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照射在安定縣的城頭,為這座不大的縣城增添了一片祥和。


    可是隨著城門洞開,一頭碩大的白狼出現在等待出城的人們麵前時,這種祥和瞬間便被打破。


    尖叫和逃命的呼喝炸起,驢馬受到驚擾紛紛尥起蹶子,拉著糞水桶的大車被慌亂的人們打翻,城門之內瞬時一片狼藉。


    一開始,城頭的兵卒還仗著膽子抽出腰刀和鐵尺,硬著頭皮呼喝幾聲企圖嚇退白狼。


    但是當白狼叼著那張懸賞告示,視鋼刀和鐵尺如無物般緩緩走進城來,那些兵卒衙役瞬間化作鳥獸散去。


    遠超出尋常野狼的體型,罕見的白色毛發和那雙赤紅的眼睛,讓白狼所到之處都引發一陣尖叫奔逃。


    就那麽叼著告示一路閑逛,它終於來到了縣衙之前。


    此時,先前從城門處跑回來的衙役已經通報了白狼進城的消息,整個縣衙嚴陣以待,將縣令和其家眷團團的保護了起來。


    麵對縣衙裏麵的刀光劍影,白狼將口中叼著的告示,放到了地上。


    然後,便蹲坐在地上,垂下了頭顱。


    這般詭異的景象,讓縣衙裏麵的眾人不禁感到驚奇。


    終於有那膽氣壯的衙役,從地上撿起了告示,見白狼和告示上的畫像竟然有七分相像,終於有人猜出了白狼的來意。


    “縣尊大人,這白狼,不會是過來投案的吧?”


    “區區畜生,怎麽可能?要是有這般靈智,豈不是妖.....”


    馬上就有人反駁,但是那人話還沒說完,便被白狼淩厲的目光,震懾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似乎是感受到白狼並沒有傷人的意思,嚇得麵色蒼白的縣令接過了那張告示,軟著雙腿硬著頭皮,躲在人後高聲問了一句;


    “敢問,狼君.....可是過來投案?”


    “是。”


    白狼低著頭,生硬的應了一聲。


    “媽呀!”


    隨著它口吐人言,剛剛平靜下來的衙役們頓時被嚇的四散。


    野獸,他們還敢對峙一番,可是妖怪......可遠遠超出了他們膽量的接受範圍。


    隨著衙役們退到衙門大堂裏,那縣令的聲音都已經顫抖的變了調子。


    “本官知曉,本官知曉了!你此前行凶傷人,害了蓮花鄉白敬山的性命,按我大周律當當當當......師爺,當怎麽著?”


    官帽都嚇得掉在了地上的縣令扯過了一旁尿了褲子的幕僚,急吼吼的詢問到。


    “回,回稟縣尊,按律當......當斬!”


    被說人話的狼,嚇到失了魂的師爺脫口而出。


    “你個王八子!昏了頭了你!”


    師爺話音剛落,縣令便跳腳起來,狠狠的給了師爺一巴掌。


    “誰斬,你斬?還是去京城裏請那些靖妖司的老爺們過來斬?等消息傳到,靖妖司的典禦大人們過來,你我早就葬身狼腹了!草包東西,給我滾!”


    在天空中俯瞰著縣衙裏麵的窘迫,聽著縣令那壓著的怒吼,李易不免暗笑。


    這縣令,倒是個識時務的。


    而且......靖妖司?


    原來這個世界裏,也是有專門對付妖物的官方機構麽?


    暗暗將這個名字記在了心裏,李易便又將注意力放在了縣衙裏麵。


    那縣令冥思苦想了片刻,突然拍了拍腦袋。努力的做出了一副父母官的架子,哆哆嗦嗦的指著白狼,道;


    “按我大周律法,殺人本該抵命。但念你主動投案,罪減三等。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就判你......判你......判你去蓮花鄉,贍養死者白敬山的老母。由此結案,你且去吧!”


    等會兒?


    聽到縣令的宣判,李易的神識忍不住波動了一下。


    這算是哪門子的判罰?


    明顯就是想把白狼支走吧!


    雖然知道白狼此行下山,應該是想彌補此前吃人的過失,不太可能再次作惡。可是看到現在縣令不為公理隻為保全己身而做出的判罰,李易還是忍不住唏噓。


    還真是個......昏官!


    縣衙之外,麵對縣令的判罰,不知人類律法的白狼卻麵露喜色,非常人性化的俯首後,轉身便飛奔而去。


    “縣尊大人!”


    目送著白狼遠去,縣衙裏眾人心中緊繃著的弦,才鬆弛了下來。


    立刻,就有人對剛才縣令的判罰提出了質疑。


    “那白狼若是真的去了蓮花鄉...沒了縣尊大人的官威震懾,怕是難免禍害鄉裏啊!”


