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祁柏客客氣氣地掛掉電話——


    陳圈圈突然炸毛,一腳踩在他的新球鞋上,踮起奪回手機,摁下了掛斷鍵。


    “找死?”


    她的眉毛又平又細,不做任何表情的時候眉眼還有幾分溫柔可人,稍稍一挑起,鋒利的眉尾就會凸顯,看起來就不好惹。


    可不久前,她才剪了個空氣平劉海,將鋒利給隱匿了大半。


    身上的新校服穿得整整齊齊,乍一看還真像個好學生,連這句“找死”都不像是會從她嘴裏蹦出來的。


    女孩子扮乖孩子,總是更有天賦些。


    祁柏雙手插進褲口袋,彎腰湊近去打量她的平劉海,還往她額前輕輕吹了一口氣。


    那口氣到了陳圈圈的耳邊,又化作了一聲悠揚的哨。


    “一年不見,怎麽開始走可愛路線了?”


    他眼神微眯,意欲看穿一切。


    陳圈圈捋了下飛起的劉海,脖子“哢嚓”一擰,忽然揪過了他脖子上的那根領帶,反問:“一年不見,誰允許你背著我裝老大的?”


    祁柏單手叉腰,任由她揪著自己,驀地笑了。


    等到陳圈圈手酸放開了他,他才往後吆喝了一聲:“都過來,認識認識。”


    三位小爺抖擻了下,腹誹一陣,彼此看了幾眼,三三兩兩地走到了陳圈圈麵前。


    本來以為這是柏哥新看上的妞,長得是真不錯。


    可單看這兩人的氣氛,又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好像不是他們想的那麽回事。


    “叫姐。”


    祁柏冷不丁說了句。


    小爺們齊齊扭頭疑惑地看向祁柏。


    就算再給這丫頭麵子,那也頂多隻能叫她聲“嫂子”,叫“姐”是不是過了?


    祁柏慷慨地正式介紹:“陳圈圈,初中那會兒是我老大。以後,她就是我們自己人了,知道沒。”


    祁柏這一年在一中創下的戰績,簡直是“罄竹難書”。


    能爬到柏哥頭上做老大的人,那絕對不是一般人……


    一個個盡管不大相信,但還是肅然起敬。


    這也是頭一回能加進他們小團體的女生,還是柏哥親自點頭安排的。


    “圈姐好!我是蔣冰,就隔壁七班的,叫我冰子就行。”


    “圈姐,我申屠江。”


    “圈姐,嘿嘿,我叫王延臣,放心,以後我們跟柏哥都會罩著你的——”


    陳圈圈:“……”


    -


    “你去哪裏了?都、都要上課了。”


    林小鈴在女廁所前張望了一會兒,才等到陳圈圈。


    陳圈圈臉上的晦氣一變,對她彎眼笑笑:“不好意思啦,我去跟我爸打了個電話。”


    “哦,沒關係,我還以為你迷路了。”


    林小鈴推了推圓鏡片,定睛就看到陳圈圈身後五米開外那群走路自帶bgm的人。


    她拉著陳圈圈,就一溜煙往教室裏跑。


    海城一中門檻高,考進來的大部分都是知廉恥懂禮儀的好學生,也就顯得這群人更加得突兀不入主流。


    看起來情況比初中時還嚴重。


    陳圈圈其實有點無語。


    回到座位上,她托腮問:“你們幹嘛都那麽怕?他們又不會吃人的。”


    祁柏長得一點都不凶,她也不得不承認,他身上還有點沒進化完全的貴氣。


    至於其他三個,除了那個申屠江看起來稍微寡言一點,蔣冰和王延臣至少臉上還有笑臉呢。


    “祁柏……”


    林小鈴說這名字的時候,還是刻意壓低聲音的:“你剛轉來,是不知道他有多可怕的。他初二的時候燒了整個年級的期末試卷,都亂套了,學校期末成績都交不出來,後來隻好提前、提前一個星期開學組織補考!”


    初二那件事,其實是陳圈圈的主意。


    期末考試上監考思政的老師在地上撿到了一張小紙條,非得說她作弊。她那時在學校裏名聲極臭,什麽都幹,什麽鍋就容易甩到她頭上。


    她當場就跟監考老師杠了起來,隨手掏出點煙用的打火機,就把自己的試卷給燒了,把監考老師氣得半死,於是被恐嚇了句“你就等著考零鴨蛋回家過年吧”。


    陳圈圈後來越想越不對勁。


    她在外頭野,天不怕地不怕,可家裏那群人都是不好對付的。成績差都不算什麽,要是當著監考老師的麵把試卷燒了,怎麽都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她順口就在祁柏麵前提了句“要是所有人的試卷都能消失就好了”。


    當天淩晨,祁柏就拉著陳圈圈,兩人翻進年級辦公室,把初二學生的試卷都燒的精光,解放了整個學校的學生。


    這件事過後,年級主任怕了,還專門購置了一個防火保險櫃,用來存放試卷。


    其實這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陳圈圈就不信別的學生沒有過燒試卷想法,隻不過那些人慫,不敢做罷了。


    陳圈圈此刻卻裝作驚奇地附和道:“哇,那他真的是太囂張了!”


