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徐賢妃砸了茶盞,砸了花瓶。


    砸到手邊無東西可砸,才消停下來。


    錦屏親自帶著人進來收拾,加起來不過三個人,用衣裳把碎片包了,裝在箱子裏抬出去,埋在庭院的樹下。


    等殿裏清理完,徐賢妃已經去了炕上喝茶,仿佛方才那一幕不過是鏡花水月,她還是那個氣質和煦的賢妃。


    其實以前徐良媛不是這種性格,當年盤兒對她的評價是言行無狀,但是為人極為聰明。可不知什麽時候,賢妃就成這樣了。


    “愚蠢至極,壞了我的好事不說,還弄砸了一切!”


    可能盤兒並不知道,宗琮獨寵了她這麽多年,已經給人了一種根深蒂固的形象,似乎皇貴妃就是不可戰勝,無法摧毀的。


    手段早已用盡,卻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反而把自己的處境弄得越來越糟,陳皇後就是最好的例子。


    既然宮裏無法瓦解,隻能從外麵了。


    什麽外麵?


    蘇家人,蘇海。


    所以當蘇海帶兵支援宣府,不過正中別人下懷,他在外麵和金人拚命的時候,已經有人針對他布下了一個死局。


    可最終卻沒能找到他的屍首,隻能得出一個結論,蘇海失蹤了。


    與之一同的還有傅家傅磬。


    因為出了這兩個意外,定好的計劃不得不中止,賢妃向來做事謹慎,她知道整件事還有個最大的意外和漏洞,她若是出手,成功的可能性不過隻有七成。


    她不能冒這個險,而且以徐家的力量還不足以做到有些事。


    可要是放棄這麽好的機會,她實在不甘心,所以陳皇後成功進入她的眼底,這麽好的槍,不用實在太可惜了。


    卻萬萬沒想到,陳皇後竟然把事情弄砸了。


    不,是沒有人想到永順伯竟然敢那麽說,他竟然敢說出那麽大逆不道之言,幾乎是把所有人的臉皮都撕了下來,曝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狂妄、無知、跋扈、不知所謂!下賤人!”說著,賢妃又砸了手裏的茶盞。


    屋裏侍候的宮女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這時錦屏從外麵匆匆走了進來,附在她耳旁說了句話。


    “娘娘,王公公讓人傳話,皇後娘娘想和您談一談。”


    徐賢妃隻是冷冷一笑,道:“她跟我有什麽談的?”


    錦屏沒敢說話。


    說是這麽說,徐賢妃最終還是去了,為的不過是不想功虧一簣。


    其實都不想功虧一簣,因為這是扳倒皇貴妃最好的機會,若是錯過了這一次,也許這輩子都沒希望了。


    在經過一番交談後,皇後和賢妃對視的同時,這個念頭同時浮現在兩人的腦中。


    可惜事情的糟糕程度,遠超出了兩人的想象,而她們所謂的結盟,很快就變得支離破碎。


    永順伯的那番話,引起的騷動比想象中更大,第二天就有朝臣重提立儲之事,還美曰其名以安社稷之穩。


    跳出來了一個,自然還有第二個,越來越多的大臣跳出來推舉儲君的人選。


    有推舉大皇子的,也有推舉二皇子的,可惜推舉二皇子的呼聲太低,還沒說出口就被別人以蘇海尚且還在失蹤中,為了規避嫌疑,二皇子實在不宜被議儲,給堵了回去。


    陳平文急得滿頭大汗,卻一言不發,等下朝後還有人遠遠就與他打招呼,調侃他怎麽陳大人臉色如此之難看,明明應該高興才是。


    高興什麽?


