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心


    一直以來——可以說是自從和田艽緣相識之後開始,竹淵就在她的麵前表現的很是笨。


    若說田艽緣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就稱呼他為‘笨笨’,是因為他明知道那時候的她也是非常的喜歡他、甚至是比之風成宇還要喜歡他,可他當時明知如此卻裝作漠視了這一切的,對於她所表現的美麗等的視而不見——


    如此,也就使得當時的田艽緣,恰似犯了選擇困難症的情形下,不得不順應著這種情況、而把自己的幻想放到了風成宇的身上,以藉此想找到一份在當時的田艽緣來說更完美的愛情。


    當時但凡是竹淵主動一點,事情會怎麽發展還是兩說,可以說就是竹淵把田艽緣這樣的一個美人兒給推了出去。所以田艽緣一開始就稱呼竹淵為笨笨,是嫌他笨的不爭、是嫌他笨的不會把握時機!而到了後來,田艽緣依舊在稱呼竹淵為笨笨當中,這種情況依舊存在,但其中也包含著另一個讓她不得不稱呼竹淵笨笨的原因。


    人都是有慣性的,也都是有著一種極具偷懶精神深深的隱藏在人的意識深處,這可以說完全是一種生命的本能。原因就在於,每一個生命都活的很不容易,生命基因中隱藏著的那種力爭的鐫刻,時間久了也會形成另一種鐫刻,那就是類似於得過且過的精神。


    但凡是有點可能,每一個生命體也都會下意識選擇輕鬆一下、放鬆一下,目的是為了舒緩一下!但,這到底是在舒緩什麽,就連其本身自己也都未必清晰知道了。


    竹淵在一開始認識田艽緣之後,因為他內心對於田艽緣的愧疚,這才讓他總在田艽緣跟前放不開自己,顯得他總是很笨。可時間一久,竹淵下意識的感覺這種情況也很不錯!起碼在田艽緣跟前,他根本就無需帶什麽腦子、也根本就無需去耍什麽小聰明——因為沒必要。


    即使是在柳音跟前,為了討好自己的嬌妻,竹淵也是時刻在發揮自己小惡人的潛質:為了讓柳音開心、高興、輕鬆,不用點心怎麽可能。所以他把在田艽緣跟前的表現,當成了是自己的一種放縱,反正田艽緣也不是他需要用心去討好的對象。所以,竹淵在田艽緣跟前就一如既往的笨了下去,他也把這笨笨給徹底坐實了。


    竹淵一直沒有什麽真正的朋友,關係親近的如葉姐她們,他都是把她們當成家人看待。真正被竹淵當成朋友的,也隻有兩個:一個是當初的風成宇,一個就是更像是家人的朋友——或說是更像朋友的家人田艽緣。


    或許是對於田艽緣這個朋友、因為種種而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記,亦或是他非常的珍視田艽緣這個‘朋友的友情’:即使對於他來說已經多年不見了,可而今的重逢之後,找到了以前在一起的那種感覺的同時,他也找到了自己的笨。


    這,也就導致他在田艽緣的麵前反應很慢!原本應該早就察覺到田艽緣不太正常的他,愣是在事情發生的已成定局,這才後知後覺的‘聰明’了起來。可這,又有什麽用?也隻會是在他原本就對於田艽緣的愧疚之上,再添上重重的一筆。


    總認為自己若是早點發現田艽緣的反常,他或許就能勸導她不要用這種方式。可若真是如此,他就真的能勸解了田艽緣?但對於失了方寸的竹淵來說——不試過,焉知就一定不行?


    從小到大,從迷霧森林裏的植物到動物、從凡間形形色色的人到而今天界被各種欲望所驅使的人,他哪會兒不是一個小惡人?可他發現,他在田艽緣跟前做人真的非常失敗——以前初見時是如此、而今重逢之後亦是如此。一個田艽緣,自己愛著的和愛著自己的人,他竟然傷害了兩次!


