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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份做長輩對孫兒的愛護之心, 哪怕對待的不是盤兒, 也讓她打心底的感激。


    “謝娘娘, 妾身一定謹記娘娘的話,好好的看著兩個孩子。”


    說完這句,她抬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當初選奶娘的時候, 妾身隻打算選一個來著, 但身邊的宮女說一般都是四個奶娘。人多有多的好處, 妾身就想人少是非少, 而且妾身也不太會管人, 能少找不少事, 沒想到竟得了娘娘的誇讚。”


    傅皇後前麵說了場麵話, 後麵說了體己話,若盤兒隻說場麵話, 這天注定聊不下去了, 此時她也說些體己話, 又是兩個孩子的內容, 傅皇後不免就聽進去了。


    為此, 傅皇後沒少點撥她, 等一通話說下來,外麵時間也不早了。


    盤兒忙出言告辭。


    傅皇後又讓人把兩個孩子抱上來看了看, 才讓盤兒領著走了。臨走時,傅皇後把念秋使出來, 讓她送盤兒出去。


    等把人送走後, 念秋轉回來就見傅皇後歪在炕上, 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


    “娘娘,這蘇奉儀倒是客氣的,臨走時還塞了奴婢一個荷包。”念秋笑著把荷包拿出來,給傅皇後看了看。


    “給你你就收著,她人年紀小,心思倒是通透。”傅皇後笑著道。


    頓了頓,她又有些歎息:“這樣乖巧的人,總是難以讓人硬下心腸。人有福氣,也通透乖順,即使討好人也不讓人厭惡,你們說我是站兒媳婦呢,還是站孫子?”


    這話就有點讓人不好接了,看似是說家常的話,卻關係著東宮。


    念秋和念慈麵麵相覷一番,還是念秋開了口:“娘娘喜歡誰,就多親近誰,誰也說不得二字。”


    傅皇後點點頭:“理倒是這麽個理,你們也知道我心軟,總覺得太子妃可憐。不過她倒是個心思多的,也用不著我可憐。”


    提起這話,念秋和念慈倒不敢再接話了。


    太子妃之前做出的事,坤寧宮上下誰人不知,倒是一改態度待皇後娘娘越發恭敬,晨昏定省皆不拉,可也沒少往慈寧宮跑,甚至還為太後摔傷了腿。


    傅皇後倒和慈寧宮那位沒什麽恩怨,但一個兒媳婦親近婆婆也就罷,還去親近婆婆的婆婆,尤其再結合之前太子妃和傅皇後的一些私下矛盾,太子妃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她是心知肚明討不了傅皇後的喜歡,就往太後身上使勁呢。


    按理說,這樣做沒錯,聰明人都會這麽考慮,可未免就是太聰明了,聰明的讓人覺得心裏不舒服,尤其是傅皇後本人。


    “罷了,稚子無辜,聰明人有聰明人的活法,用不著我們這些蠢人多操心。倒是太子是個刻板的性子,以前胡良娣來親近我,他嘴裏不說我,卻沒少冷落人家,如今我那兩個孫兒可經不起冷落,不然還不知冒出什麽妖魔鬼怪,我得敲打敲打他,等下午命人去把太子叫來,本宮跟他說說體己話。”


    念秋念慈忙應是,心裏不免有些感歎,這大抵就是笨人有笨福吧?


    太子被叫去坤寧宮,本以為傅皇後是與他商議什麽事,沒想到卻受到一番敲打。


    傅皇後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讓他不要因為蘇良娣來親近自己,就冷落了人家。


    哪怕太子覺得眼前這局麵正好是他想看到的,也不禁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於是晚上的時候他又去了盤兒的院子。


    去了後,用膳說話自是不提,也沒少拿眼睛看盤兒。


    看得盤兒都感覺出來了,問他怎麽了?


    太子能說他有點吃醋?傅皇後看似溫和,其實極少維護什麽人,太子的性子其實有一半都是隨了傅皇後,還有另一半是宮裏的環境養成。


    這...話肯定不能明說,於是千言萬語化為一句——“沒想到你還是個本事的,不過見了幾回就討了母後喜歡。”


    太子這是在吃醋嗎?


