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黛拉的食指之上,一枚黑鷲徽戒上光芒閃爍。


    下一刻,夏亞察覺到了輕微的魔力波動。


    有一道無形的隔音結界以伊莎黛拉為中心鋪展開來,在將兩人之間的空間包裹入其中後便不再擴散,將馬車車夫等隨從隔絕於兩人的談話之外。


    “錫蘭的事情,確實和教國無關。”


    夏亞開口。


    在剛得知錫蘭覆滅的部分線索之時,他確實也有想過,身為聖庭通緝犯的沃裏克,會不會是教國自導自演的戲碼。


    畢竟自己所身處的西大陸,可是個標準的西幻世界,而按照他當時飽受前世網文與各類acg作品毒害的固有印象,教廷除了異端審判和狩獵巫師,好像也就隻剩下陰惻惻地搗鼓滅世陰謀的大反派標簽了。


    甚至,夏亞都已經做好了被教廷以莫須有的罪名推上審判庭,然後上演經典反叛神明劇情的準備了。


    不過根據夏亞後來所收集驗證的情報,最終推翻了這個猜測。


    象征著光明的教廷終於不用再擔任反派位了,真是可喜可賀。


    伊莎黛拉深深地看了夏亞一眼。


    雖然從名義上來講,夏亞也算是帝國的子民,但越是接觸,她便越發現自己難以看透對方。


    不論是他那位金精靈族的老師,亦或者是那宛若從天而降一般,為了維護他甚至不惜出手重傷一位傳奇的蒼銀魔女……


    再到如今,就連教國內部如此機密的消息,他都有驗證渠道。


    伊莎黛拉了解夏亞的性格,倘若不是百分百的確定,他絕不會做出這般定論式的發言。


    “如此看來,確實是我多慮了。”


    “奧古蒂娜掌握暗影議會這麽多年,對審訊,拷問甚至於搜魂的領域都相當精通,古德裏安既然落入了她的手裏,藏不住秘密。”


    伊莎黛拉並未開口追問夏亞情報的來源,而僅僅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她當然知道夏亞身上藏著許多秘密,但是作為一國皇女,未來的女皇,伊莎黛拉的心中也有著容人的氣量。


    無論有著什麽樣的隱秘,隻要夏亞還願意站在自己這一邊,那就已經足夠了。


    “還有,奧古蒂娜所說的「黃金黎明」……”


    第二皇女的眉頭微微皺起:“這個詞匯我倒是聽老師提起過,似乎是某個古老的超凡者結社,但具體的情報卻知之不多。”


    她畢竟還太年輕,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齡。


    雖然靠著驚人的天賦以及瘋狂的修行,伊莎黛拉單論作為禦獸師的實力已經屹立於西大陸的頂端。


    但論及閱曆和隱秘知識的積累,卻遠遠無法和那些活了百年以上的古老傳奇相提並論。


    “既然奧古蒂娜提醒,我之後會拜托老師和秘情處進行調查。”


    “另外,你也要小心,這次晚宴的影響太大,而且博爾吉亞邀請的賓客眾多,無法隱瞞……你和席爾薇雅冕下都在這次晚宴上出盡了風頭,有關你們的事情很快便會傳遍整個西大陸。”


    “倘若錫蘭的覆滅真的與黃金黎明有關,那你和艾若拉作為錫蘭唯二的幸存者,也必然會進入「黃金黎明」的視線,很難說那個古老結社究竟會對你們抱有何等態度。”


    “而一個能夠不露痕跡地影響古德裏安這位老牌傳奇決策的古老結社……其背後所蘊含的能量,也許遠遠超乎我們的想象。”


    伊莎黛拉的目光,望向遠方那遙遠的夜空。


    “畢竟,天知道在那次級位麵、維度裂縫與星界之中……究竟潛藏著多少背棄了人性,轉投向神性的存在。”


