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出他的顫抖,感覺到淚水濡濕肩頭的潮濕,她有些些驚愕,原來,戴玉衡這樣殺人不眨眼的人,也是有眼淚的,哦,真是天下奇聞。


    他還會一邊抱著我,一邊哭泣?


    意識慢慢地模糊,感覺魂魄一點一點地被牽扯,麵前這張人臉,象被水浸濕一般,在麵前搖晃著,身體被搖動著,卻很麻木,是毒發了嗎?小巧的宮人說,她的毒無色無味,能讓人在睡夢輕鬆地死去,很舒服。


    但是這肚腹間突然的絞痛是怎麽回事,湧上胸口的腥甜又是怎麽回事?哦,是戴玉衡的毒,好劇烈的毒藥,痛得五髒腑都要絞爛了。


    因為劇痛,麻木的神智卻突然清醒過來,麵前這張臉仍在動,是戴玉衡焦急萬分的臉,他為什麽焦急?奇怪了,我死了,他不應該高興嗎?應該笑才對。


    這一死,能回去嗎?老和尚說,理解了“萬事歸於虛無”的含義,就能找到回家的路途。


    萬事歸於虛無,萬事歸於虛無,哈哈哈,現在還有什麽是自己放不下,舍不去的?


    她大笑出聲:“無!萬事歸於虛無!哈哈哈哈~~~!”強烈的一道光從身體四溢而出,看到明晃晃的魂魄一縷縷從身體鑽出,如輕煙般嫋娜地飄蕩在空,匯合成完整的靈魂。


    她在空向下俯視,看到戴玉衡驚詫無比的臉,他死瞪著她的魂魄,象是能看到她透明的死魂一般。


    掙脫了沒有用地軀殼,她在空異常地輕鬆,飄蕩了幾下,眼睛瞄到殿門口,熟悉的一條人影,卸去宮女的裝束,帶著極度的憤怒,一步步逼近傻傻地抱著自己軀體的宮帝。


    她無聲地笑了起來。就在今晚。一切都將改變。


    耀目地幾道光芒。由五顆明珠發射出來。象是熱力四射地太陽極光。晃得整個宮殿幾乎都被掀去頂蓋。金色光芒穿透屋頂。五股光束在夜空交相輝映。震撼住所有目睹地人心。


    她無意被四散地光芒射。魂魄象有實體被利器襲。全身都變得熾熱無比。她驀然爆出大聲地厲叫。透明地魂體在光芒四分五裂。化成點點星光。


    “啊~~~~!!”她驚叫著。冷汗滲透全身。猛然坐起。


    “哎呀!”旁邊地卷發女比她發出更驚駭地叫聲。向後跳去。摸著胸口埋怨道。“開明你鬼叫什麽啊?嚇死人了!”


    開明摸了摸額頭。目光轉到旁側地人身上。臉上浮出見鬼地表情:“你。你是?”


    這樣的卷發,這樣的短裙,是婀娜啊!真好,在天國還能見到婀娜!


    她撲向她,緊緊摟住她,“真好真好!不對啊?我死了,難道你也死了嗎?”


    婀娜與她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幾秒鍾,突然爆發駭然大叫:“大師啊,我朋友撞邪了!”


    大師?撞邪?!她茫茫然看著婀娜奪路而逃,恍恍惚惚看見她拉著一個光頭進來,滿臉地義憤填膺:“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撞到頭了,醒來就胡言亂語了!”


    那光頭走到她的麵前,她看見對方一身斜襟裳袍,往上看去,看到長著皺紋的臉,小眼,銳目,麵容卻是很熟悉。


    她蹙起了眉頭:“大師,我們見過麵嗎?”


    話剛說完,頭上挨了婀娜一拳頭:“你傻了,你不是剛剛見過大師嗎?”


