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茅城


    韓愈的祖上曾在嶽不狂麾下為將,嶽王何等英雄氣概,韓愈在老一輩人物口中早已熟知。


    在韓愈看來,嶽魁雖為嶽家後人,卻沒有繼承嶽王霸絕天下的氣概,見不到藩王後裔的銳氣,倒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平民。


    韓愈自然知道嶽魁偽裝過了,但不論如何偽裝,人的氣度掩蓋不了,這種東西深深刻在骨子裏。


    韓愈帶著嶽魁到了城主府,城主吳應欽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修為處於立元五重,還算看的過去。


    “城主,人已帶到,末將先行告退!”韓愈拱拱手便離去了。


    吳應欽捋捋山羊胡,笑著對嶽魁說道:“小友此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見過吳城主!”嶽魁剛要行禮卻被老人托住,搖搖頭示意他無需如此。


    吳應欽看向不出聲的池珺,好奇道:“這位姑娘應該就是神秘的玄門中人,老夫有失遠迎還望勿怪。”


    “城主言重了。”池珺笑著說道,玄門弟子在外界受到尊敬太過正常,宗門背景太唬人了。


    “長話短說,我接到堍州冼禦銘的通知,讓我幫你走出天宕域。不僅僅是我,漓州桑州部分官員都會助你一二。”


    老人神識外放籠罩了周邊,隔牆有耳還是要防,即使作為茅城之主,吳應欽也不敢保證城內沒有天宕王的手下。


    嶽魁沉默下來,茅城說到底是天宕王的轄區,吳應欽明目張膽幫他,難道就不怕走漏風聲。


    “吳城主,在下一事不明,您是出於什麽緣由幫我,這種事稍有不慎會帶來滅頂之災。”


    吳應欽哈哈一笑,解釋道:“沒有其他緣由,隻因我是帝國子民,又是一城百姓的父母官,絕不容許親王作惡,屠戮忠良之後!”


    “嶽王在世深受百姓愛戴,他的後人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必然照拂一二。”


    嶽魁了然,他沾了先祖嶽不狂的光。


    “嶽小友,你從無雙城而來,可曾見過我那不成器的逆子。”突然,吳應欽問出這樣一句話。


    吳應欽的兒子?嶽魁微微一愣,腦海中突然想起一個人,該不會是他吧。


    “那逆子不聽管教,出走茅城去了胤州,說是要在修士齊聚的無雙城闖出一番名頭。還搞了個神門境第一人的虛名,華而不實的名頭要之何用。”


    吳應欽嘴上這麽說,臉上卻有不淺的驕傲之色,他兒子在無雙城的確有了名聲,作為父親很難不驕傲。


    在親戚朋友麵前,吳應欽臉上有光,兒子在無雙城可是響當當的人物。


    嶽魁有了猜測,試探道:“可是神門第一吳謀勇?”


    “哈哈哈,什麽第一,那臭小子就喜歡這些虛名。我倒是聽說無雙城的人都叫他吳大膽,但你怎麽會知道勇兒的真名?”吳應欽高興之餘,又有些疑惑,兒子吳謀勇的真名,嶽魁怎麽會知曉。


    吳謀勇對吳應欽說過,在外很少用真名,無雙城極少數人才知道他的名字。


    嶽魁避開了吳應欽的目光,糾結著要不要把吳大膽死去的消息告訴他,老人為自己的兒子如此自豪,嶽魁真不想讓老人遭受打擊。


    吳應欽臉色突變,隱約察覺到了不妙,嶽魁一言不發低著頭,難道是勇兒出了什麽事。


    嶽魁沒有說話,而是拿出吳謀勇的人皮麵具,他現在明白第一次遇見的是吳謀勇本人,是吳謀勇告訴他玄女任婉舒會來無雙城,如果是殺手絕不會如此做。


    天宕王麾下的殺手,化元境修為對付神門九重的吳謀勇遊刃有餘。


    他應該是在嶽魁進入玄門後這段時間殺了吳謀勇,扒下人皮製作成麵具,一直潛伏在無雙城等嶽魁出現。


    天宕王絕對調查到吳謀勇和嶽魁有過一麵之緣,某種意義上算是熟人,隻有通過吳謀勇的身份才能對嶽魁實施暗殺。


    吳應欽顫抖著手接過人皮麵具,喉頭都在發抖。


    “嶽小友,這...這是...”