    盤兒嗅到了酸味。


    她自謙一把:“母後哪是喜歡我,不過是喜歡鉞兒和醜醜,愛屋及烏的情況下,才對我另眼相看幾分。”


    太子挑了挑眉,明擺著不信。


    “不信算了,不過能討人喜歡也是我的本事啊,難道殿下不希望皇後娘娘喜歡我?”


    “你就會胡攪蠻纏。”他捏了捏她臉頰。


    盤兒反應有些大,當即就哎呦一聲,捂著臉倒在炕上。太子有點沒設防,本來覺得她是裝的,但看她一直捂著臉也不起來,就俯身去看。


    誰知道看到她從指縫裏露出來,帶著笑意的兩隻大眼睛。


    “你騙人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好了啊。”


    “誰讓殿下捏我臉,我的臉那麽嫩,哪裏經得起殿下的手勁兒,你看都捏紅了……”她歪在那兒,露出一點給他看。


    一看苗頭不對,福祿就趕緊做手勢趕人,自己也貓著腰出去了。


    “孤沒看見紅。”


    “你看,好疼啊。”她湊近了給他看,裝得似模似樣。


    “孤看你就是裝的,孤又沒使勁兒。”說是這麽說,太子還是看了兩眼。


    “殿下的手勁兒自己不覺得,但我的臉又軟又嫩,哪能相比。”


    “那你說怎麽辦吧?”其實太子的意思就是我捏都捏了,難道你還想捏回來?誰知這人打蛇順杆爬。


    “殿下親親,親親就不疼了。”


    她說了不算,還厚著臉皮往那邊湊。可把太子給逗笑了,用薄唇在上麵印了下,又捏了捏她鼻子。


    “你老實交代,母後是不是就是這麽被你哄住的?”


    “不是我哄的,是醜醜哄的,你不知道這丫頭可喜歡笑了,皇後娘娘一抱她,她就咧著嘴對皇後娘娘笑,可會討人喜歡了。”


    “是婉婤,小心被你叫醜了,你不是擔心以後嫁不出去,還叫醜醜?”太子很正視這個問題,已經好幾次出言糾正她了。


    “可你不是說——孤的女兒還擔心嫁不出去?”她直起脊背,單手負在身後,模仿太子平時說話的口氣。


    “還說你不是胡攪蠻纏。”


    兩人鬧了一通,好不容易消停了。


    “既然母後喜歡,你就多帶孩子去,孤平日裏忙,去坤寧宮多了也不好,二姐一大家子人,平時也不能總進宮,母後一個人也孤單。”太子說得頗為感慨。


    於是等太子妃好不容易養了一個多月的傷,趕在過年前幾天終於能出門了,突然就發現她的靠山還沒落實,但蘇盤兒已經給自己找了座靠山。


    每到過年的時候,宮裏總是最忙碌的。


    奴才們忙,忙著侍候主子,忙著宮裏大宴小宴。主子們也忙,忙著四處走動請安,忙著各處赴宴。


    一通忙下來,都挺累的,不過今年倒是發生了件奇事——太後竟行走都把太子妃帶在身邊,對她也頗為另眼相看。


    知道來龍去脈的自然明白是為何,不知道的不免四處打聽,過年期間宮裏的宴多,宴多人就多,如此一來太子妃至孝的名聲就傳了出去。


    慈寧宮,每到這個時候通常也是最熱鬧的。


    各宮的妃嬪,下麵的孫子孫女乃至重孫們,還有京中一些王公勳貴大臣們家的女眷,都少不了來慈寧宮給太後請安。


    不過一般下午太後是不見人的,成安帝這幾日也忙,大宴小宴都得露露臉,想著有兩日沒來給太後請安了,便過來了一趟。


    來的時候,太後午睡剛起沒多久。


    太後近七十年的年紀,早年的一頭烏...發早已變成了華發,梳得整整齊齊在腦後挽了個髻,也沒戴鳳冠,就穿了身家常的衣裳。隻看她麵相,慈眉善目,是個和藹的老人,大抵是愛笑,眼角有著細細密密的紋路。


