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湖在昆侖山下,也是本地一奇景。湖的東段有一道沙堤,將湖水分隔成東西兩部分。砂堤比湖麵略高,中間有缺口,兩側之水可以互通。東半湖因有玉浪河大量的冰川融水注入而形成淡水湖,浮遊生物多。有無數的棕頭鷗和赤麻鴨等飛禽在此覓食繁育;西半湖因無淡水補給,是一個沒有生命的鹽堿死湖。由於兩湖水質差異明顯,自然形成東湖“鷗歌鴨舞”、西湖“萬馬齊喑”的鮮明對比。


    莫天悚也很很想去看看這個奇妙的湖泊,聽說挾翼在那裏,不再拒絕薛牧野帶著他飛。一行人沒用多長時間就到了陰陽湖邊。


    沒顧得上觀看陰陽湖的奇景,幾乎是出於一種直覺,莫天悚一眼就認出挾翼來。它在馬群的邊上,立在一塊大岩石上,幾年沒有修剪過的鬃毛很長,被風吹得飄起來,威風凜凜,孤傲不群。


    莫天悚按捺不住,屏聲息氣緩緩朝它靠過去。


    長久的野外生活讓挾翼的警惕性很高,它盯著這個陌生的男人,不安地用前蹄刨土。然而隨著男人越來越近,它嗅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忽然長嘶一聲,放開四蹄朝莫天悚飛奔過來。


    莫天悚用最快速度飛迎上去,激動地一把摟住挾翼的脖子,喃喃道:“真好,你還沒有忘記我!”一躍跨上馬背,喜極忘形,振臂高呼:“冰冰,你看見沒有?挾翼還認識我!你的易容術一點也不成功!”


    林冰雁淚流滿麵,一下子跪在地上,卸下一個極大的包袱。


    武士大多住若羌城外的村莊裏,由拜克日統領。阿依古麗和幾個侍女寄居清真寺隔壁一排略顯簡陋的房子裏。薛牧野很怕見到她,隻把莫天悚送到門口就轉身走了。


    莫天悚獨自走進去,受到阿依古麗的熱烈歡迎。坐下以後,莫天悚細細打量,阿依古麗沒有帶麵紗,歲月風霜幾乎沒有在阿依古麗臉上留下任何痕跡,眼睛還是那樣清澈明亮。並不像莫天悚想像的那樣愁雲慘淡的樣子,比從前顯得沉靜老練。


    因為早就聽娜孜拉說過,阿依古麗見到莫天悚並沒有太多驚奇的表現,先吩咐人去請娜孜拉和翡羽,然後開門見山問:“三爺,你什麽時候能去哈實哈兒?”


    莫天悚苦笑道:“首先得解決飛翼宮,讓阿曼回到懸靈洞天。其實我隻有一個人,去哈實哈兒也不解決問題。你們為何不向朝廷求援?”


    阿依古麗淡淡道:“朝廷隻要貢品,哪裏會真管我們的事情?不管誰當可汗,對朝廷而言都是一回事。我們可以向朝廷求援,僿依德也可以向朝廷求援。你看你用多長時間能解決好這裏的事情?你能不能暫時不管這邊的事情,先去哈實哈兒?”


    莫天悚皺眉緩緩道:“我是一個自私的人,不解決好自己的事情,絕對不會去管別人的事情。再說我隻是一個凡人,不是神。你是不是肯全力支持我盡快解決好這邊的事情?”


    阿依古麗點頭道:“當然。我也想阿曼能有一個好地方住。潘仙石頭城的條件不太好,你可以將林冰雁姑娘送到若羌來住。”


    莫天悚敷衍道:“等我問問她的意思吧。”


    阿依古麗笑一笑,沉默下來。


    莫天悚也沒話說,覺得和阿依古麗距離很遠一樣,遠沒有老朋友見麵的親熱。屋子裏的氣氛很沉悶。幸好沒多久侍女帶著娜孜拉和翡羽一起進來。阿依古麗避了出去。


    娜孜拉冷冷地盯著莫天悚不出聲,像要吃人一樣。莫天悚訕訕地解釋道:“我是怕你們有危險,才先送你們出來。”翡羽相對而言顯得友好很多,急切地問:“三爺,你出來了,我娘呢?”


    莫天悚低頭道:“我是逃出來的,孟宮主還在後麵追我,沒來得及去帶她。”


    翡羽臉色大變,一下子跌坐在土炕邊,抓住娜孜拉道:“這下完了,宮主一定會搜查薺苨坪,娘藏不住了!怎麽辦才好呢?三爺,你想個好辦法,把我娘也接出來吧!”


    娜孜拉臉色更難看,忽然咆哮道:“我們沒有不要你出來,還一直勸你出來,你既然要出來,為何不讓我們幫你,非要自己偷偷地跑?你是不是又把飛翼宮毀了?”


    莫天悚艱難地道:“現在還沒有,所以我擔心琴娘。薺苨坪有什麽?”


