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大聲嚷道:“不是我不想,是我分不清羅天說的是不是真的……”淩辰忽然跑進來,舉著一封信道:“二爺,夫人給你的信。”莫天悚明白淩辰是聽見他們在屋子裏快吵起來故意進來的,不覺把火氣壓下去不少,輕聲問:“瑪依萊特師傅的預言能力那麽高,有沒有又夢見什麽?”


    莫桃苦笑道:“她堅持阿喀能得救!但她這次的夢把她自己也弄糊塗了,她夢見無數的老鼠在地下穿行。”一邊說一邊打開林冰雁的信,隻看一半就忍不住嚷起來,“天悚,冰冰說南無找到今年普維山地鼠泛濫的原因了。他們在一點紅的田地裏挖出一個大肉塊,蠕蠕而動,很像隻在傳說中才聽見過的肉芫。地鼠既怕肉塊又喜歡肉塊,紛紛從藏匿的地下跑出來,朝肉塊跑一陣又奪路而逃。其實今年的地鼠並不比往年多,隻是比往年活躍而已。”


    莫天悚一愣,一把推開荷露翻身爬起來,搶下信來自己看,喃喃道:“難道羅天沒有說謊,花蝴蝶是靠這東西維生的?淩辰,南無有沒有和信一起送一點肉芫過來?”


    淩辰道:“南無是送了一個木頭盒子。不過我還沒有打開。三爺等著,我這就去把盒子拿過來。”急匆匆地跑出去。


    莫天悚已經看完信隨手又還給莫桃,感覺怪怪的。原來最先認出肉芫的是林冰雁,她覺得田裏的肉塊和《仁心仁術》上記載的神奇藥物肉芫很相似,試驗下就發現肉芫就是一點紅的解藥,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寫信告訴他們。南無又據此猜測,肉芫原本不是生活在一點紅的地下,在聞到一點紅的氣息以後移動過來的。由於肉芫沒有腳,用了一年多時間才移動到栽種一點紅的田地裏。


    莫桃也嚷起來:“一點紅的解藥?這是怎麽回事?瑪依萊特阿帕夢見的老鼠會不會和這東西有關係?”


    淩辰雙手捧著一個五寸見方的木頭盒子跑進來,拉了一張凳子放在床邊,將盒子放在凳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麵用泥土裹著的什麽東西。莫天悚迫不及待得扒開泥土,現出下麵的肉芫,是橘紅色的,摸上去有粘呼呼的,很有彈性。以前從來沒見過。


    荷露也湊過來,驚奇地問:“這就是肉芫嗎?好奇怪的東西啊!這東西能解毒?”


    莫天悚反手從枕頭下摸出匕首,試探著朝肉芫切下。覺得像是切在牛蹄筋上一樣,費半天力氣才切下一小塊,已經累得他呼呼直喘氣了。仔細觀察,切口有類似血管一樣的東西。


    淩辰又不確定地道:“這玩意兒到有點像是豬肺。”


    莫天悚又仔細觀察片刻,忽然把肉芫放進嘴裏,可惜沒等他咀嚼,莫桃已經大聲驚呼起來,一手捏開莫天悚的嘴巴,另一手伸進去硬把肉芫搶出來,大怒道:“天悚,你這是幹嘛?也不管有毒沒毒就從嘴裏送!要試也不該你試!”說完就將肉芫放進自己嘴裏。


    淩辰和荷露也驚叫起來,一起跑來阻止,然沒人有莫桃的力氣大,肉芫被他嚼了幾嚼,咽了下去。


    莫天悚摸摸被莫桃捏疼的雙頰,沒好氣地道:“你也不嫌髒,從別人嘴裏搶吃的!若二嫂沒有看錯,這東西叫肉芫。‘久食,輕身不老,延年神仙。’是一種很罕見的大補之物。你沒什麽地方感覺不舒服吧?”


    莫桃愕然道:“你認識這東西?”