    “這幾日皇帝也忙,好不容易封了璽,卻根本沒閑下。玲瓏快去把給皇帝熬的湯端過來,你這兩日沒來,我倒想讓人給你送去,又怕送去的不是時候,正好你來了,喝一碗補補元氣。”太後吩咐完宮女,又對成安帝說。


    成安帝坐在她下首處,身上還穿著吉服,顯然是剛忙完過來的。


    “有勞母後掛念了,這幾日也確實事挺多,想著母後這兒也熱鬧,就專門挑了下午來。”


    母子倆正說著話,玲瓏端著湯進來了。


    顯然成安帝也不是第一回喝了,接過來端著就喝了起來。


    太後有些感歎:“你也得顧念自己的龍體,我這裏你就不要掛心了,我上了年紀,有精神就多應付會兒,沒精神就少應付就是。”


    “兒子省得,母後也要多顧著自己的身體。”


    太後點點頭:“說起這事,我倒不免想起那次在禦花園,多虧太子妃在我後麵擋了一把,不然你母後這把年紀,恐怕就在鳳床上起不來了,最後反倒她在床上養了一個多月的腿。人上了年紀,不免心就軟,太子妃是個孝順的,她願意服侍在我身邊,我也不好逐了她。”


    看似閑話家常,太後卻是在向成安帝解釋過年這幾日為何把太子妃帶在身邊的原因。


    所謂投桃報李,哪怕是做主子的,麵上也不能做得太絕情絕義,不然下麵的人怎麽想,太子妃為了太後摔斷了腿,等好不容易養好傷,太後卻對其冷淡,若真是這樣,恐怕背後少不了有人非議。


    成安帝也明白這個意思,倒是未多置一詞。


    “母後若是真喜歡,多帶在身旁也沒什麽。”


    之後母子倆又說了會兒話,成安帝說還有事,就告退了。等他走了以後,玲瓏不免露出憂心之態道:“娘娘,這事陛下不會怪罪吧。”


    “怪罪?”太後笑了笑,拍了拍腿道:“他能怪罪我什麽?怎麽說我也是他嫡母,若不是本宮兒子沒了,若不是本宮將他記在名下,他也坐不上這個位置。人要知恩圖報,不然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的,他待本宮至孝,本宮自然要與他母慈子孝,不過皇帝這人心眼有點小,本宮已經與他解釋過了,能不能聽進去那就是他自己的事。”


    說白了,再怎麽樣她也是皇太後,她是不想和皇帝鬧矛盾,所以多順著他的意思。可若是不想順著意,皇帝也不能將她如何,尤其還是這樣一件小事。


    太後覺得若是皇帝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這皇帝也就白當了。


    其實以太後的眼光,她是看不中成安帝的,可當時迫於無奈,隻能矮子裏頭拔將軍。這麽多年相處下來,她對這個兒子也算有些了解,賢能算不上,不過占個老實不惹事,偏偏皇帝當久了,又養得有些自以為是,還狂妄自大。


    就像當下,頗有賢名的中宮太子不看重,偏偏看重幾個小婦養的兒子,讓太後來看,這不是聰明人所為,就是亂國之兆。隻是她到底上了年紀,兒子又不是親生的,自然不好多說什麽的,表麵上也就罷,私下裏言談之間不免有些輕視。


    玲瓏聽出太後話裏的潛意詞,隻是這事就不是她能插上嘴的,隻能默默不言。


    “對了,聽說那個叫什麽蘇良娣的,就是生了龍鳳胎的那個,最近往坤寧宮去的勤?”太後突然問道。


    慈寧宮自然也有慈寧宮的消息渠道,所以對坤寧宮的一些事也是知道的。玲瓏點頭道:“回娘娘的話,此人姓蘇,剛冊封了良娣沒多久,她最近經常帶著兩位小皇孫去坤寧宮給皇後娘娘請安。”


    太後點點頭:“怪不得我說太子妃最近來我這兒來得...勤,明明腿傷都還未全部康複。今天早上我見她站久了,轉身下去時背後的衣裳都被汗打濕了,也是個可憐見的。”


    太後的語氣含糊不清,玲瓏自然不好接話,主仆二人一人站著一人坐著,寒冬的暖陽透過槅窗灑射進來,為殿中增添了幾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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