    娜孜拉冷冷道:“離火珠。曹元宰讓人去聽命湖裏捕魚,千方百計找到的。然後翩然又千方百計偷來的,一直托琴娘替你保管。翩然走的時候告訴我,如果你一直安分守己,就把這顆珠子還給你,但是你若不安分的話,就把珠子給宮主。可是你把我和翡羽騙出來,曹元宰和宮主都會認定是琴娘偷了離火珠,說不定還會把《仁心仁術》失竊案也算到琴娘頭上,你想琴娘還有好嗎?”


    莫天悚明白了,孟綠蘿搜查他和薛牧野,薺苨坪肯定是一個重點,失聲道:“怪不得歐溪崖和崔池嵐要去薺苨坪!原來是想一軟一硬逼問。”


    翡羽的擔心成為事實,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抓住莫天悚的手哭道:“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我娘。”娜孜拉也開始啜泣,聲音很壓抑,但比翡羽還讓人覺得難受。莫天悚隻能盡力安慰她們。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才止住眼淚,卻完全無法停止抽噎。娜孜拉斷斷續續告訴莫天悚不少事情。


    莫天悚剛剛住進琲瓃小築,梅翩然就告訴娜孜拉怎麽幫林冰雁都沒關係,千萬不可幫助莫天悚,但是娜孜拉和林冰雁一點交情也沒有,看莫天悚被折磨得很慘,總是忍不住要關心他。梅翩然就將娜孜拉送去薺苨坪,禁止她和莫天悚交往。


    後來梅翩然自己都天天去琲瓃小築,自然沒有立場說娜孜拉,也就無法再阻止娜孜拉去琲瓃小築。那時侯莫天悚一直表現得很老實,梅翩然也就沒有再說娜孜拉。


    薛牧野開始的確是遭受到若羌人的攻擊,同時還要防備飛翼宮的襲擊,處境很艱難。阿依古麗到達若羌後,好幾次強攻聽命穀,弄得水青鳳尾隻要一離開棱格勒的範圍,就會受到攻擊,等於是被困在聽命穀裏麵。薛牧野躲在潘仙石頭城采集雲母,運給阿依古麗拿出去交易,狀況得到大大的改善。


    孟綠蘿終於知道薛牧野的據點,卻無法再奈何薛牧野。她更知道,隻要阿依古麗不離開,棱格勒就不會恢複從前的狀態。要阿依古麗離開,就必須放莫天悚出去。但這時候不要說孟綠蘿,連梅翩然都不敢放莫天悚出去了。於是梅翩然和娜孜拉一起去找阿依古麗談判,提出飛翼宮去幫助阿布拉江退兵,條件自然是阿依古麗要先和嗤海雅說好,不能傷害水青鳳尾。


    阿布拉江將最近哈實哈兒兩次陷入戰爭的深淵歸結為是阿依古麗認識薛牧野的緣故,阿依古麗連薛牧野幫忙都不願意,更不可能和飛翼宮合作。攻打一直在繼續。孟綠蘿又想到讓翡羽出馬去告訴阿依古麗,是莫天悚自己不想出來。翡羽還不願意。其實阿依古麗連梅翩然都不信任,更不可能相信翡羽。


    此時外麵的形勢已經和從前不同。梅翩然一直很小心地瞞著莫天悚,還很嚴肅地囑咐娜孜拉和翡羽不可將外麵的事情告訴莫天悚。她臨走時說“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是打算將莫天悚永遠地留在琲瓃小築。隻是她也明白她離開後,莫天悚不可能再安分,又去告誡娜孜拉和翡羽不可以幫助莫天悚。一旦讓莫天悚離開聽命穀,就是飛翼宮的末日。


    可是娜孜拉和翡羽基本上沒有聽進去,一直都在暗中幫助莫天悚。等她們被莫天悚騙出來後,娜孜拉才想到事情不妙,很擔心梅翩然的話成為事實。兩人都沒有想到,她們的擔心轉眼就成為事實。莫天悚也沒有想到,他費盡心機,一直試圖用比較和平的手段處理掉飛翼宮的幾個首惡,最後卻還是讓梅翩然的擔心成為事實。


    就隻是琴娘一個人已經讓這兩個姑娘如此自責,莫天悚更加不敢告訴她們後來的事情,也不敢讓她們見到林冰雁,等她們的情緒比較穩定以後,還是隻好讓阿依古麗幫忙照顧。


    阿依古麗派人把娜孜拉和翡羽送走了。莫天悚連最起碼的禮貌也沒有了,渾身無力地躺在土炕上,感覺疲憊之極,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阿依古麗拿起一串葡萄遞給莫天悚:“吃一點吧,再過幾天就隻能吃葡萄幹了。”


    莫天悚接過葡萄,心不在焉地扯下一顆放進嘴裏,眯眼打量阿依古麗,忽然道:“你和翩然應該很熟悉,你是不是很討厭她?你應該了解,翩然的謀略不在我之下,為何不答應她去幫助你哥哥?”