    麵對質疑,那縣令從地上撿起官帽,睨視了過去。


    “嗬,那依你周縣丞看來,本官該如何判罰?休要廢話,緝凶拿盜本就是你縣丞的職責。既然周縣丞對本官的判罰心存異議,那正好。就由你帶著衙役青壯,去蓮花鄉走一趟,將那白狼除掉,還我縣朗朗清明吧。”


    同情的看了眼那被縣令拿捏的縣丞,李易便將目光重新定在白狼身上。


    就見白狼一路飛馳出了縣城,順著官道一路狂奔,不大一會的功夫便到達了一處鄉村。


    進鄉之前,它趴俯在一顆樹下聞嗅了一番,突然揚起前爪向地麵重重拍去。


    然後,便變戲法似的刨開地麵上的泥土,從地下掏出了一隻肥碩的野兔!


    叼著野兔,白狼奔進了鄉裏。


    隻略一尋覓,便來到了一戶房舍破敗,看起來很久沒人打理了的人家前。


    “誰來啦?”


    聽到院子裏的響動,破舊的木門被人從裏麵推開。


    一個瞎眼老嫗,摸索著從裏麵蹣跚走出。


    就當她走到白狼近前的時候,幾個鋤地歸來鄉下漢子,正有說有笑的走到籬笆之前。


    看到蹲坐在院子裏的白狼,一陣驚恐的大叫,便再一次炸響。


    “白家嬸子快跑!你家院子裏有狼!”


    “媽呀,好大一頭狼!白色的,怕是成了精了!”


    發出一陣尖叫後,幾個漢子飛也似的跑開了。


    可是聽到了他們的呼喊,那瞎眼的老嫗卻渾身顫抖了起來。


    “白狼......白狼......是你,就是你吃了我家敬山!老婆子,老婆子和你拚了!”


    顫顫巍巍的抄起手中的木頭拐杖,瞎眼老嫗瘋了一般對著空氣揮舞了起來。


    嘭!


    在幾下落空之後,拐杖終於擊中了目標。


    摸索出了方向,老嫗發了狠。


    木頭拐杖一下接著一下的,敲打在了狼頭之上。


    幾下下去,白狼那如雪一般的毛發上,便滲出了一片殷紅。


    “鄉親們,那狼好像是讓人施了定身法了嘿!”


    “老天開眼啊!早時候說是白家老大被狼給吃了,定是有什麽高人做法,把這作孽的元凶給抓住,送回來償命了!”


    “抄家夥,鄉親鄰裏們,為白家老大報仇,替白家嬸子伸冤呐!”


    鄉下漢子的想法比較簡單,見白狼麵對老嫗的抽打絲毫沒有反抗,紛紛發出一聲大喝,舉著手中的鋤頭衝了上來。


    意識飄蕩在籬笆院子的上空,看著鋤頭柴禾一股腦的招呼到了白狼身上,不大會兒的功夫便打得白狼皮開肉綻,李易的心懸高高了起來。


    “忍住了,自己喪命。忍不住,徒增殺孽......何苦呢?”


    這世界上最難的事情,就是消弭仇恨。往往水滴那麽大的仇恨,就需要用一湖的善意去稀釋。


    就算是這樣,那一滴仇恨還指不定在湖泊裏時不時泛出漣漪,掀起波濤。


    不忍看接下來的場麵,李易將神識移開,將視角定格在了籬笆院裏的一片荒草上。


    嘭!


    一聲悶響連同骨骼碎裂發出的脆響,將李易的神識驚擾。


    “嗷!我吃了你!”


    一聲白狼的咆哮,將李易的神識驚擾,令他忍不住再次向院子裏望去。


    隻見一個身材敦實的農夫,正高舉著沾滿了狼血的鋤頭。


    而渾身浴血的白狼,則榻著狼妖猛地將那農夫撲倒在了地上!


    緊接著,李易便聽到了白狼那生硬的聲音,以及村民們夾恐懼的呼喝;


    “啊呀!狼吃人了,狼吃人了!”


    “剛才是狼,是狼在說話!”


    “妖精!妖精啊!”


    隨著白狼的一聲咆哮,剛才還膽氣頗壯的鄉民立刻被嚇得屁滾尿流,紛紛將手中的農具扔掉,一溜煙的跑出了籬笆院。


    顯然,是有人打中了白狼的要害,將它的獸性激發了起來!


    “我,你,無冤無仇。我不過,想彌補,自己的過失。為何,痛下殺手!”


    用砂鍋般粗壯的狼爪按著那農夫,白狼的目光中滿是凶狠。


    “狼爺爺饒命,饒命啊!”


    被他按住的農夫已經嚇壞了,痛苦的抓著那令他無法呼吸的狼爪,不斷的哀求著。


    見白狼凶性大發,李易心中一驚。


    這頭蠢狼!


    你本就和人家有血海深仇,貿然前去,別人不打死你才怪!


    想到這家夥是受了自己忽悠才有的這番出山,引出了現在的亂子,李易努力凝聚著神誌神誌不散,忽然心念一動。


    他嚐試著用導引法,將體內的食氣運轉起來。


    “嗷嗚!”


    就在白狼張開血口,想要吞食那農夫之際。


    蓮花鄉裏那片小籬笆院的上方,出現了一道如極光般絢麗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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