    “這是公子的人皮,他和我曾有一麵之緣。不幸被天宕王的人所殺,待我趕到一切都晚了。”


    老人雙目血紅氣息紊亂,咬牙切齒道:“天宕王為什麽要殺他,我兒不過區區神門境,哪裏會得罪親王這樣的人物!”


    嶽魁歎了口氣,自責道:“就是因為公子和我有過交集,慘遭牽連而死。吳城主,晚輩有愧於你。”


    吳應欽緊緊抓著人皮,濁淚滾滾無聲悲痛,兒子吳謀勇是他一生的驕傲,等兒子修煉有成邁進四大元關,吳應欽打算下野,讓兒子繼承茅城之主的大位。


    禍福難料,父子不過半年沒見,兒子卻死在了無雙城。老人挺直的脊背瞬間佝僂,眼中再無駭人精芒,變得死氣沉沉,他心口一陣絞痛,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吳應欽捂著胸口麵色慘白,嶽魁和池珺立馬上前扶住。


    嶽魁本不想告訴老人這則壞消息,但終究一日此事會傳到老人耳裏,悲痛不過遲與早的問題。


    作為父親,吳應欽有權得知兒子身亡的消息,不該向他隱瞞。


    老年喪子,人生三大悲之一啊!


    “天宕王,我要你血債血償!”喪子之痛如何承受,吳應欽仰天咆哮,渾身內息躁動不安。


    “師姐,快!”嶽魁見勢頭不對,老人快失去心智了。


    池珺當機立斷,一掌貼在吳應欽頭頂,混元境氣息壓製了老人狂暴的元力,免得他走火入魔。


    “我替吳城主疏通心脈,他現在有一口破心邪氣堵在心頭,不及時疏通會有大問題,你替我護法!”池珺盤膝而坐,元力包裹住了吳應欽,引導他內息運轉。


    嶽魁鄭重點頭,神識籠罩四方,輕微的風吹草動也不放過。


    半個時辰過去,吳應欽臉色好了許多,呼吸也逐漸平穩,反觀池珺大汗淋漓,疏通心脈需要全神貫注,略微差池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吳應欽睜開眸子,悲痛仍然未減,隻不過情緒穩定了下來。


    “有勞前輩。”吳應欽朝池珺施了一禮,此女修為在他之上,稱之為前輩毫不過分。


    修行界,實力才是一切,無人去在乎年齡。


    “城主節哀。”池珺安慰了一句,老人隻是慘笑。


    “吳城主,此事因我而起,日後定還你公道!”嶽魁擲地有聲,天宕王殘殺人命如割草,作惡多端蠻橫霸道,遲早有一天遭到報應。


    黃崗村百姓和吳謀勇這些人無辜慘死,就是化成厲鬼也要向天宕王索命。


    吳應欽無力地擺擺手,悲憤道:“與你無關,天宕王獨裁專政人盡皆知,在他的極端統治下任何人都是案板上的魚肉。”


    “如今皇室崩塌,帝國分崩離析,兩王劃域而治,百家作亂天下,我等地方官員也是有心無力。”


    嶽魁靜靜聽著,吳應欽話裏有話。


    三人詳細交談,吳應欽的計劃很周密,他打算讓嶽魁乘坐城內喪葬店裏的馬車出城,如此一來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要委屈嶽魁躺在棺木裏,上演一場活死人的戲碼。嶽魁二話沒說答應了,殺手的龜息丹此刻派上用場,服用龜息丹真假難辨,看上去真如死去一般。


    不久前,嶽魁就被這古怪丹藥擺了一道,殺手清楚嶽魁生性謹慎,為了萬無一失用盡了手段。


    而現在,龜息丹成了嶽魁蒙混過關的關鍵所在。


    夜深人靜,明月高懸,嶽魁躺在房間內難以入眠。白天吳應欽表現的很誠懇,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嶽魁對他也是半信半疑。


    如果是個套中套,嶽魁就成了甕中之鱉。故而他不敢放鬆警惕,時刻關注著外界的動靜。


    堍州信任吳應欽,嶽魁可非完全信任,人在某些極端誘惑下會臨陣倒戈,吳應欽有出賣他的可能。


    不遠處一間古色古香的臥房,小阿狗進入了夢鄉,池珺半躺著枕著玉臂,神識早已籠罩嶽魁那間屋子。


    她和嶽魁想法如出一轍,對吳應欽有戒備之心,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點總歸沒錯。


    就這樣在二人一夜監視下,黎明時刻到來,天邊泛起魚肚白。


    金雞破曉,高亢有力的啼叫穿透了耳膜,嶽魁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神識一直環繞屋外不散,好在一夜相安無事,吳應欽並沒對他們下手。


    目前來說,此人值得信任。對付他們昨晚是最佳時機,沒有動作足以說明吳應欽沒什麽問題。


    不多時,城主府的護衛來了,嶽魁整理一番,打開了房門,池珺抱著孩子已經站在了外麵。


    二人對視,默契地點了點頭,確認吳應欽值得信任,


    護衛帶著他們到了城主府,避免人多眼雜,此時一些不相幹的人都被吳應欽打發走了,就留下幾位心腹。


    “二位昨晚歇息的如何?”