    她的話語有些虛無縹緲,但夏亞卻能夠理解伊莎黛拉的內涵。


    西大陸中,當前還活躍於明麵之上的傳奇加起來也不過十數位,每一位都赫赫有名。


    但是,一位傳奇的壽命,最少也有數百年。


    而且以傳奇禦獸師那已經化為精神海洋的靈魂強度,有太多強行續命,苟延殘喘的手段。


    先不提種族本身便是長生種的情況……不論是與植物係寵獸簽訂契約強化生命力,亦或者通過死靈教派的禁術將自己轉化為不死生物,再或者幹脆奪舍轉生……


    對於傳奇而言,真想苟下去的話,哪怕苟上千年也未必不可能。


    而絕大部分古老傳奇的檔案中,都僅僅隻是“失蹤”而不是“死亡”,從舊紀元至今,沒人知道究竟存續下了多少傳奇,就如同席爾薇雅一樣,找個次級位麵自我封印,誰知道你究竟是死是活。


    當然,席爾薇雅自我封印是為了期望與夏亞重逢,但其他傳奇卻不同。


    數百年的時光,他們過去所珍視的一切……家人,親友都早已逝去,心中所殘存的,僅僅隻有那對於成神的執念。


    這種複蘇的古老傳奇,神性早已經大於人性,也意味著世俗道德幾乎完全無法對其進行約束。


    “聖劍與聖槍皆是承載著位麵的意誌誕生,由星球本身鍛造而出的兵裝,在鍛造之初便承載著「救世」的目的。”


    “上一次聖劍與聖槍顯現,還是近千年前,神聖曆未曾創立的舊紀元……”


    “而現在它們再次認主複蘇,是預示著一個遠比「災厄大地」時期更加混亂,堪比舊紀元末期的亂世要降臨了嗎?”


    皇女那赤紅色的美眸中閃爍著些微的冷意。


    “不過,不論那些複蘇者來自於何等古老的過去。”


    “但既然選擇於這個時代複蘇,那麽便唯有遵守這個時代的秩序……”


    “否則,既然已經逝去了,那就永遠的逝去吧。”


    ……


    “皇女殿下的野心是真不小啊。”


    站在宅邸二樓,看著那在街道上向著城外漸行漸遠的黑鷲馬車背影,夏亞不由在心中暗暗吐槽。


    這是要平定亂世,把那些可能複蘇的古老傳奇全部打服的大氣魄啊。


    不過也是,如果沒有這樣的心氣,恐怕也不會讓那柄聖劍認主。


    「夏亞哥哥,我也先走了。」


    席爾薇雅伸出了小巧的本子遞到夏亞麵前,上麵銘刻著一行娟秀的淡金色字跡。


    早在曆史殘響的最終幕,夏亞便已經幫她補全了那靈魂深處空白殘損的黃昏權柄與神性。


    再加上五百多年過去,如今的席爾薇雅早已經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力量與權能,而不用再擔心如最開始接觸黃昏神性那般,隻要說話便化為屠戮無辜者的言靈。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更喜歡用書寫文字的方式與人進行交流,這是夏亞在五百多年前所教她進行自我約束的技巧,時至今日已成了習慣。


    夏亞點了點頭:“嗯,是要和伊絲維妲副塔主她們商量在帝都開辟白塔分塔的事情嗎?”


    席爾薇雅那蒼銀色的美眸眨了眨,點了點頭,小本子上淡金色的字跡緩緩浮現。


    「五百多年前,在我成就傳奇之後,黃金黎明曾經派使者和我進行過一次接觸。」


    「從他的身上,我察覺到了與我相似的氣息。」


    「他應該也與我一樣,以某種特殊方法容納了殘缺的神性或是權柄,隻是融合度相比我要遜色許多」


    以席爾薇雅的精神力,伊莎黛拉那固化在戒指上的隔音結界自然阻攔不了她,或者說本來也沒想阻攔。


    「隻是,雖然相似,但那卻並非是我所追求的道路……」


    小本子上短短的一行文字,卻蘊含著無比沉重的分量。


    傳奇位階,代表著生命本質的躍遷,由人到非人。


    大部分禦獸師對於傳奇之上的領域都可謂一無所知,不過作為王座級的禦獸師,席爾薇雅卻能看清一部分傳奇之上的茫茫迷霧。


    大體,傳奇之上分為兩條道路。


    一條是收容神性與權柄碎片,成為神話生物,半神……乃至創建神國,播撒信仰,最終登臨神座,成為真神的道路,也亦可以稱為「成神之路」。


    這是最有跡可循,也是最按部就班的道路。


    晨曦教廷的七位正神,乃至於那些源自深淵,由邪教團所供奉的偽神,邪神等等……無一不是走在這條路上,差異僅僅隻在於走了多遠而已。


    而自出生起,便容納了一尊黃昏古神半身全部神性與權柄的席爾薇雅,從理論上來講,便是踏足成神之路最完美的人選……隻需要完全擁抱黃昏的權柄與神性,她便可以直接從傳奇晉升至半神。