    大皇子的呼聲如此之高。


    可陳平文怎麽高興得起來,怎麽敢高興。


    回去後,他就動用了手裏所有的力量,差點沒耳提麵命讓大家明天都警醒點兒,如果再舊事重提,就都舉薦二皇子。


    此時他也不顧不得怕招人耳目了,或者會招來陛下的猜忌,實在這般情形無疑是在把陳家架在火上烤,隻差明說就是陳家故意陷害永順伯府。


    瞧瞧昨日永順伯才說出那樣的話,今日就有人重提立儲之事,還都推舉大皇子。逢有人舉薦二皇子,就有人用蘇海之事堵回去。


    這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關鍵陳家有苦無處訴。難道說自己沒有陷害蘇家,或是不想讓人大皇子為儲,至少不是現在?


    可誰曾想陳平文計劃的倒是好,也都按照他的想法在進行著,中途卻又殺出另一匹黑馬,竟有人舉薦起五皇子宗鐧。


    說五皇子雖才十一,但已顯敦厚之心性,於讀書之上也頗有天賦,多受人誇讚。又說安平公主出嫁安南後,兩國情義日益深厚,銀礦的開采也是漸入佳境,這都離不開安平公主在其中作用。


    如今邊關戰火四起,朝廷之所以沒捉襟見肘,與此也有很大的關係。陛下正值壯年,龍馬精神,大皇子體弱,二皇子當避嫌,五皇子年紀正合適,既不會太大,又不會小的看不出品行,合該是五皇子為儲才是正途。


    事實上別說,自打婉嫻嫁到安南後,宗鐧不可避免水漲船高起來。


    安南這幾年每年必會派人朝貢,以加深兩國之前情義,這種時候宗鐧必然要出場。哪怕宗琮再是厭惡賢妃為了兒子犧牲女兒的做法,卻也不可避免為了給婉嫻長麵子,而抬舉宗鐧。


    所以在朝臣們眼裏,五皇子其實也挺受陛下喜愛的,也不是不能為儲。


    一灘水就這麽被攪渾了,連著多日朝中你方唱吧我登場,都在議論立儲的事,哪裏還有人記得起蘇海叛不叛國。


    而剛開始大皇子呼聲最高的時候,陳皇後雖坐立難安,但到底沒往徐賢妃身上聯想,可眼見五皇子的呼聲也高了起來。


    合則徐氏這賤人說要結盟,都是哄騙她的,實際上人家早有打算,這是拿著她做梯子,來抬舉她那個撿來養的便宜兒子?


    殊不知徐賢妃同時也在猜忌她,覺得陳皇後是打算借機把大皇子推上太子之位,怕人說自己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以才把五皇子拉出來做筏子。


    可事情演變成這樣,由不得她們不爭下去了。


    誰也不敢去猜對方沒有陰謀,因為這事若是讓對方辦成了,等於絕了自己的後路。所以誰也賭不起那個萬一,雖然明知道事情發生的太過巧合了,也得硬著頭皮爭下去。


    宗琮踏入殿中。


    殿裏十分安靜,白術見了他,忙走了過來行禮。


    “你們娘娘呢?”


    “娘娘在暖閣。”


    宗琮大步往裏頭走,白術忙站了起來,想攔卻又不敢去攔。沒敢跟上去的福祿忙衝她打手勢,兩人站在那兒你看我我看你,到底是沒跟上去。


    盤兒正靠在炕上看話本子,一看宗琮走進來,下意識就跳下炕,往裏頭跑去。


    天冷,地龍早就燒起來了,其實地上是不冷的,但宗琮見她鞋都不穿就在地上跑,當即惱了。


    幾個大步追了過去,等他進寢殿時,盤兒已經躲到了床榻上,帳子拉得嚴嚴實實,似乎這樣就能抵擋住他的到來。


    宗琮被氣笑了。


    “你出來。”


    “我不出來。”


    “你鞋都不穿就下地跑,真是朕把你縱的是不是?”