    “剛剛?”她捂著頭,有些發懵。


    婀娜甩了個鄙視的白眼:“兩個小時前,我們來廟裏算命,你了暑,昏過去了,害得我陪你在這裏浪費了這麽長時間。”


    “我,睡了兩個小時?”她更加懵,為什麽感覺象是過完了這一生,那些曆曆在目的內容,都是發生在夢嗎?夢,自己有愛人,有小孩,還有朋友,自己為他們哭泣,他們也為自己哭泣……


    “走了走了,別老占著人家的禪房,大師還要清修呢!”婀娜拉扯她,她從清涼的草席上下來,被婀娜拖著走,一邊忍不住回頭看著那名靜立在原處的和尚。


    那和尚隻是微笑:“施主,萬事皆在人


    她扭過了頭,心暗罵,江湖騙。完了,自己竟然覺得上輩,或許跟這和尚有過交集。


    回家沒幾天,痛定思痛,她和老公痛快地辦理了離婚。老公愛做太監,或者愛爬牆,就讓他自個兒玩去吧,老娘不奉陪。站在法院地門口,抬頭仰望著豔陽高照的天空,她深深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


    從來都是優柔寡斷的性格,但是這一次,婀娜卻直呼大出所料,隱約覺得,自己一個死過的人,再沒有什麽可害怕,沒有什麽可拖拉地。


    又很納悶,明明活得好好的人,為什麽會有死亡地經曆,也許,又是在夢吧!夢的金戈鐵馬,柔情綣緬,或者,都是前世發生過地事情吧!


    嘲笑了一下自己無知的想法,她摩挲著手地離婚證,快步走下台階,多麽難得的證件,費了自己多少唇舌才做好家裏人的思想工作,拚了多少厚臉皮才說服不死不活的老公,可惜最後還是放棄了女兒的撫養權。


    心無限感慨,不防跟擦身而過的人撞個正著。證書落了地,她連忙俯身去撿,口裏陪著不是:“對不起,對不起。”那人腳步一頓,似乎也想去撿拾,見她已經撿起,便不再作停留,提步離去。


    隻一眼,很偶然的一眼,很湊巧地瞥了對方一眼,整個人就如澆灌了水泥,被凝固在地上了。


    臉,好熟悉的一張臉,雖然隻瞥到側麵,她發誓,她認識這個人,無比地熟悉。猛轉身,身後那名男的白襯衫飄飛著,人已經拐向了街角。


    不知出於什麽目的,她揣好證書,拔足狂奔,為什麽追他,她不知道,隻知道,要是不追,就會錯過一輩等待的人;要是不追,心裏會一直痛。


    追到街角,卻失去了他的蹤影,眼睛掃瞄到對麵,他已經穿過斑馬線,走到對麵一條街上去了。


    媽的,還真會跑。她咬了咬牙,再次百米衝刺。


    一陣的喇叭高鳴,一陣的尖叫怒罵,頂著槍林彈雨,她衝到了對街,卻再次失去了男的蹤影。


    她頹然坐倒在店門口,身後玻璃窗口的服裝模特,咧著大嘴象是嘲笑她的幼稚。她側目瞪向那木頭模特,目光閃到從店內出來的人影,頓時一滯,竟是那名襯衫男,還是露給她一個背影,自管自地向前走。


    她從地上跳起,大喝一聲:“前麵的,站住!”


    男腳步停了停,頭顱轉動著,肩膀聳動著,向她偏過臉,問道:“是在叫我嗎?”


    她再次看到了他的臉,精細的眉眼,淡色的眼瞳,陽光墜落在那雙眼裏,令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高挺鼻梁,薄唇微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的呼吸再次停頓,是他!真得是他!夢最熟悉不過的麵容,近衛兵,旋!


    原來在這個世界,旋還活著!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麵前。


    白襯衫,褐色短發,雙手閑地插在褲兜,陽光躍動在他全身,泛出天使般的光芒。她的旋,是世間最美麗的男!


    她捂住了臉,眼淚從指縫汨汨直下,一滴滴墜落在地上。


    旋站著不動,靜靜地看著她哭泣的臉,一動不動。


    畫麵似乎凝固成這樣一種永恒,讓人歡喜,又讓人嗟歎。


    馬路邊輕輕滑翔過一輛黑色轎車,黑色玻璃上倒映出開明喜極而泣的臉。玻璃緩緩搖下,現出一張戴著黑色墨鏡的臉,尖削下巴,鮮豔的薄唇。


    他單手扶住車窗,默默看了道旁的二人一眼,這一眼,仿佛跨越了千年,沉重。放開了車窗,扶了扶墨鏡,遮實那一對狹長鳳目,輕輕籲出口氣道:“走吧!”


    黑色轎車緩慢地滑走,就象從來不曾來過一般。


    明媚的陽光下,襯衫男的手終於從褲兜拔出,步履緩慢地向著哭泣的女走去,也許,在這個美好的季節,將會演繹另一段的美好。


    (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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