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坐在車上,手裏握著的小鏡子照來照去,最後還是又拿了一張濕麵巾,把口紅顏色給擦了。


    去顧家,擦口紅肯定不好的。


    行程繼續十分鍾之後,溫婉又把唇釉拿了出來。


    不擦口紅不行,一張哭喪臉沒精神。去顧家這種家族世家肯定要妝容得體才行。


    車速平穩,司機一路上板著麵孔不說話。


    溫婉雙手握著小包,耷拉著眼瞼。


    時間過了這麽久,顧久翎仿佛好像就是憑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沒想到突如其來的一個電話終於將溫婉拉回現實,車輪每每往前疾馳一米都是在提醒她,顧久翎除了是伴她長大的男人,全世界的影帝,還是顧氏集團的小少爺。


    會上網之後,她就曾經去網吧裏查了一整天顧氏的資料。


    家族企業,百年傳承,跨國經營,是金融界的權威。


    顧氏家世龐大,祖上書香門第,世代經商。


    陳樹曾經喝醉酒的時候說過一句話:顧久翎本不可能從藝。


    車身減速,回憶戛然而止。溫婉隔著車窗遠遠地就看見顧久翎等在前麵,一路上無處安放的心撲通一聲蹦回肚子裏麵。


    剛剛下車,顧久翎就走過來,溫熱的掌心拉住她,還淺淺地一笑。


    司機下車之後九十度彎腰不帶情緒地叫了一聲少爺。


    顧久翎冷淡地掠過站在豪宅外一排冷麵冰塊,拉著溫婉顧步向前走。


    “怎麽了?”溫婉忐忑地問。


    電話裏麵顧久翎隻說了是家裏人想一起吃個飯,他想讓她也來。


    溫婉沒問太多,可是也沒想到在學校門口來接她的不是顧久翎?


    “隻是吃頓飯,讓他們見見你。”顧久翎又笑了笑。


    明明很溫柔的微笑卻像冰針一樣刺了溫婉一下。一個不愛笑的人,一直對著她笑,隻能是因為感受到她的緊張,蒼白的安慰。


    “碗碗,別怕,有我在。”


    溫婉點點頭,跟著顧久翎一路往前走。


    這地方大得超出她的想象,穿過還幾個亭宅,顧久翎仍然繼續向前。


    一路上都有人見到顧久翎彎腰,等他們過去之後才直起身子繼續做事情。


    溫婉剛剛放回肚子裏麵的心由不得又被這陣仗搞得安心不下來。


    “小少爺,老太太和老爺、太太他們都在等你們。”


    最後一道門外,有個帶著金邊眼鏡的老管家模樣低著頭低低囑咐一聲,臉色十分不好看。


    溫婉跟著心裏又是一緊。


    顧久翎拉著她的手卻忽然鬆了。


    溫婉大驚失色,像極了落水時候沒有依靠的小鳥。


    顧久翎衝著她鼻頭輕輕點了下:“小辣椒還有害怕的時候。”


    溫婉強著逞強:“我才不怕。”


    嗓音卻不爭氣地發抖。


    顧久翎拉著她的胳膊,輕輕地放在他的胳膊上。


    管家低著頭推開門。


    溫婉就這樣挽著顧久翎出現在一堆人麵前。


    總統會議嗎?


    顧久翎無聲地帶著溫婉一直向前走,靠近兩張空位的地方顧自帶著她坐了下來。


    整個大廳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三弟,怎麽回家連人都不知道叫了。”


    是個長得與顧久翎幾分相似的男人,皮膚也是很白,保養細膩,隻是身材看起來有點臃腫。


    顧久翎冷冷地看了那男人一眼,目光便錯了過去,跟著直直地跟為首地一個尊貴模樣的老太太對視著道:“碗碗,我帶來了。”


    老太太旁邊的中年女人立刻麵子不好看地道:“小久,怎麽跟奶奶說話的。”


    訓斥之後悄無聲息,顧久翎充耳不聞。


    全場什麽表情都有。


    溫婉有那麽一瞬間懷疑她是不是靈魂穿越去了哪個豪門電視劇裏麵?


    老太太倒沒動怒,轉而對著溫婉笑了笑:“你就是溫婉?”


