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我有兩個消息要告訴大家,一個是好消息,另一個則是壞消息。”


    推門而入的少女笑盈盈地捧著一個木盒子走了進來,所有人都認識她,在廣場上發彩蛋的那個女孩子。她獨特的甜膩的嗓音像是摻了過量白糖的開水,稠得難以攪拌。


    “好消息是,能活著來到這裏大家都很幸運,你們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個迷宮了。壞消息是,並不是你們每個人都可以離開這裏。”


    少女帶著笑意和揶揄的視線在每個人凝重的臉上掃過:“隻需要留下你們六人中的一個,剩下的五個人就可以平安離開這裏哦,怎麽樣,聽起來不錯吧。”


    聽起來糟透了。


    原本還算和平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破了,沒有人說話,但是凝滯的空氣裏好像在醞釀著什麽,山雨欲來。林覺不由把手按在了褲袋裏的槍上,子彈還有五發,自保綽綽有餘,但是……


    林覺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宋寒章,他雙手支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全然沒有劉杉幾人的戒備和警惕。


    有什麽人在看著他。


    林覺“唰”地抬起頭,陸刃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忽地衝他眨了眨右眼,像是最親昵的朋友一樣。


    林覺像是被蟑螂爬過了腳背一樣汗毛倒豎,屁股不安地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宋寒章,宋寒章瞥了陸刃一眼,又衝林覺微微點了下頭。


    等等,這是……什麽意思?完全沒搞懂的林覺一臉懵逼。


    “那要怎麽選呢?你總不會說來個無差別格鬥吧,雖然這樣我很有信心沒錯,但是毫無懸念的遊戲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陸刃用刻意拉長的聲音慢吞吞地問道,“你既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自然有了更有趣的提議才對,可別讓我失望啊。”


    女孩子“咯咯”地笑了起來,將手上的木盒放在桌上打開,裏麵是一副撲克牌。


    “當然,推選出一個送死的倒黴蛋聽起來真是太殘酷啦,我有一個更公平的遊戲,姑且叫它‘抓鬼’好了。”


    “這裏是一副撲克牌,四種花色從a到k各13張,再加一張鬼牌,一共53張。


    “大家按照來到房間的順序坐好,我來發牌,每個人一開始手中都會得到8或9張牌,其中一個人的牌裏必然會混入鬼牌,裏麵一旦出現相同數字的撲克牌就算作一對,抽出放到一旁。


    “大家按逆時針的方向從自己的上手那裏抽取一張,如果和自己手裏的牌湊成一對,就能丟到一旁,誰先把手裏的牌全部脫手就可以脫離牌局。


    “但是,因為有鬼牌的存在,總有最後一個人無法脫手手上的那張鬼牌。


    “最後沒有脫手鬼牌的人,就永遠留在這裏。”


    女孩子微微一笑,燭光下忽明忽暗的臉流露一種陰鷙的溫柔:“這很公平,不是嗎?”


    隻是……拚運氣嗎?不,或許這還是一種心理上的較量。


    象征著死亡的鬼牌,一旦入手,要如何將它轉手出去?一個人的表情、語言、小動作,甚至是放牌的順序,抽牌的習慣……


    這真的是公平的遊戲嗎?林覺在心裏質疑著。


    “我沒意見。”宋寒章第一個出聲回應。


    其餘人也陸陸續續地表示了同意。


    比起直接挑選出送死的那個人,這種方法在眾人眼中也許更容易被接受一些,每個人都下意識地覺得自己不會是最倒黴的那一個。


    “還有什麽問題嗎?”女孩子柔聲問道。


    “我有。”陸刃像是個好學生一樣舉起手,認真地問道,“殺了你這個遊戲會結束嗎?”


    女孩子笑嘻嘻地搖了搖頭:“殺了一個我,還有無數個‘我’,哪怕我的屍體堆滿這個房間,這扇門也會被下一個‘我’敲響,這毫無意義呀。”


    “真有趣。”陸刃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情,“你到底是什麽東西呢?”