    莫天悚淡淡道:“這就是書讀得多的好處了。平時你沒事的時候少看點佛經,也不難認識這玩意兒。”


    莫桃失笑:“你自己不順心,又拿人亂罵!知道你也看過《仁心仁術》!不過你和冰冰誰也沒見過實物,還是該小心一些。”


    莫天悚翻個白眼,心裏還是稀裏糊塗的氣不怎麽順。


    淒風在這時候走進來,躬身稟告:“三爺,鬼穀洞的光範真人到了。”


    莫桃急忙出去迎接,拉著站在門口在張宇源一起走進來,不悅地道:“宇源,你總這麽客氣。又沒外人,還通報什麽,自己直接進來就是了!”


    張宇源笑一笑:“三爺找宇源來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一邊說一邊要坐,忽然看見盒子裏的肉芫,大訝失聲道,“三爺,你真神通廣大,從哪裏弄來的珊瑚肉芫?”


    莫天悚也極為驚訝:“你認識這東西?”


    張宇源點頭道:“潘師兄此刻就靠它吊命。肉芫狀如肉,頭尾俱有,乃生物也。分四色,赤者如珊瑚,白者如截肪,黑者如澤漆,黃者如紫金。潘師兄帶來的是黃色的,不過是最差的紫金肉芫,但隻要吃一點點下去,就可支持兩三天的時間不吃東西。你這塊是紅色的,應該是最好的珊瑚肉芫。”


    莫天悚皺眉喃喃道:“九幽之毒都可以解?是和一般的東西不一樣。桃子,你有什麽感覺沒有?”


    莫桃閉著眼睛感受一陣,欣喜地叫道:“是補氣的東西。這東西對尼沙罕阿喀一定有用!真是老天爺保佑!”


    莫天悚不知道想到什麽,自言自語道:“難道是這樣的?淩辰,你跑快點,再去請達達過來一趟。”


    淩辰吩咐炎風去請嗤海雅,自己又回來陪著莫天悚。聽見莫天悚告訴張宇源,他已經把九幽之毒的解藥給羅天,讓張宇源去找羅天。莫桃當時就不樂意。淩辰和荷露一起勸解。張宇源匆匆告辭離開。


    莫天悚感覺疲累,可精神十分亢奮。又給莫桃把脈,驚奇地發現肉芫的效果極好,隻這片刻時間,莫桃原本空虛的內力已經恢複一大半,就是人也看起來沒那樣憔悴了。斟酌著開出一個方子,讓淩辰割下一大半肉芫肉和方子裏的草藥加上水一起熬,務必要將肉芫全部熬化。


    淩辰收拾剩下的肉芫拿著藥方出去。莫天悚又躺下來。荷露看看莫桃臉色,也離開房間。


    莫桃忍不住又想說莫天悚,可莫天悚搶先開口道:“真不是我不多給羅天一點解藥。你知道九幽之毒的解藥是什麽嗎?是我的鮮血。你若是覺得給三玄島的人解毒真如此重要,去拿一把匕首來就是了!”


    莫桃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重重歎息一聲,半天才問:“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莫天悚輕聲道:“你可以去問荷露,當年我是如何給素秋解毒的,今年又是如何給道元解毒的。我沒騙你。我讓張宇源去找羅天也是好意。據我估計,潘英翔若是吃下藥丸徹底解開九幽之毒,他的血今後也能解毒。”


    莫桃還不很相信地問:“你告訴我這個是什麽意思?”


    莫天悚討好地笑道:“自然是讓你去告訴潘英翔。我已經沒有九幽之毒,告訴他們解毒的方法也無所謂。羅天這次好像真的沒騙我。我拉不下臉來,還是你去說好一點。”


    莫桃失笑,擂莫天悚一拳:“大怪物!”


    莫天悚看看莫桃臉色:“不氣了吧?其實我找宇源來是為了刑天和誇父。不過張宇源客氣得很,似乎和我有隔閡。你看什麽時候合適,和宇源一起去一趟鎮妖井。不能讓刑天和誇父碰頭,把它們兩個都放在鎮妖井下危險得很,得盡快把它們分開。誇父裝在葫蘆裏鎮在鎮妖井下我沒意見,但刑天不能留下。你可以讓宇源今後把刑天帶在身邊。能超度就超度,不能超度也別再留給張天師。你是知道的,這事宇源可能不願意,你幫我勸勸他。還有,你下井的時候替我把幽煌劍鞘拿上來。文家的東西無論如何也不能放在別人家裏。”