    乍然被點了名,溫婉條件反射站了起來對著老奶奶躬了一個腰:“奶奶好,我是溫婉。”


    顧久翎立刻在拉她坐下。


    溫婉使勁地掰開他的手。


    老太太一直盯著溫婉笑,看起來很慈祥。溫婉緊張的心情也漸漸平緩,心裏飛速地猜測這些人之間的關係。


    好像是顧久翎的奶奶?中年女人是媽媽?第一個說話的是哥哥?


    顧老九前一陣子衝動發了那個微博,直接認領了她。


    是不是傳說中的醜媳婦兒見公婆,要見她一下吃個飯?


    老太太仍然笑眯眯地道:“長得很清純,也很漂亮,化了妝就像個狐狸精。”


    溫婉瞬間臉色一白。


    顧久翎也站了起來,把溫婉向身後一拉,麵色沉穩地道:“奶奶,如果今天非要這樣的話,我就沒必要留下來。”


    老太太遞了個眼色,不再說話。


    旁邊的中年男人突然站了起來:“小久,如果你今天還認我這個爸爸。就當著大家的麵,徹底撇清跟這個小丫頭的關係……”


    “碗碗,我們走。”


    顧久翎忽然放下一遝什麽東西,拉著溫婉便向外麵走。


    一直走了好遠,溫婉仍舊聽得見那間屋子裏麵傳出來的酒杯破碎聲和吵鬧聲。


    “不孝子,你真的要毀掉顧家的百年清譽嗎?”


    *


    蘭博基尼的高級軟座上,顧久翎依然把車開得慢悠悠地。


    車裏還一直放著音樂。


    他淡定地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哥?剛才是怎麽回事?”


    顧久翎側過頭看了溫婉一眼:“你想知道嗎?”


    溫婉使勁地點頭。


    “很不幸地告訴你,你是個不給豪門認可的孫媳婦。”


    “哥?”


    “碗碗,”顧久翎忽然更了一下,“就當你從來沒有去過剛才的地方。”


    *


    顧久翎一直開到學校門口,卻不下車。


    “碗碗,暑假出去玩一玩?”


    “為什麽?”


    顧久翎漫不經心地靠在座位上,哢嚓一聲忽然扣響火機,燃了一根雪茄。


    溫婉從來沒有見過顧久翎抽煙的樣子。


    “哥,你有心事。”


    “怎麽可能。”


    顧久翎吐了一口煙氣,整個人掩蓋在雲霧繚繞後,模糊地讓溫婉有點看不清了。


    “哥就是接了個新戲,片酬實在太多了,送你去法國玩一個月怎麽樣?”


    “……”


    “你不是一直想跟埃菲爾鐵塔合照,發朋友圈裝逼的嗎?”


    “……”


    “碗碗,等你想好去哪裏了,秦宇幫你辦手續。”


    “非得去嗎?”


    “去吧,碗碗,錢太多花不掉,哥現在都沒有奮鬥的欲望了。”


    溫婉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顧久翎彈了下煙蒂也笑了笑:“碗碗,多笑笑。別被剛才的事情影響,暑假你的戲也拍完了,去外麵玩一玩,想帶朋友一起都行。哦,你們v團那些人,問問可以的話一起去?”


    “好。”


    溫婉答應了,顧久翎挑了下眉,詫異的神情一閃而過,點了下頭。


    “碗碗你先下車,我不方便出去了。”


    “怕被人拍?”溫婉眨著眼睛問。


    “對啊。”


    “那我走了。”


    溫婉幹脆地下車直接關了門,搖了搖手就自己像學校裏麵跑。


    再回頭地時候,顧久翎的車已經不在。


    他想讓她離開北京,甚至離開國內?


    明明已經曝光承認關係這麽久了,卻突然怕被拍到在一起嗎?


    溫婉站在星星點點的路燈下,從沒一刻如此不寧。


    *


    登機去法國之前,連秦宇都沒來,是陳樹來送他們。


    v團的人全都興奮得嘴巴用502膠水都黏不住,隻有溫婉一直眼巴巴地望著。


    陳樹歎了口氣:“碗碗,好好去玩一個月,什麽都別想。”


    “他不來了是嗎?”


