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騙爸比,媽咪她真的哭了!”小女孩噘著嘴,小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傅致鈞無奈地一笑,低下頭,一雙英逸的眼,溫柔地凝望著病床上的蕭姝。


    她麵頰細膩紅潤,長睫緊緊垂著,一動不動,看起來隻是睡著了而已。


    其實她已昏迷了三年。


    在這三年裏,她和他結了婚,為他生了個可愛的女兒,他每日親自照顧著她,一切都很美滿,除了她沒有醒來。


    無論是她車禍的那天,還是她生下念姝的那天,醫生都一再告訴他,她很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


    可他不信,她的丈夫在這裏,她的孩子也在這裏,她怎麽捨得丟下他們?


    他笑了笑,為她梳著額前新生的碎發,輕捧著她的臉,吻了吻她纖長的睫毛。


    冰涼的唇,染了一絲溫熱的鹹濕,有透明的液體,自她眼角悄悄溢出。


    一顆,又一顆,斷線的珠子似的,絡繹不絕。


    她是真的哭了!


    傅致鈞雙眼陡然一亮,立刻喚醫生過來,細細地給她擦眼淚,小念姝趴在她手邊,萌萌地托著腮,雙眼一眨不眨,長長的睫毛撲閃。


    蕭姝哭得抽光了力氣,慢慢睜開眼,隻見一大一小兩隻腦袋,正緊緊地靠著她。


    這個畫麵實在太刺激了!尤其經歷過方才那樣的悲傷和絕望。


    “傅...”她一雙空濛眼眸睜得渾圓,張了張口想叫他,卻因為三年沒說話,聲帶有些受損,壓根發不出聲音。


    傅致鈞握著她發涼的手,俊臉幾乎貼在她臉上,帶著一腔的抖意,輕聲喚道:“老婆,你醒了。”


    她的知覺還有些遲鈍,可他眼眶中落的淚滾燙,一滴一滴打在她耳垂,與她的眼淚,合在了一起。


    他眉頭深攏,下頜線條緊緊繃著,眼眶忍得通紅,深目中泛著細碎的淚光。


    這是在真實的世界裏,她頭一次看到他落淚,這些年他向來是流血流汗,哪怕最難捱的時刻,都從來沒有哭過。


    蕭姝鼻頭一酸,一雙瑩瑩美目,近乎貪婪地望著傅致鈞。


    天知道,當她看到他垂垂老矣,孤獨一人躺在病房中,傅家那些人等著他死分遺產時,她心裏有多難受!


    那些畫麵太真實,如一把無形的刀,紮進她的頭顱,深深地刺下去,疼得她痛不欲生,隻覺這一生的眼淚都流光了。


    而此刻在她麵前的,是那個年輕的傅致鈞,霞姿月韻的傅致鈞,意氣風發的傅致鈞。


    一切都還來得及!


    “對不起,我實在是...太高興了。”他的聲音微微哽咽,雙肩在輕輕地顫抖。


    旁邊的念姝探出小腦袋,看了看蕭姝,又看看傅致鈞,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乖巧地為兩人擦拭眼淚,奶聲奶氣地說:“爸比,媽咪,別哭啦!你們哭,寶寶也想哭。”


    媽咪?蕭姝驚訝地望向軟軟萌萌的小包子,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傅致鈞和別的女人生了孩子?還是他領養了個小女孩?