    腦中本來就被各種紛雜情緒和心緒給攪亂的竹淵,腦袋不清楚的情況下,他更是無法原諒自己。要不是一直安靜趴在肩頭的條兒發覺他的精神不正常,一直的在提醒他、甚至最後都直接用它體內的氣勁來直接刺激竹淵的靈魂,雖不能說竹淵的精神會崩潰,可他若想清醒過來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去了!算是清醒過來的竹淵,這才發現了那在風雨中飄搖的田艽緣所化之幼苗。——難道還要讓田艽緣再受一次傷害?竹淵有些瘋了。


    就在小院、就在前天竹淵勞作的那一小塊地裏,原來不知不覺當中,為了防備竹淵而向後退的田艽緣,一直倒退到了這裏。老天似乎有點欺負人!滿天烏雲,四邊際都能見到微弱的亮光,而就竹淵他們所在的這方天域,那頭頂的烏雲都能當墨汁;漫天雷霆電光總是對這裏不離不棄,暴雨狂風又總是把這裏當成重點目標關注。


    豆點大的雨,沒有把竹淵給澆醒;能吹斷樹枝的風,不僅沒有把竹淵那紛亂的思緒給吹走,反而是讓他平添幾多愁;滿天的雷霆電光照耀到了他的身,卻是無法耀亮他的心,他的心依舊還是在迷蒙。被條兒直接用氣勁給刺激醒過來的竹淵,第一時間所關注的就是那株在暴風雨中不住顫抖著的小苗。


    兩個大跨步來到其跟前,卻是下意識的先用自己的身體為那株小幼苗擋住了狂風吹來的方向。接著在跟條兒簡單的道了句‘我沒事’的同時,他卻好像是沒事找事的施展光係魔法護罩、籠罩住了他及他眼前的小苗兒。“你真沒事吧?”條兒忍不住的還是問了一句。可竹淵,根本沒有一點點反應,他的思緒全都不在條兒所問的事上。


    好似爆狂的雷霆閃電間,宛如天河垂懸的雨幕裏,瘋狂的狂風當中有一個瘋狂的人!之所以說竹淵瘋狂,那隻是因為在雷電天氣當頭的情況下,施展任何形式的魔法都是一種禁忌。


    要知道雷電籠罩的區域,魔法元素是極其的不穩定的,要想在這樣的情況下施展魔法,那所需要的消耗將是平時五倍、甚至是十幾倍。而且,施展魔法時,總是要散出去精神力用以召喚魔法元素,可魔法元素會被感應到的同時,也極有可能會感應到電的威力。


    在雷電的天氣裏,散發出去的精神力能不能成功的得到魔法元素的響應,這很難確定。但非常有可能會讓雷電順著精神力而順延到施術者的腦海、意識意誌上!輕則也隻會感覺腦子一蕩、有一股劇痛,重則直接抹殺了其意識,讓其變成一個植物人。


    老天從不以為自己欺負人——雖然頭頂上的烏雲來到這裏後並不是直接離開,而是竟然在這方天域徘徊了起來。


    狂暴的雷電也不以為自己狂暴——雖然那一聲聲的炸雷總是響在竹淵的頭頂、總是炸在竹淵的耳邊,雖然那電光閃耀出來時,連竹淵的身影都在強光當中消失了。


    風也不以為自己有多麽的激狂——雖然總有斷枝草屑被其裹挾在其中,雖然竹淵的衣袍被它給吹得‘啪啪’作響,雖然它總想拽著竹淵的頭發把他一塊兒裹走。


    是!它們誰也不以為自己是多麽的瘋狂。就連同樣瘋狂無比的竹淵也不以為自己是怎麽的瘋狂——雖然他一次次的施展魔法失敗,雖然他施展的魔法還沒堅持三五秒鍾就隨著一道電光的閃爍而瞬間破滅,同時他的身子一顫、嘴裏發出一聲輕哼。