    林小鈴:“還有半年前……他跟那群人在酒吧跟幾個校外的混混打群架,把警、警察都給驚動了,在拘留所呆了好幾天。”


    這件事陳圈圈在美國的時候也聽說了一點。


    反正祁柏家有錢有勢,把人從拘留所保出來,也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再說他打架有一套自己的經驗理論,打了這麽多次,祁家還專門給他請了專業青少年犯罪辯護的律師,吃不了虧。


    陳圈圈雙手捂嘴:“哇,他也太可怕了吧!”


    林小鈴越講越起勁,聲音卻驟低,像是準備爆一個猛料:“我還聽說,也是聽別人說的不太確定……祁柏上高中前還進過少管所,因為、因為拿刀捅了一個老師!”


    “哈?”


    陳圈圈終於聽到一件自己從來不知道事,浮誇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比較正常的疑惑。


    祁柏上初中那會兒放個屁都得跟她匯報,要真發生了這種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想了想,這或許隻是坊間為了神話這位一中校霸的謠傳。


    “小學習委員,在講我的壞話呢?”


    祁柏這時冷不丁地出現在林小鈴身後,嚇得她魂都飛了。


    “沒、沒有……”


    祁柏勾唇嗤了聲,視線越過林小鈴的頭頂,看向了軟趴趴正在認真聽故事的陳圈圈,笑了笑,就把自己的兩本書一支筆丟到了林小鈴的課桌上。


    “那你行個好,跟我換個座位。”


    林小鈴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提這個要求。


    她不敢抬頭看他,隻好回頭看了一眼最後那排看起來像是被班級遺棄的座位,也不敢拒絕,咬咬牙小聲嗚咽說:“可是,下節是、是語文課……”


    感覺再多跟霸哥說一句話,林小鈴就要哭出來了。


    全班都知道,祁柏隻上數學課和英語課,體育課看心情上,他要是哪天上其他的課,除非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祁柏見林小鈴屁股都不肯抬一下,略有些不耐煩:“跟語文課狗屁關係,我看你這座位風水好,打算以後就一直坐這。”


    陳圈圈托腮的動作保持不變,神情卻漸漸石化。


    她就知道跟熟人在一塊上學肯定就是麻煩,尤其是跟祁柏這種彼此之間熟得不能再熟的。


    有他在,肯定會想盡辦法折騰她拉她下水。


    就跟她當初拉他下水一樣。


    陳圈圈和祁柏從小一起長大的。


    兩人青梅竹馬算不上,狼狽為奸絕對有份。


    上初中前的祁柏還是個標準的富家貴公子,乖巧懂事,彬彬有禮,最擅長在賓客麵前展示的才藝是珠心算和彈鋼琴。


    都說女孩子敏感早熟,陳圈圈小時候也安心當過幾年的豪門小公主,不過由於家庭環境特殊一些,她還是先祁柏一步到了叛逆期。


    她沒人管教,膽子大錢又多,一開始隻是翹課上網吧談談戀愛,後來抽煙喝酒打架鬥毆,什麽刺激玩什麽。


    青少年極其容易被身邊的朋友影響,而且壞影響的作用力遠遠大於好影響。


    近墨者黑。


    一來二去,她把身邊的祁柏也給帶壞了。


    從此之後,祁柏最擅長在賓客麵前展示的才藝,變成了放鴿子和打嘴炮。


    瞧眼下,還有種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


    “可是,可是這是劉老師開學、開學就排的座位,而且我、我都已經在這坐了一個學期了……”


    沒等祁柏再嚇唬林小鈴半句,人家小姑娘就先一個勁地哭了起來。


    祁柏眼角無語地抽搐了下。


    “噗……”


    陳圈圈有點想笑。


    可很快,她調整到自己在新學校的人設,拍拍林小鈴的背做著安撫的動作,又做出一副又怕又氣的表情,站起來控訴祁柏:“喂,你欺負女孩子算什麽本事,把她都弄哭了!”


    本來班上沒怎麽人注意到這邊。


    她這麽一喊,班上同學紛紛向這邊投來小心譴責卻愛莫能助的視線。


    “我?欺負她?”


    祁柏煩躁地薅了薅頭頂的毛,淺色的雙眸又望向陳圈圈,她此時看起來正是一副膽小怕事又願意為弱者仗義執言的樣子。


    他嘴角揚起一個玩世不恭的弧度,漸漸平靜了下來。


    你大姐始終是你大姐。


    連表演都這麽富有層次感了。


    趁陳圈圈全身心地投入在表演中沒防備,祁柏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勾住陳圈圈的脖子,中間隔著一個林小鈴,將她的腦袋一頭撞進了自己的心口。


    “開什麽玩笑。看不出來嗎,我想欺負的人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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