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衾放下了手裏的文件。


    “我其實不太能分辨出人的情緒。”沈言衾說。


    陸虞:“?”


    陸虞實在不太明白沈言衾的意思。


    就他這樣,還叫分辨不出人的情緒?


    見陸虞詫異的模樣,沈言衾失笑。


    對於別人或許有些難以啟齒,但是對於沈言衾而言,當眼前這個人,是自己足夠熟悉,並且珍重的人時,他也沒有想過隱瞞。


    “情感缺失綜合症。”


    “沒有同理心,對事情提不起興趣,也無法感知別人的情緒好壞。”


    沈言衾以極其平靜的語氣,說出了這些話。


    陸虞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情……情感缺失?”


    怎麽可能?


    沈言衾他哪裏像是一個情感缺失的人!


    沈言衾笑了笑,說:“那是之前的事了,發現有這個症狀後,那幾年一直在接受治療,現在,也能和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但是,它還是給我留下了很多無法逆轉的影響。”


    “我還是會對很多事都提不起興趣,所以,我的生活,除了工作,也就是逃生遊戲了。”


    “還有情感認知上,從一開始,我分辨不出其他人的情緒好壞,為了讓自己像個正常人,所以我開始去學習研究人的麵部表情和細微動作,通過這些信息的傳達,和相對應的情緒相關。很長一段時間,我就是靠這樣去分辨別人的喜怒哀樂。”


    “這也給我帶來了很大的影響,即便我後來好轉,似乎也擁有了能夠去感受分辨別人情緒的能力,但是有些習慣已經根深蒂固。”


    “我的思維,會優先傾向於從我眼睛上看到的細節去分析,而不是我自己所體會到的那種感情。”


    “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在情感上,有時候,理論知識,可能是完全錯誤的,也是基於這一點原因,所以在後來,我選擇投身於娛樂圈這個行業,就是想要讓自己能夠在理論知識上達到最高,從而減少信息錯誤的可能。”


    說到這,沈言衾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即便如此,感情這件事,依舊不是簡單一句理論知識能夠解釋得通的,以前,我不信,現在,我信了。”


    沈言衾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沉默了下來。


    陸虞也在沉默,她不知道該怎麽說。


    沈言衾所說的這一切,跟她對沈言衾的認知,似乎完全不一樣。


    可是,她的理智又在告訴她,沈言衾說的是正確的。


    也正是因為這些,之前有很多事情,也變得合理起來。


    比如說,從一開始見麵時,沈言衾為什麽會因為她隻是看的時間久了一些,就會說出那些難聽的話。


    因為他沒有辦法辨別出別人的態度到底是友善還是惡意,盡管他的症狀已經緩解,他對感情也不像一開始就一無所知的狀態,但是長久的習慣,讓他依舊偏向於自己的理論判斷。


    在這樣的情況下,當一個人長久地注視著你的時候……


    再加上沈言衾身處娛樂圈這個行業,更加容易接觸到一些娛樂圈的那些潛規則之類的事情,倒是也可以理解當時為什麽會這個反應了。


    不止是一開始,陸虞仔細去想,其實很多東西,都是在生活中點點滴滴就存在的。


    沈言衾不缺錢,也沒有什麽生命壓力,他進入逃生遊戲的原因是為了解壓。


    可是,他不差錢,真的是因為工作給了太大的壓力嗎?


    還是說,除了工作,沈言衾……其實已經無事可做。


    在外人眼裏的工作狂,其實隻不過是因為無事可做。


    很多人都會有自己的愛好,那種聽起來就高大上的看歌劇,聽音樂會等等,也有很日常可見的逛街,看劇,還有很多興趣愛好之類的。


    人的生活會因為這些點點滴滴而充盈。


    沈言衾沒有。


    因為他對那些沒有興趣。


    陸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沈言衾倒是釋然得快。


    他笑了笑,說:“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也沒什麽。”


    他伸手,揉了揉陸虞的腦袋:“不要這副表情,搞得好像我得了絕症似得。”


    陸虞抬眸,看向沈言衾,問:“沈言衾,所以,你現在的笑,是因為自己想笑,還是……這些年你所學習的,笑?”


    沈言衾臉上看似從容的笑容,直接僵硬在了嘴角。


    陸虞就這麽看著他。


    如果沈言衾已經習慣了觀察人的麵部細節去確定對方的情緒,那麽,他是不是也會習慣於偽裝自己?


    在他得病的時候,他要成為一個正常人,要學著去觀察別人的一些細節來確定對方的情緒想法,那麽同樣的,他不可能一直麵無表情地對待人。


    他同樣會需要在對待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時,給予出不同的情緒。


    情感缺失,不止是無法體會到別人的情感,同樣也不怎麽會表達自己的情感。


    那麽,現在的沈言衾,所表現出來的一切,多少是他真正想要表達的,又有多少是他覺得自己在某個場合應該做的?


    陸虞這個問題,似乎一下子就撕破了沈言衾的遮羞布。


    沈言衾扯了下嘴角,無奈。


    “陸虞,重要嗎?”沈言衾問她。


    陸虞點了點頭:“重要。”


    “你當時為什麽要幫我?在陸然的事情上。”陸虞反問沈言衾。


    沈言衾沒有隱瞞:“因為想要幫你。”


    “為什麽想要幫我?”陸虞繼續問。


    沈言衾頓了一下,繼續回:“因為對我而言,你很重要。”


    “那麽,這也是我的答案。”


    “沈言衾,因為對我而言,你很重要,所以我也想要幫你。”


    陸虞對著沈言衾說。


    話音落下後,兩人看著彼此,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


    這一次,是陸虞先開的口。


    “我知道,有些事很難說出口,所以如果你不想告訴我也沒有關係,等到你有一天願意告訴我了,我再聽。”陸虞說。


    沈言衾說,他的病已經是過去式。


    可是,如果真的是一個過去式的狀態,怎麽可能現在還會是這個鬼樣子?


    他所表現出來的,根本不像是痊愈的模樣。


    更像是,他學會了如何去做一個正常人去騙過其他人。


    可能,也包括了心理醫生。


    他騙過了心理醫生,讓心理醫生都認定,他已經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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