家後花園,分明就是老索姆他自己家臥室,還是配套最齊全的那種臥室。


    海邊秋日的天空碧藍如洗,陽光無遮無攔的灑向綿延無盡的森林。但在高大又濃密的樹冠遮擋下,盡管林外陽光亮到刺眼,林內依舊陰暗昏沉。


    不知多少年堆積下來的腐泥極為深厚,讓瑞每一步都極為艱難,稍不留意,腳就陷入了深深的泥窪中。一群不知從哪個泥堆裏驚出的黑斑蚊在瑞頭頂盤旋不去,發出“嗡嗡”的吵鬧聲。時不時前方還有瘴氣聚集,得趕緊繞開躲避,否則一旦吸入,在這行動不便缺醫少藥的密林深處,後果將不堪設想。


    真是累啊......瑞無奈的站直身子看向前方,隻見穿著褐色獵裝老索姆正和一身綠色布裙的雪莉舒舒服服的坐在一根幹燥的高大樹杈上,嘴裏嚼著不知從哪裏摸來的甜漿果,正嚼的汁水四溢。看到瑞看過來,老索姆還挑釁的衝瑞招手:“小子,能不能快點跟上,別總讓我們等,這漿果都吃撐了,我這坐的老腰都酸了,”轉頭還笑嘻嘻的衝雪莉說道:“來乖女兒,給爹爹捶捶腰。”一旁的雪莉翻了個大白眼沒理他,轉頭歉意的看著瑞。


    說來也奇怪,自己明明是緊緊跟著老索姆的腳印在走,但每次他走過時都如履平地,而輪到自己踩下卻往往卻不是泥坑就是蟲穴,搞得好不狼狽。


    這老頭,還真是小孩脾氣,就因為早上出發前他講解森林注意事項時自己走了個神,再加上雪莉又纏著自己說話,掃了他的麵子。結果自家女兒不敢得罪,便隻好拿我來出氣了,瑞心中暗暗好笑。雪莉本來還想給瑞指路,結果在這片老林子裏沒有老索姆提醒,才指了沒幾步,就差點沒把瑞帶到蛇窩裏去,於是再也不敢開口了。


    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可不是熱血少年,哪裏還要爭什麽麵子。瑞很是光棍的往地上一躺,衝著前麵的老獵人喊到:“索姆叔叔,我實在累得走不動了。這次是我錯了,下次您說的每句話一定認真記住一字不落,絕不敢再走神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消消氣吧,再說了,我們有共同任務不是嗎?也算是隊友了吧,不該發揚互相幫助的精神嘛。”


    話是那麽個意思,可看這小子,大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眼珠子還骨碌碌的亂轉,哪有誠心道歉的樣子,索姆看著越發來火,正想反唇相譏一番,卻差點被自家姑娘一腳給踹樹下去。“你太欺負人了!看看人家阿瑞,都累癱在地上了!”


    他哪裏累癱了,分明是在故意氣我,老索姆還想解釋,但一看雪莉的小臉上,隱約已快有淚珠掛下來了,隻好趕忙好言哄住,“嘿嘿這哪是欺負他,我就是鍛煉鍛煉他而已,馬上就帶他過來,馬上。”轉過頭來,瞬間已換成了一副臭臉,皺著眉頭衝著瑞喊道:“小子,今天看在有任務的份上就不和你計較了,我還想早點趕回去明天好過節呢。瞧好了,記得幫我把箭撿回來。”隻見他取下背後獵弓“刷刷刷”箭如雨下,木箭如同一支支從天而降的指示牌,在昏暗的密林中為瑞劃清楚了前進的路線。


    瑞站起身將射出的箭逐一拾回,人也已走到了老索姆兩人麵前,笑著遞過箭支,“謝了,索姆叔叔。”


    老獵人跳下樹接過箭,並沒有理會瑞,轉身就往密林深處走去,“阿瑞,”剛從樹上溜下來的雪莉正想和瑞說幾句話,“跟緊了,”前麵老索姆沙啞的聲音便已響了起來,雪莉和瑞相視一笑,趕緊快步追了上去。


    不再置氣的老索姆一邊領路,一邊隨口和兩人閑聊起來。


    原來正在走過的這片原始森林之所以被稱作毒瘴之地,是因為此處地勢低窪,導致林中濕氣聚集潮濕泥濘,常有劇毒蛇蟲出沒,連森林深處的猛獸都不敢涉足此處。同時此處也是黑杉森林裏瘴氣最濃厚的區域,剛剛走過之處也就罷了,隻要不隨意飲用林中水源和果實便問題不大,但再往前走就是毒瘴之地中心部位的濕地,那裏瘴氣濃厚,生靈難近,尋常人呼吸空氣都會感覺眩暈,據說在濕地深處還有妖獸存在。用老索姆的話來說,我自己從那邊走過去沒事,但帶著你這個累贅,還是乘早繞道而行吧,從中心地帶的濕地邊緣劃過去就萬事大吉了。


    三人繼續向北走去,周圍樹木越來越高大陰森,林中光線也越發暗淡昏沉起來,連數米外的灌木都難以辯識。瑞悄然運轉玄氣開啟心眼,這才勉強能看清周圍事物,他看向走在前麵的雪莉,隻見小姑娘早已被老索姆牢牢牽著右手往前走,倒是不用費神去辨路。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會,鼻中聞到的腐爛味道越來越濃重,飄在樹冠下方厚實如汁的霧氣,看來再往前便是毒瘴之地中心處難以通行的濕地了。


