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省城人民醫院,兩人跳下車,一路小跑著來到三樓急救室。


    不用問,從大夫和護士的臉色上看來,情況已經十分嚴重了。


    包媛的弟弟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


    張凡慢慢走過去。


    這是他第二次麵對麵看見這位奇葩“啃姐族”。


    他身材細長,體格瘦弱,一看就是長期不健康生活所造成的那種病秧子。


    臉色焦黃焦黃,跟土灰似的,沒有一點色彩。


    雖然在病床上沒穿外衣,但內衣是古馳的,手上戴著很大一隻金戒指,手指因為吸煙,已經黃黃得像是烤糊了一樣。


    緊閉著雙眼,呼吸微弱,頭有些向上抬,好像要尋找什麽似的。


    在張凡看來,這種挺胸式僵化,是死態。


    《玄道醫譜》描述:“瀕死而五神俱散,體僵而脈滯,足伸指張,頜首向上,是為死態。”


    看來是完蛋了。


    沒救了。


    若是張凡早到幾個小時,或許會搶救過來。最起碼用“七星驅邪鬼涎”套針,能延長生命一個星期,那時,再慢慢用藥調理,應該是可救的。


    現在這個情況,應該是沒轍了。


    木己朽,而不複春。


    六神己散,不知歸處,怎麽召回?


    也就二十不到的歲數,就這麽熄火了……


    不過,張凡沒有感到過多的遺憾。


    甚至內心裏有一絲絲的高興。


    張凡有相當的自信,自己這種反應並不是殘忍,並不是希望包媛弟弟死去,而是替包媛高興:她終於可以解脫了!


    不然的話,這個吸血鬼會吸幹她的一切,直到她先於他而死!


    包媛兩次救過張凡的命,一次是以嬌軀替他擋子彈;一次是以自身“優勢”製成益元丸使張凡恢複功力。


    張凡一直渴望把這個極度迷人的少婦變成自己的女人來一生報答她的恩情。


    他當然不願意這個弟弟把包媛害到死。


    啃老族尚且受世人不齒,啃姐族則更沒道理了。


    你啃姐,你憑什麽呀?


    憑什麽姐姐就要一輩子受弟弟的盤剝?


    張凡心中不斷嘀咕著,但他明白,即使沒救了,也必須拿出搶救的姿態表示一下,畢竟自己是醫生,救人是要務,而不需要過多考慮所救的是什麽人。


    伸手把脈,閉目體驗,脈象中微弱如秋風落葉,一片蕭條,主脈陽氣下沉,鬼氣上升,脈線之內混混沌沌,己成大江東去不可挽回的局勢。


    死脈!


    鬼氣己然據於腦門。


    骷髏頭在頭頂上方呈現。


    五髒六腑均己處於彌留之際,此時就是張仲景再世,也無能為力了。


    “唉!”


    張凡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一口歎氣,是為了向包媛表明沒救了。


    包媛“嘩”地一聲哭出來,“弟弟……”


    她傾身撲過去,伏在弟弟身上,使勁地握著弟弟的手,“你不要走啊……媽,爸,對不起啊,我沒看好弟弟……”


    張凡默默地站在一邊,不知怎麽勸慰包媛。


    讓她發泄一下吧……為了這個弟弟,她也是操碎了心,結果還是弄到這個地步,她心裏肯定無比難過。


    而此時,心電監控儀的屏幕上,曲線的振幅越來越小,波峰波穀慢慢平複下去,最後,成了一條直線……


    辦完了喪事,已經是第三天的下午了。


    包媛躺在禦膳館宿舍的床上,無精打采,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似乎要從天花板上把弟弟找回來。


    張凡坐在床邊,默默無語。


    包媛慢慢把手伸過來,抓住張凡的手,聲音有氣無力:“小凡,以後,我怎麽辦?”


    張凡理解她此時的心情,盡管她弟弟活著的時候天天讓她操心,但她弟弟一走,她感到了極大的孤單。老公走了,弟弟走了,兩個親人都走了,她感覺自己像是一片樹葉在順水流向未知的遠方,能不孤獨?


    “親人沒了,讓我做你的親人好吧。”


    張凡輕輕握住她的手,語氣十分鄭重。


    “在我心裏,你早就是我的親人了……”她語調凝噎,突然把張凡的手摁在自己臉上,胸部起伏,又開始嗚咽起來。


    “別太難過,事情已經發生了,下麵我們應該想想怎麽出這口氣!”


    包媛搖了搖頭,“出氣?”


    “找那個黑道大哥,讓他給個說法。”


    包媛一下子坐了起來,緊緊抓住張凡的手,好像生怕他跑去找人家算賬似地,“小凡,不能,萬萬不能啊!那些人是壞人,我們犯不上跟他們纏鬥。”


    她如此緊張,以至於手上微微發涼。


    張凡停住了。


    包媛是怕煩麻煩,更主要是怕給張凡煩麻煩。


    “你答應我,別去找他們!”


    包媛伸手扶住張凡肩頭,輕輕搖晃著,哀求地道。


    張凡慢慢地出了口氣,輕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就這樣結了?


    真是窩囊!


    世界上的小人物大多是這樣,遇事忍了。


    忍,確是平安。


    但忍了之後,人性遭到壓抑,以後會鬱鬱寡歡,一生窩著這口氣出不去,跟死了也差不多。


    弱肉強食,小人物也隻能如此?


    張凡沒有說話,輕輕把她的手移開,站起來給她倒了半杯熱茶,端到她麵前:“媛姐,你喝口茶吧,你嗓子都哭啞了。”


    包媛心中一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伸手接過杯子。


    剛要喝下,突然傳來一陣砸門聲。


    “咣咣咣……”


    一陣比一陣更響亮。


    宿舍本來是用預製件搭建的那種房子,被這劇烈的砸門所撼動,整個房子好像都在搖晃。


    “什麽人!?”


    張凡一個箭步衝到門口,隨手拉開房門。


    隻見一個高大的光頭,叉手站在門外。


    他身後,跟著二十多個打手,個個身著黑衣,挽著袖子,而手腕上一律露出一個紋身癩蛤蟆。


    張凡心中一怔:


    金蟾幫?


    難道是省城最著名的金蟾幫的人?


    這個組織在省城盤踞十幾年,製毒販毒、替人收債、暴力動遷……無惡不作。


    前兩年嚴打,金蟾幫的老大被抓了進去,判個死緩。


    打那以後,金蟾幫消停了一陣。


    沒想到,眼下又借哪股陰風火了起來?


    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擅闖山莊!


    是沒把錢亮放在眼裏,還是沒把張凡放在眼裏?


    以張凡在省城的名聲,張凡和錢亮的關係,應該是沒人敢拿櫻園山莊說事的。


    “有什麽貴幹?”張凡沉聲問道。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請包大經理出來,我們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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