    莫桃點頭道:“我這就去和宇源說。等救回阿喀我就和宇源一起下井。但是八風先生說你擺脫誇父,已經無法隨意控製幽煌劍鞘中的陰兵,拿著劍鞘是禍害。天悚,先生不會害你的。”


    莫天悚很好說話的樣子,沉吟道:“你去找張天師,讓他幫忙把劍鞘裏的陰兵都放出來,嗯,鎮妖井下麵安全得很,就把那些陰兵都留在鎮妖井好了。但劍鞘我一定要拿回來。”


    這莫桃能接受,答應一聲,囑咐莫天悚好好休息,起身離開去辦。出來卻聽說羅天去了鬼穀洞,不很想和他碰麵,隻好暫時先不去找張宇源。


    莫天悚卻還是無法休息,反手摸出枕頭下的信打開,看完後不禁歎息一聲。從信上看來,皇上壓根也沒想讓他進京,羅天多半還是沒說實話。依舊將信折好裝回信封塞在枕頭下,感覺累得很,又閉上眼睛。剛剛才迷糊過去就聽見嗤海雅的聲音:“天悚,聽說你找到救托克拉克的藥,是不是真的?”


    莫天悚急忙坐起來,點頭道:“淩辰已經在煎藥!達達,我有一件事情想問問你。當年你和阿喀去阿爾金山的時候,聽我爹提到過花蝴蝶沒有?知不知道當時花蝴蝶在什麽地方?”


    嗤海雅搖頭道:“你爹沒提過花蝴蝶。但我後來倒是聽說過此人,還曾經專程去阿提米西布拉克找過此人,可惜不得其門而入。花蝴蝶很了不起,霍郴比他早離開飛翼宮,情況不如他嚴重,回家後隻拖兩個月的時間就去世了。”


    莫天悚神色一變,很不相信地問:“達達是說霍郴也曾中過飛翼宮的乾坤陰陽**?”


    嗤海雅笑一笑,淡淡道:“天悚,你打聽這些往事做什麽?何必給自己加包袱呢?不管令尊是出於什麽目的,當年隻有我和托克拉克在棱格勒的確不是水青鳳尾的對手,令尊真的是救了托克拉克。今天你又再次救了托克拉克。我們父子永遠感激你們。”


    莫天悚很不好意思,苦澀地笑笑。雖然當時的情況他還沒完全了解,但他應該沒有猜錯,霍郴、花蝴蝶和尼沙罕都是玉麵修羅尋找抵抗飛翼宮乾坤陰陽**方法的產物。其中霍郴最倒黴,最終沒活下來。花蝴蝶運氣最好,被乃吉木丁帶回阿提米西布拉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得到一塊珊瑚肉芫,靠肉芫和采補活下來。肉芫的生長速度很慢,並不能滿足花蝴蝶,但他顯然時不時就在靠肉芫生活,風聲一緊就不作案子,否則他本事再高也會被人抓住。尼沙罕的確是靠玉麵修羅和嗤海雅的共同努力活下來,但活得實在太辛苦,不是玉麵修羅希望的結局,因此玉麵修羅始終對飛翼宮深具戒心,在留下的信中說“父實不能抗”,教鸚鵡說話也說什麽“長鯨正崔嵬”。後來蕭瑟從小就給他和莫桃服藥,多一半就是基於玉麵修羅的這種認識。


    嗤海雅伸手握住莫天悚的手,搖搖頭道:“巴拉姆,別想那麽多,自己的身子要緊。你這樣的狀態不好好調理是恢複不了的。”


    莫天悚悶悶地問:“達達,你真的一點也不怪我爹?”


    嗤海雅失笑:“你啊,太喜歡先入為主,且總也不把你爹朝好處想想。拜克日曾經帶著那麽多人去攻打飛翼宮都沒攻進去,你想想隻有我和托克拉克兩個人能不能進去?你自己在飛翼宮裏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你爹比你能好到哪裏去?托克拉克被抓住,你爹是沒辦法做主的。他可能是在利用托克拉克,但他不利用托克拉克的話,托克拉克此刻早不在人間了。至於說這次托克拉克用自己換你,說句不嫌托大的話,連瑪依萊特都沒本事知道幾十年後的事情,你爹就更沒本事了。好好養傷,不要再胡思亂想!”