    但是席爾薇雅卻並沒有這樣做。


    因為她不想忘卻身為人類時的本心,成為那高高在上,俯瞰眾生,失去了人性的神話生物,神明因信仰而強大,卻也會因為信仰而改變自我的認知,最終演化為符合大多數信徒想象姿態的存在。


    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她害怕再相見時,夏亞會厭惡這樣的自己。


    所以席爾薇雅選擇了另一條更艱難的道路,拒絕了融合神性與權柄,一步登天的誘惑,僅僅隻是將那黃昏的權能作為單純的力量來使用……而是繼續以人類的身份,走在了傳奇禦獸師的道路之上。


    這是更艱難的道路,每一位傳奇的路都截然不同,哪怕有王座級禦獸師的先例在前,但誰也不知道自己的路究竟能不能走到彼岸。


    可喜的是,席爾薇雅賭贏了,最終超越了那道界限,成就了王座。


    「當時我忙於搜尋夏亞哥哥你的線索,所以也未曾理會黃金黎明的邀約。」


    「不過那確實是一個頗為古老和神秘的組織,連一位普通的使者都是踏上了成神之路的傳奇……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黃金黎明中應該存在著不止一位半神。」


    席爾薇雅的目光微垂,不想讓夏亞看見此刻那雙蒼銀的美眸中,那冰冷徹骨的寒意。


    僅從位階上來講,半神與王座對等,但其中亦有積累上的差距,如席爾薇雅這般新晉的王座,比之那些橫亙了千年的半神當然有所差距。


    但是,倘若祂們真的對夏亞哥哥動了心思的話……


    片刻之後,當銀發少女的俏臉再次抬起之時,那冰冷的寒意已經消失不見。


    「總而言之,夏亞哥哥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的笑容。


    「不過,我也擔心在我不在的時候,夏亞哥哥會被那些有心之人給盯上。」


    「所以,我就留一隻自己的寵獸在夏亞哥哥家裏吧。」


    「那麽,之後見,夏亞哥哥。」


    淡金色的字跡在虛空中悄然浮現。


    下一刻,席爾薇雅那道窈窕的倩影緩緩淡化。


    幾秒鍾後,就這樣消失在了黃昏的輝光之中。


    偌大的宅邸,又隻剩下了夏亞和艾若拉兩人,一時之間倒是顯得有些冷清。


    “我來洗碗。”


    金發少女這才從座椅上站起了身子,收回了此前那一直凝望著夏亞的目光。


    這也讓夏亞長舒了一口氣,小艾那“來自於正宮的凝視”可不是誰都承受的起的。


    艾若拉開始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收拾著收拾著忽然輕聲開口:“今晚要膝枕嗎?”


    伴隨著席爾薇雅的入場,這姑娘終於產生了巨大的危機感,開始試著主動給夏亞發福利了。


    夏亞將桌上些許灑出的酒水用抹布擦幹淨,也幫著拿起了一摞瓷碗,順手將少女攬入懷中:“那超短裙加上不穿絲襪的那種可以嗎?”


    啪嗒——


    一雙木筷被當場掰斷。


    少女那金色發絲下的耳根一下子就紅了。


    “我再想想……”


    她一把從夏亞手中奪過了剩下的碗筷,低著頭飛也似地逃走了,很快廚房裏便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


    哼哼,現在知道誰是上麵那個了喔?


    夏亞剛想跟過去乘勝追擊地調戲兩句,卻忽然想起來了席爾薇雅臨別前最後留下的一句話。


    “留一隻自己的寵獸在我家?”


    他目光掃視宅邸。


    隻看見不遠處的沙發之上,有一隻渾身柔順銀毛,正閉著眼睛打盹的白貓。


    白貓的儀態頗為優雅,帶著幾分不容侵犯的高貴之感。


    下一刻,似乎是察覺到夏亞的視線看來,白貓睜開了眼,流露出那雙蒼銀色的眸子。


    它向著夏亞的方向湊了湊,然後發出了一聲慵懶的貓叫。


    喵——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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