    誰都不認為自己瘋狂,誰都覺得自己是應該的,誰都覺得這就是自然——竹淵也是這麽覺得的!隻因為,那顯得非常稚嫩的幼苗需要他的守護,隻因為他守護著的其實是他的愛人。還有什麽,是比這還需關注的?為自己的愛人遮風擋雨,這是最起碼的應該。


    一心想嗬護住那心愛之人所化的小苗、卻總是被老天針對,總想不讓自己的愛人經受風吹雨打,隨之而來的卻是他的腦袋一陣一陣的疼——疼的鑽心,疼的讓人無比的心煩!這種靈魂上的疼,無法遏製、無法隔絕,還必須清晰的知道自己到底是個怎麽樣的疼法。這讓承受這種疼痛多了點的竹淵,免不了的心煩意燥。


    “哢嚓!”又一聲驟雷在竹淵頭頂炸響,剛施展出來的魔法防護又一次破滅,單膝跪地的竹淵又一次感受了腦仁裏的鑽疼。風好像也在這一瞬間小了,腦子裏還有點空白、心裏的煩躁卻是再也壓不住的升騰了起來——憤恨的竹淵‘噌’的昂首站立了起來!對著那無休無止的黑天、忿憤然的突然聲嘶力竭的爆吼一聲:“滾!”


    ‘轟哢!轟隆隆。’好像是應著竹淵的怒吼,又一聲響雷在稍遠處響起。應該是山峽的回音,讓這一聲巨響顯得悠長、聲音越來越小,就像有誰憤而不甘的一邊向遠處走、一邊嘴裏還不住的叨咕似的。爆吼一聲的竹淵,第一時間還是複又重新跪在了那小幼苗的跟前,複又施展了一個魔法護罩籠罩住了他,及他眼中那唯一的目標!


    電閃雷鳴似乎是真的走了,風攜著雨似乎也對竹淵失去了興趣,而這時的竹淵則是身在護罩當中雙膝跪地、以便盡可能的湊近那株小苗。他的身子還在嚴嚴實實的護著,他的雙手已經開始輕輕的、一點點的撥開那小苗根部的泥土。


    經曆了一場暴風雨之後,那株小苗不但完好,看起來還更脆嫩了很多,碧瑩瑩的宛如用絕世美玉精雕細琢而成。而一場暴風雨之後,竹淵就顯得狼狽不堪了!頭發早已被風吹散吹亂,又被暴雨澆濕的糊了他個滿頭滿臉;還在淅瀝瀝雨水的衣服,全都緊緊的貼到他的身上;更是因為他跪在地上的緣故,他的下身全是連雨水也沒衝刷了的泥濘。


    書生樣的竹淵,此時的情形又豈止是一個落魄可以了解的?書生——再落魄的書生,那也是書生!書生自有書生的義氣、自有其的滿腔信念和堅持。竹淵同樣如此,不堪形容的也隻是他的外在,望著那小苗的他、他的眼睛總是非常的晶亮,他的眼神總是包含著無數的溫柔、和疼惜之意。


    跪著的滿地泥濘,在竹淵眼中的卻是一片淨土!看他那手部動作的輕柔,若非是因為雨水已經把這裏的土變成了泥,他恐怕還不會動手,而是把嘴湊上去輕輕的吹——就像對待需要自己去嗬護的愛人,就像對待自己的心頭肉。


    雷雨,終於是真的走了。那趴在竹淵的肩頭,一直防備著、隨時準備出手救援竹淵的條兒,在這時候也終於是可以鬆口氣了!本想著是不是給竹淵來個清潔性的魔法,但有恐擾了他,條兒幹脆也不多事的依舊靜靜的趴著——反正這點雨對於修煉之人的竹淵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兒。它,就這麽靜靜的看著竹淵用他的方式,來疏解他自己心理的情。