    陳樹點點頭。


    “你知道他不來送我了,是他托你你送我。”


    陳樹猶豫了下,又點頭。


    溫婉提起包,沒精打采地道:“你有什麽對我說的嗎?”


    陳樹反問:“你沒有要問的?”


    溫婉搖搖頭:“沒有。他不想告訴我,我相信他的安排。”


    陳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握著拳頭好像下了一個決定。


    “碗碗,去咖啡廳坐一會兒,離登機還早。”


    *


    溫婉去法國的一個月,網上瘋狂傳閱一段視頻。


    #傅成司掌摑林萍萍#


    #顧久翎利用人脈提攜林萍萍進wk劇組#


    #顧久翎疑似wk影視實際控製人#


    ……


    顧久翎整整被黑了一個多月,連帶著溫婉的那個小號都被攻擊。


    都是說顧九人設崩塌,騙了她們這麽多年,沒想到跟林萍萍有什麽什麽的,還有心疼溫婉的……


    九條粉掉了大幾千萬最近才又慢慢地漲回來。


    區區一個傅成司根本掀不起這麽大的風浪。隻不過傅成司借著顧家的大船,把消息賣給了顧氏。顧家為了逼顧久翎回頭,不惜抹黑他的藝人形象。


    等溫婉從國外回來之後,腥風血雨全成了互聯網曆史。


    他把她送到碧海藍天的地方無憂玩樂,一個人對抗了這場漫天迷霧的肮髒硝煙。


    溫婉一直漫步目的地刷新聞,忽然刷出來一條最新更新。


    #顧九齡工作室法律聲明,顧先生正式脫離顧氏集團股份分割,並解除與顧氏人員相關法律親屬關係#


    整個一條動態新聞追蹤,跟出來一大串顧九齡身世揭秘,說什麽的都有,有訛傳的,也有猜對的。隻不過太多的消息,或真或假都隨著鋪天蓋地的信息海洋石沉於底。


    溫婉想起那天陳樹對她說的道歉。


    “對不起婉婉,其實原本說收養你的應該是我。”


    隔了這麽多年陳樹終於有勇氣麵對當年那場意外。陳樹的家人開著旅遊大巴中途不小心出事,小溫婉的父母當場身亡,小溫婉從那天起成了孤兒。


    陳樹本來已經辦好了領養手續,可是家人忽然不同意。


    他爭不過家裏人,最後放棄。


    送溫婉去孤兒院地路上,陳樹叫了他最好的室友一起陪著去,內疚卻不敢跟命運抗爭。


    “對不起,婉婉,你陳樹哥哥養不起你。”


    年幼的小溫婉根本搞不清楚狀況,隻知道有人告訴她,去孤兒院住一段時間,然後爸爸媽媽會來接她。


    一路上都沒哭過的小女孩在看見孤兒院大門的一刻忽然放聲大哭,抓著顧久翎的衣角不放手。


    “哥哥,我怕。”


    這一抓,不放手。


    顧久翎也沒舍得再把她放下來。


    顧氏整個家族認為顧久翎心理有問題,要收養一個不相幹的小女孩,親自照顧。各種不好的名聲傳了整個家族,連他父母都不相信他。


    所以本來導演係畢業的顧久翎,突然改變理想出道成了藝人。


    他原本隻是想跟陳樹一樣,在學校裏麵當一個戴眼鏡地老教授。


    怪不得那麽一個愛害羞,不喜歡交際的人會踏進演藝圈這個行業。


    他說,是為了錢。


    溫婉還以為是騙她。


    是因為,帶著婉婉,顧家斷了顧久翎所有經濟來源。


    他需要錢。


    隻是還有大家不知道的事情——


    所有人,罵著顧久翎變態沒有一個知道,溫婉的收養人根本不是顧久翎。


    收養溫婉的法律監護人是她的親舅媽。


    隻不過出事之後,溫家誰都不想白養這個拖油瓶。


    顧久翎付錢,養了溫婉,養了舅媽一家人,然後舅媽才同意在文件上簽了字。


    她和顧久翎原本毫無關係。


    哥哥根本不是哥哥,他卻一直說,哥哥永遠是哥哥。


    顧久翎那天留在顧家的文件,是他自願退出顧氏股份的申明,還有他在斷絕父子關係文件上的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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