    “曾經的你們,現在的你們,也是未來的你們,大概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吧。”女孩子滿不在乎地將自己形容為東西,“好了,這個話題已經耽擱太久了,如果沒有其他的疑問,我要開始發牌了。”


    “等等,可以暫停三分鍾嗎?我有話要和林覺說。”宋寒章出聲打斷道。


    “男孩子之間的悄悄話也有那麽多呢,好吧,請便。”女孩子無所謂地攤了攤手,“其他人想聊天也可以,遊戲的時候也不禁止你們說話,反正我也不是那麽敬業的監督員。”


    林覺疑惑地看著宋寒章,後者拉起他走到一旁的角落。


    “以前玩過這種遊戲嗎?”宋寒章問道。


    林覺搖頭,他隻會梭、哈,和室友玩總是輸得一塌糊塗。


    宋寒章閉起眼睛,似乎是輕歎了口氣:“總之不管抽到什麽牌都保持冷靜,每次抽牌後都記得打亂順序,按照抵達時間來看,我應該是你的下手。如果實在運氣太糟……”


    “殺了高藝菲。”


    林覺猛地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是極度的詫異。


    宋寒章的臉被籠罩在陰影裏,波瀾不驚的表情讓林覺心生寒意。


    “她是你的上家,和你的位置最近,如果出其不意,你絕對可以一擊成功。劉杉和趙亮盛不足為懼,他們不會為了一個死人和三個人對抗。”


    林覺下意識地想回頭看高藝菲,但是又強行忍住了。


    “我不能這麽做。”他重複了一遍,像是在告誡自己,“絕對不能!”


    殺了周玉秀是一回事,那是無可挽回的悲劇。可是要他殺掉一個無辜的人……


    雖然在圖書館的時候,他對宋寒章說過,如果不得不殺人,就讓他來做,但是事到臨頭他卻猶豫了、退縮了。一旦想到他要將槍口對準身邊無辜的人,他就感覺到痛苦的罪惡。為了生存,他竟然要背棄最基本的道德底線,這樣恥辱地活著到底有什麽意義?


    宋寒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以為自己現在在做什麽?若無其事地玩牌,然後把輸家留在這裏,我們都在殺人,林覺,隻是作為和不作為而已。活著出去的五個人活生生地殺掉了留在這裏的人,隻是換一種方式,你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嗎?”


    心頭劇烈地震顫了一下,林覺的腦中“轟”的一聲,瞬間空白了。


    沒錯,隻是換一種方式而已,這個紙牌遊戲的本質就是多數的人殺掉了少數的人,在公平和輸贏自負的遮羞布下,一切都好像道貌岸然了起來,每個人都堂而皇之地想辦法將鬼牌塞給別人,讓自己活下去,但是這和殺掉別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這是一場可恥又卑劣的遊戲。


    可怕的是,他們竟然接受了這種殺人遊戲。


    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宋寒章的聲音傳來:“算了,是我的錯,我不該跟你說這些。”


    宋寒章越過林覺的肩膀,和陸刃的視線對上,陸刃的手在自己的脖頸上摩挲著,回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隻是……暫時的同盟而已。


    宋寒章再次拍了拍林覺的肩膀:“回去吧,自己小心。”


    什麽都不做,等待運氣嗎?還是說等待宋寒章解決一切問題,他隻要坐享其成就好了……不,這種勝利和殺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太可笑了,明明他就是在殺人啊!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弄髒手……他向宋寒章保證過的,讓他來。


    林覺一把拉住了宋寒章的手腕,當後者投給他一個疑問的眼神時,低著頭的林覺壓低了聲音急急說道:“我做,我可以的,如果真的……”


    “不用勉強,我已經有辦法了。”宋寒章輕聲說著,提醒道,“把槍藏好,露出來了。”


    林覺的身體猛地顫了一下,宋寒章已經不動聲色地將他的槍塞回了褲袋裏,回到了座位上。


    林覺握了握拳,也坐回了座位上。


    其餘四人已經按照來的順序坐好了,空出了高藝菲和劉杉之間的兩個座位。


    目前的座位順序依次是:紅桃3高藝菲,紅桃9林覺,紅桃7宋寒章,紅桃a劉杉,紅桃q陸刃,紅桃10趙亮盛。每人從自己的上家抽牌。


    林覺偷偷打量了一眼自己的上家高藝菲,她緊張地把玩著自己的手指,把小拇指上的尾戒摘下來又戴回去,注意到林覺在看她,還努力回給他一個友好的微笑。


    一瞬間林覺的心頭越發沉重。


    卑劣的殺意和生存的渴望交織在他的心頭,讓選擇更加沉重。他下意識地希望得到鬼牌的人不是自己,好像這樣就可以逃避自己在殺人的事實。


    “那麽,我要開始發牌了哦。”少女熟練地洗完牌,笑著說道。


    遊戲即將開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彩蛋遊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薄暮冰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薄暮冰輪並收藏彩蛋遊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