    裏麵傳來一個小小的聲音:“我也就是忘了。”


    “是躲朕吧。說說,你打算躲朕躲到什麽時候?”宗琮一掀袍擺,在床沿上坐了下。


    過了會兒,帳子那處有動靜,盤兒把帳子撩了開,老老實實地跪坐在那裏。


    “其實我也沒想躲你啊,這不是……”


    “這不是做錯事了?”他哼了哼。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她扭捏了下,道。


    宗琮斜睨著她:“那你說的意思,朕知道了,就該裝不知道,就不該來問你。”


    忽的一下,人就過來了,扒著他往他腿上坐,還摟著他頸子。


    “其實我是希望你來問我的,我這不是沒臉見你嘛。”她垂著眼簾說。


    盤兒這樣,倒把宗琮給弄失笑了,更多的卻是無奈。


    “明知道朕知道後可能會生氣,還是偷偷做了?”


    “我也沒偷偷。”


    “是的,你沒偷偷,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瞧瞧誰使個手段像你這樣,隻差明著告訴朕你就是來攪渾水的。”他點了點她額頭。


    她吃疼往回縮,嘴裏還倒抽著氣。


    倒把宗琮弄得真以為點疼她了,去扒拉她的手看她額頭。


    “裝,你就會裝。”


    她卻嘻嘻笑了起來,摟著他蹭了蹭才道:“這不是知道你不喜歡把事情往孩子們身上牽扯,可我吃了這麽大個虧,心裏實在氣得慌。而且我爹說的那些話,其實還沒動上根本,隻有把她們都拖進來,這潭水才會徹底被攪渾。”才能拖延時間。


    “所以你就找人舉薦大皇子,又找人舉薦五皇子?”


    盤兒掰了掰手指:“其實馮海找了什麽人,你不都知道,就那麽一兩個,還不是正中某些人的下懷,所以才會鬧騰起來。”


    宗琮哼哼笑了兩聲,沒說話。


    盤兒瞅了瞅他,又去拉了拉他衣袖:“真生氣了?”


    他睨了她一眼:“朕要是真生氣,會來景仁宮。”


    “就知道陛下最寬容大度了,皇帝肚裏能撐船。”


    “嘴甜。”他捏了捏她鼻尖,嘴裏喃喃著,眼神卻又漂浮開了,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事。


    盤兒也在想自己的心事:“也不知道我二哥到底怎麽樣了,是不是真的……”


    “晉國公府正讓人在邊關找,可現在那邊局勢混亂,暫時還沒有結果。”說著,宗琮歎了口氣。


    “希望他們都好好的,不然……”


    不然之後,盤兒並沒有說,但宗琮明白其中的意思。


    宗鐧剛從上書房散學。


    因為顧忌著母妃的話,所以他平時都是最後一個走,從不會和其他兄弟結伴回南三所。


    從景運門出來,沿著箭亭旁的宮道走。


    他走得很沉默,身後跟著他的貼身太監四喜。


    突然聽到有幾個太監正在說小話,就在南三所禦茶膳房的牆根下。


    “你說賢妃娘娘為了五皇子殿下,這是和皇後娘娘對上了?瞧瞧最近朝堂上的動靜,這是拚了大力氣啊,讓我說,這又不是親生的……”


    “說你傻,你還愣,這宮裏誰管是不是親生的,養在自己名下,那就是親生的,以後若五皇子真能坐上那位置,還不是賢妃入主慈寧宮……”


    “可我聽人說當年那位死的有些蹊蹺,本來好好的,陛下帶東宮妃嬪都去了西苑避暑,唯獨那位身子不中用留了下來。陛下前腳走,後腳那位人就不行了,我聽人說,當年李嬪和趙嬪沒少為了五皇子打得頭破血流,至今兩人都是對頭,就是為了這事,那會兒都猜著五皇子會記在李嬪的名下,畢竟不是公主府的人嘛,沒想到偏偏就落在她手上……”


    四喜一個激靈,忙衝那邊罵了一句:“都在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正在審查文,有敏感詞不行,有那啥暗示也不行,圍脖抽獎作話裏說一句指路圍脖也不行。今天改了一上午的,下午還要改,二更可能要推遲,具體時間不好說,估計八點左右吧。


    另外如果發現不在更新時間更新了,可能是我在修改章節,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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