    莫天悚笑笑,感覺好多了。


    嗤海雅還是惦記著尼沙罕,又寬慰莫天悚幾句後就告辭了。出來正好碰見莫桃送張宇源出門。見莫桃原本因消耗過渡而憔悴不堪的容貌居然一下子就恢複精神。嗤海雅不由得對肉芫信心大增,進而就更加擔心莫天悚,送走張宇源就將莫桃拉進房間裏,低聲道:“桃子,你要是有辦法,最好能勸天悚離開中原,找一個遠離塵囂的地方好好修養一段時間。”


    莫桃詫異地道:“現在我們得到一味好藥。天悚隻是怕斷根,所以想等肉芫恢複一段時間,長大些自己再吃,應該很快就可以複原。”


    嗤海雅搖頭道:“你也去過誇父體內被誇父鍛煉過,隻用一夜時間就恢複過來。天悚的胎光的確有損傷,然沒托克拉克損傷嚴重,他功力又比托克拉克深,沒道理精神恢複了,功力卻沒恢複。生命力和精神力是二而一,一而二的東西。我看他是和誇父糾纏的時間太長,精神力時時刻刻都在和誇父抗爭,失去誇父就等於失去鬥爭的目標,反而不知道怎麽辦,一下子跨下來,表現出來就好像失去功力一樣。這就等於一個人在忙碌的時候精神好得很,身體也沒問題,可空閑下來卻什麽毛病都出來了。天悚其實沒大毛病,就是太累!肉芫對他恐怕沒用,得靠時間來慢慢恢複。隻是天悚心事太重,很難專心養病。聽說你們和三玄島頗有些恩怨。聽我一句勸,在天悚精神沒完全恢複以前,別讓他和朝廷掛鉤去打倭寇。”


    莫桃念念不忘的就是想去打倭寇,聽後一呆,遲疑道:“那他是不是什麽事情都不能管了?”


    嗤海雅想了想:“做生意是沒關係的。隻要不讓他接觸和幽煌劍有關係的事情就可以了。你什麽都不讓他做,會把他憋出毛病的。”


    莫桃點頭道:“我知道了。等一會兒就和八風先生和我爹商量一下,看讓天悚去哪裏養病比較合適。”


    嗤海雅微笑道:“聽說天悚和左頓活佛關係非常好。你為何不送天悚去桑披寺?你飛去那裏隻要一兩天的時間,但天悚想出來可就麻煩了。且在那樣一個地方,相信天悚就算是想多管事也是鞭長莫及。”


    莫桃的表情極為古怪,喃喃道:“桑披寺啊?這個我可更得和八風先生和我爹商量一下了。”


    嗤海雅不禁疑惑,正要問清楚一點,淩辰在外麵敲門叫道:“二爺、大師,藥煎好了。”


    肉芫補氣絕佳,尼沙罕喝下藥湯後不久就恢複神誌。他的身體實際也沒有受到損傷,後麵的事情就簡單了,其他人助他導氣,不過三天時間就完全恢複健康,從前的老毛病也痊愈了。下巴上長出一層青色的胡須,看起來一下子大好多歲。莫天悚笑他劃不來,原本是青春永駐,這下不可避免要變老了。尼沙罕自己卻非常喜歡。


    張宇源告訴羅天隻要一個人中九幽之毒後又徹底解毒,自身鮮血就具備解毒能力。可惜羅天怎麽也不肯隨便相信,總覺得這是莫天悚給張宇源出主意幫潘英翔。居然捏著解藥不肯給潘英翔吃,說是要回京城去先給無涯子和中乙服用。


    經過莫天悚的嚷嚷後,正一道很多人都知道潘英翔住在鬼穀洞。張宇源一是著急,二是想避嫌,幹脆讓羅天帶潘英翔回京了。


    羅天奔波一場,卻沒弄明白莫天悚的意思,臨走之前又去找莫天悚。莫天悚嘻嘻哈哈胡說八道一通,搞得羅天更糊塗又沒辦法,滿懷疑慮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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