    吳應欽麵色憔悴,顯然一夜未眠,兒子的死對他打擊太大,悲痛欲絕下抱著兒子的人皮默默坐了一晚。


    “甚好,城主你也要保重身體,逝者如斯,我想公子天上有靈,也不願見你這樣。”嶽魁開口安慰,眼中那細微的血絲,吳應欽卻是看到了。


    這二位昨晚怕也是一宿沒睡,提心吊膽過了一夜。不過吳應欽沒往其他方麵想,隻當是兩人目前逃出天宕王的包圍圈,不知接下來的路如何走,惶恐乃至煎熬。


    吳應欽哪裏會想到,嶽魁二人是為了防備他。


    “我會安排韓將軍護送二位,過了茅城就是龍山,切記要避開龍山郡守,他是天宕王的心腹。”吳應欽說道。


    龍山郡距茅城三百多裏,漓州十五座主城之一,城池規模比茅城略顯一些,不過繁華程度遠在茅城之上。


    吳應欽若有所思,開口道:“說起來,龍山郡北門守將還是小友的家門,他傳密信說會處理好一切。”


    龍山郡比茅城危險,那裏的一號人物對天宕王唯命是從,他若得知嶽魁經過,必不惜一切代價捉拿。


    此行有一定的風險,但不得不去。山路已經行不通了,數百位四大元關地毯式搜索,遲早會暴露。龍山郡是回堍州的必經之路,繞路而行絕無可能。


    交談間,身著戰甲的韓愈背著雙鐧來到了門口。


    “大人,馬車準備好了,何時出發?”韓愈沉穩的聲音傳來。


    “既如此,你們趕緊動身。”吳應欽說著站起了身,作為城主他還有很多事處理,嶽魁的事他已盡心盡力。


    嶽魁和池珺跟著韓愈到了城主府一側不起眼的角落,那裏有一輛掛著白布的馬車等候。


    馬車內一具漆黑的棺木無聲無息躺著,旁邊還放置了幾個紙人玩偶,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鮮花。


    棺木正前方,擺放著一個香爐,三支剛點燃的熏香飄著青煙,一股靈場的氛圍撲麵而來。


    “姑娘,委屈你了,這件衣服得穿上。”韓愈揮揮手,一旁的家丁拿來一件孝衣,為了不露出馬腳必須假戲真做。


    池珺微笑著點頭,不過是穿件衣服,談不上委屈。


    對常人來說這是大禁忌,不過修行者眼中沒有這些,他們從不相信這樣做會咒人。


    嶽魁和池珺進了馬車,打開棺蓋嶽魁沒有思考就躺了進去,之前幻化的老人容貌到了時間限製,進了棺木倒也不用考慮這些。


    嶽魁服下龜息丹,對池珺說道:“師姐,我會陷入假死狀態,不要驚慌。”


    池珺嗯了聲,已經開始醞釀情緒了,她現在要當作嶽魁真的死了,如此才能爆發內心的悲痛。


    嶽魁躺下後一陣迷離傳來,漸漸的身體沒了知覺,呼吸也停了下來。


    嘩~嶽魁神識外放,甚至能看到棺木中的自己,龜息丹造成的假死,暫時隔絕了生機,增強了神識感知。


    這也說明假死隻是身體上的,神識依然能知曉一切,怪不到當初那些殺手知道嶽魁收走了他們的兵器。


    眼看嶽魁沒了呼吸,池珺刹那慌神,即便心裏清楚他是假死,池珺還是無法鎮定。


    “嶽魁!嶽魁!”池珺輕輕喚了幾聲,見嶽魁仍然沒動靜,她顫抖著手把天佑蓋放在了嶽魁臉上。


    天佑蓋是人死後必須遮麵的布,以此祈禱蒼天護佑逝去之人的神魂。新娘紅蓋頭,死人便是白蓋頭。


    人間已經夠苦了,死後希望能得到解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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