    說一株草,冬去春來之後,還是去年的那個它嗎?說一棵樹,隻餘樹根的重新抽枝發芽成長起來後,還是原來的它嗎?很顯然:是,也不是!這也是一種重生。重生之後,她的樣子大概還會是原來的樣子,性格也基本不會變,但記憶肯定是不會存在的。


    也就是說,即使將來田艽緣再一次的化形,竹淵所麵對的是田艽緣,可也是完全的另一個人。隻是這個人,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命中注定會繼承原先田艽緣的命運,這其中不會存在一絲的偏移,當然也不會如田艽緣那般的會設想、幻想什麽了。可以說,這才是田艽緣的本意!她曾經追求完美,現在她想給竹淵一個完美的自己。


    田艽緣的這一次化形,所缺的也隻是時間,且也用不了多長的時間。自行兵解之後,她的意識是完整的,可以說已經具備了再次化形的能力,所缺少的也隻是補充一些她所需要的常識類知識。


    也就是說、已經是一個成熟體的她,隻要補足了這些再次化形為人的鋪墊,她就可以隨時化形;而且,因為是根在竹淵的二次化形,所以也無需什麽天劫考驗:隻要竹淵照顧好她,是沒有其他什麽風險或危險的。但是這些,不是竹淵所想要的!


    他愛上田艽緣,不是基於她的美麗,或是她所想的那種完美,而是因為他悔悟以往、有了曾經的經曆,這才把對她的喜歡轉變成了愛!而今,待田艽緣再一次的化形之後,他會愛這個田艽緣嗎?那他又能不去愛嗎?他能把這個田艽緣和他心裏的那個,當成一個人來看嗎?……愛是什麽?


    且不去管以後的情況會怎麽樣,反正此時此地的竹淵,還是待田艽緣為原本的田艽緣看。


    因為也發現田艽緣的意識非常的完整,雖然很弱很弱,但依舊是可以稍微的表達一下她自己的情緒和簡單的想法。所以打算把田艽緣給移植到水靈兒家裏的他,一邊溫柔的挖,一邊還猶如呢喃的和田艽緣說話。


    而那株小苗在竹淵的話語當中,不住的顫抖、偶爾的微搖,也不知是在表達自己的意見、還是因為竹淵的手讓她感覺身上癢癢——亦或她其實一直是在安慰著竹淵、讓他不要這麽的鬱結。


    雨停了,風也漸漸的變成了怡人的涼風,天氣也不再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但是天色並沒有放亮,因為也是該天黑的時候了。


    暴雨過後,一種清涼的感覺直透人心扉,雖然看不見,但想來滿目的青山定然是展露出來一股旺盛的生機。可這種清涼也隻是透露在竹淵的眼中,這種生機也隻是消除了竹淵身上的那種負麵氣息,倒顯得此時的竹淵平和、泰然了許多:隻因為,他已經把田艽緣所化的那株小苗兒給安置在了爸媽的跟前、有水靈兒和她相伴。


    天黑了,站起身來的竹淵,並不打算現在就走,而是想再在這裏呆一呆,等明天到來了再說。抬頭往四外望了一圈,也不知他看到了什麽,也許他也隻是想記住這裏,記住這裏曾經發生的事情。


    腳下不疾不徐,自有一股氣定神閑的氣度,朝著屋門、卻是在靠近那方小石桌時,他沒有進屋、而是就坐在了身邊的那張小石凳上。眼中有一分落寞閃過,好像是知道就算是進了屋,也隻是他一人而已。


    他此時的樣子,宛如那趕考經年、卻是名落孫山的秀才,好不容易起早貪黑、跋山涉水千裏,而回到記憶中自己的那個家時,方知道自己已是伶仃。默默的坐著、默默的看著,看著的眼睛有點無神,又似在默默的回憶著,回憶著曾經的人、曾經的一切過往。而……也就是在這時,一個意外的情況,出現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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