    腦子裏嗡嗡地響,意識還是混沌的。


    “這是咱們的女兒念姝,已經兩歲多了,是你昏迷的第八個月生下來的。”傅致鈞在她耳畔柔聲地說。


    她車禍時,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原來腹中那孩子,竟是活了下來,還長成這麽乖巧伶俐的模樣。


    這是她和傅致鈞的女兒啊!念姝,念姝,一如兩人以前約定的那樣。


    蕭姝點了點頭,一顆心頓時軟成了春水,眸光也變得柔和,充滿了母性的光輝,視線一寸一寸掠過正歪著小腦袋的小念姝。


    “媽咪。”


    小念姝扯開小短腿,吭哧吭哧靠近,雙手抱住她的脖,銀鈴兒似的咯咯笑著,親得她滿臉都是口水。


    和煦的日光傾瀉而下,歡快的笑聲盈滿了整間病房。


    ---


    昏迷了三年,蕭姝肌肉萎縮得厲害,傅致鈞隻要有空,就推著她去樓下曬太陽。


    正是一年中天氣最好的時分,遠處晴空蔚然,園子裏新綠葳蕤,暖醺的和風拂過,枝頭繁花簌簌飄落,滿目盡是春意融融。


    蕭姝正在練習走路,腳下鵝卵石一滑,她徑直撲進傅致鈞的胸膛。


    “別急,咱慢慢來。”他語聲分外溫柔。


    他其實是個冷漠的人,私下裏很難接觸,從前幾分少有的溫柔,都給了她一人,現在卻是比從前更溫柔了,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蕭姝笑了笑,抓著他的手,一步一步,朝前慢慢挪動。


    “傅總,可心小姐過來了。”秘書疾步過來,低聲地說道。


    傅執鈞手一頓,淡淡地說:“出去,這裏不歡迎她。”


    “是。”秘書立刻下去,片刻後,嗚咽聲隱然響起。


    “別理她,明天她就去德州,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傅致鈞斂了眼底的冷酷,又換回了溫柔的語調。


    在她出車禍以後,傅氏宣布傅可心正式退出華語樂壇,姚秋影沒有如預計那樣嫁入傅家,先是遭冷藏,後又因吸.毒被捕,名聲盡毀。這三年傅可心本一直老老實實的,聽說她醒了過來,心頭恨意難消,過來鬧了一回後,被傅致鈞給打發到德州荒涼的鄉下。


    “我不怕她的,我就是擔心,您在傅家難做。”蕭姝輕輕說道。


    想起他死時傅家那些人的虛偽嘴臉,她心頭仍有點難過。


    “傅家的人,巴不得她立刻離開的好。”傅致鈞抱著她,坐在了花樹下。


    “我做了個夢,夢到傅可心開著車,想和我同歸於盡。”傅致鈞扯唇,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他是記得任務世界裏的那些事!


    蕭姝勾著他的脖,在他耳垂輕咬了下,幽聲問道:“你還做了哪些夢?”


    傅致鈞被她這輕輕一咬,勾得三魂七魄去了大半,喑啞著說:“第一個夢,你初次見我,就把我給睡了,睡完拍拍屁股走人,害得我滿世界地找你;第二個夢,你大老遠地跑來找我離婚,結果咱倆又和好了...”


    他說得心猿意馬,俯身攫住她的唇,重重地吻著她,氣息漸漸急促。蕭姝偏偏不依他,咬了他一口,按住他的頭,恨恨地說:“你倒是做了美夢!可你總是想殺了我,要取我的命,還對我放各種狠話,哼!”


    她抬起小下巴,別過了臉,不肯拿正眼看他。


    “好姝姝,我錯了...”傅致鈞也不為自己辯解,捉著她的小手,朝自己臉上甩了一耳光。


    清脆的“啪”地一聲,蕭姝被他嚇了一跳,立刻撫著他側臉的巴掌印,柔聲問他疼不疼,他親了親她的指尖,挑眉一笑:“現在氣消了沒?”


    蕭姝默了下,指尖沿著他冷冽的眉骨,逶迤向下,最後止於他堅挺的下頜,親昵地點了點頭。


    “你醒來那天,為什麽哭了?”他遲疑著問。


    是他在夢裏做的那些事,害她委屈難過,所以她才哭得那麽傷心嗎?


    蕭姝一愣,過了會兒,才鄭重地說:“大抵是因為我太愛你了。傅致鈞,你等了我三年,可我為了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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