    依照之前製定的計劃,三人將從濕地邊緣地帶向西繞過後再繼續往海邊行進。領路的老索姆正準備折身西行,被他拽著跟在身後的雪莉突然輕喊一聲:“等等。”


    “怎麽了?拽疼你了?”老索姆問道,


    “不是,”雪莉搖了搖頭,“有一股極為濃重的味道。”


    “什麽味道?”跟上來的瑞問。


    “是之前在森林裏發現的亞比亞人標記的味道,而且味道極為濃重,與以往找到過的都不太一樣,似乎,似乎,”雪莉皺著眉頭,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小巧的鼻子在昏暗的空氣中用力嗅著,努力擺脫著空氣中腐爛臭味的幹擾。片刻後,隻見雪莉的手突然抬起指向北方,“就在那個方向,氣味比所有曾發現的標記都要濃烈得多,而且,而且要更加新鮮!”


    新鮮?這個詞讓老索姆和瑞都有點摸不著頭腦,兩人瞪著四隻眼睛狐疑的看著雪莉,等待她的進一步解釋。


    “哎呀,要怎麽說呢,”雪莉看著兩人,著急得直跺腳,“新鮮的意思就是,就是,”這時,雪莉手指著的方向突然隱隱傳來一陣奇異的吼叫聲,那叫聲非獅非虎,絕非尋常野獸,但聽起來卻凶猛異常。


    “就是剛拉出來的意思呀!”雪莉心一橫,終於說了出來。


    大家一起看向她手指著的北方,那裏,是被瘴氣濃霧所籠罩著的濕地,也就是這毒瘴之地的最中心地帶,那裏沒有濃密的黑杉樹,但卻長滿了高達十餘米的蕨類植物,在飄動的瘴氣籠罩下,隨風陣陣扭曲扇動,如同史前世界般陰森恐怖。


    “看來要有意外收獲了,”老索姆墨綠色的雙眼閃出嗜血的光芒,隻見他隨手將褐色長發在腦後紮緊,從身後拿出獵弓,對瑞和雪莉說道:“我去看看,你們在這等我,不要亂動。”轉身就準備進入濕地。


    “我們也一起去,”旁邊的瑞連忙拉住他說道。


    “別胡鬧!”老索姆不耐煩的嗬斥著,“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裏麵瘴氣濃密,毒物聚集,而且可能有妖獸存在,你們進去後我可不一定能照看得過來。”


    “索姆叔叔,”瑞認真的看著老獵人,“我們的任務是偵查亞比亞人下一步動向,所以更需要近距離觀察,才能了解全麵的情況來分析判斷得出結論,而且,”瑞指了指四周昏暗的森林,“您難道不覺得把我們倆留在這更不安全嗎?”


    老索姆看了看四周,這裏的確不是久留之地,周圍的濃霧和密林中,潛藏著誰也不清楚的風險和危機,算了,還是在自己身邊安全點,老索姆心裏想著。


    “進了濕地後,減少呼吸,注意隱蔽,以及最重要的,”老獵人一字一頓的說道:“跟緊我的腳步,千萬別擅自行動。這裏麵泥潭眾多,且深不見底,裏麵暗藏毒物,萬一陷進去後果不堪設想,另外,跟我去做好準備。”


    並沒有說要如何準備,老索姆便已向深處走去,瑞和雪莉連忙緊跟他的身後,一起悄然向濕地中心潛去。三人在高大的濕地蕨中鑽行著,先是來到一片顏色碧綠散發著異臭的水窪邊,老獵人用獸皮袋在水窪裏灌了一袋臭水,又從裏麵撈出幾根惡臭的深綠色水草,塞到瑞和雪莉手中,“放在嘴裏嚼住,可抵禦瘴毒。”


    然後三人又往左斜行了數十米,老索姆尋到一處外表平常的土堆,用獵刀在裏麵用力戳了數下,從裏麵立刻爬出來數隻如拳頭大小的藍色大螞蟻,渾圓的腦袋上,發著紅光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眾人,背後的翅膀已從硬殼中展開,似乎準備隨時飛撲而下教訓眼前這群入侵者。


    瑞拔出獵刀正準備應對,卻見老索姆熟練的掏出獸皮袋,將之前灌的臭水用力灑向麵前的藍色大螞蟻,原本氣勢洶洶的大螞蟻被臭水一淋,立刻蔫了下來,被老索姆上前一刀一個砍在脖頸處全部了結。


    “一物降一物,這種螞蟻就怕這種水,”老獵人隨口說著,同時走上前去用手將大螞蟻的藍色體液擠出,和在隨地挖出的爛泥裏攪拌均勻後,不理會雪莉的強烈抗議便在她皮膚暴露之處和頭發上塗了個遍,瞬間,原本一身俏生生綠裙子模樣的森林精靈變成了臭烘烘的泥娃娃。


    “這下,你在氣味上就算是濕地裏的土著了,”老索姆耐心對女兒解釋道:“除非是啟靈境以上的靈物或妖獸,否則隻會當你是路過的蟲蟻,不會對你做出過激的反應。”


    這邊的雪莉還在百般不情願的被老索姆抹著爛泥,旁邊的瑞早就自己動手將全身塗滿。片刻之後,收拾妥當的三人在老索姆的帶領下繼續向前走去,走向前方那陰風亂號、昏暗如夜的毒瘴之地中心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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