    阿依古麗沉默良久,低頭小聲道:“我不怕告訴你,但你不可以去告訴阿曼。哈實哈兒總被圍困不是因為我認識了一個妖精,而是父汗荒廢了政務。你看過草原上的狼捕食獵物沒有?正常情況下,狼隻捕食弱小或者生病的獵物,不捕食那些強壯的。”


    莫天悚一愣坐起來,盯著阿依古麗看,不相信她能有這樣的見識。


    阿依古麗笑一笑:“是我來這裏之前,尼沙罕阿喀告訴我的。尼沙罕阿喀說,要想救哈實哈兒,僅僅打退僿依德是遠遠不夠的。我哥有勇無謀,隻相信武力。可惜很多問題都不是單純靠武力就能解決的。我們需要一個我哥信任的人幫助我們治理國家發展生產。我的確和梅姑娘還算熟悉,然而不是我對她有偏見,哈實哈兒還有很多人認識熱合曼提,絕對不會接受她。她是不可能幫助我們治理國家的。阿曼不能拋棄他的族人,也不可能跟我住在哈實哈兒,且要我們的人完全接受他同樣很困難,再說他的才幹也無法和你比。其實我知道他和徐晶睫兩個人誰都不喜歡對方。”


    莫天悚喃喃道:“可是我也不可能去住在哈實哈兒。”


    阿依古麗淡淡道:“我們找不到比你更合適的人可以請求。隻有盡人事聽天命。拜克日想見你。如果他和你吵的話,希望你能原諒他。”


    莫天悚愕然道:“好好的,拜克日和我吵什麽?”


    阿依古麗苦笑道:“等你見到他就知道了。我昨天就知道你和阿曼出來了,聽命穀裏的事情也知道了大概。是徐晶睫偷偷派人告訴我的。阿曼失陷在聽命穀裏,徐晶睫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但是我好擔心,曾經囑咐過她一有消息就告訴我。我估計你今天會來若羌,早上就派人去通知拜克日。這時候他大概也該來了。”


    拜克日果然沒多久就到了,一見到莫天悚就要莫天悚製定進攻計劃,比薛牧野和阿依古麗都顯得著急。但是莫天悚還沒有想好下一步怎麽走,於是真和拜克日爭論起來,鬧得兩人都很不愉快。


    回去的路上莫天悚才聽薛牧野說,拜克日認為哈實哈兒遭受目前的危險,都是因為他當初把熱浦喀提追得太緊的緣故,很內疚,因此也就特別賣力。加上他還想要給尼沙罕報仇,也不打算放過飛翼宮。尼沙罕正是擔心他兄弟,才會在阿依古麗離開的時候,給阿依古麗詳細分析形勢,告訴阿依古麗,要救哈實哈兒必須放下飛翼宮,用最快速度帶著莫天悚會去。


    莫天悚苦笑,和飛翼宮仇恨最深的應該是薛牧野,但是薛牧野始終表現得很淡,爭取的僅僅是生存權,反而是他們這些和飛翼宮仇恨不該很深的人總想著要報仇。


    接下來**天莫天悚一麵打造暗器,一麵尋找他需要的藥物,空下來就看尼沙罕留給他的騰格力耶爾神功秘籍。秘籍給他以很大的啟發,他已經知道自己的騰格力耶爾神功練得不大對,但他已經形成習慣,要完全改過來很難,且照這本秘籍練下去,對戰鬥的幫助不大,莫天悚也不太想改。總的來說他顯得很安靜。拜克日很不滿意,跑到潘仙石頭城催過莫天悚兩次。莫天悚也沒有理會他。


    莫天悚是想等薛牧野派去中原的探子常連宏回來,多少了解一些泰峰和暗礁的情況後再決定下一步的做法。但是奇怪的是,時間早就過了,常連宏卻一直沒有回來。終於有一天傍晚,莫天悚聽見薛牧野和徐晶睫在爭吵。兩人都認為常連宏凶多吉少,薛牧野還想再派一個人去中原,徐晶睫堅決不同意。看見莫天悚進來,兩人一起停下來。


    莫天悚知道功力不夠深的話,他們去中原打探消息非常危險,常連宏他沒有見過,但薛牧野擔心飛翼宮,精銳全部都留在身邊,常連宏隻是人比較機靈,功夫的確不怎麽好。一直沒有消息,莫天悚也覺得常連宏凶多吉少,道:“不用再派人了!我決定了,我們進攻飛翼宮,趕快把這裏的事情結束,我自己回去看看。阿曼,有空沒有?陪我出去走走。”


    薛牧野道:“當然有空。你決定不管哈實哈兒了?”


    徐晶睫達到目的,立刻掉頭離開房間,多說一句話也勞神的樣子。薛牧野隻好衝莫天悚苦笑一下,陪著莫天悚一起走出去。


    莫天悚也笑笑,低頭道:“我實在是有心無力。要管也得先把飛翼宮解決了。”薛牧野從前總想離開,在外麵的時間比在懸靈洞天的時間長多了,威信並不很高,反而是徐晶睫的威信很高。徐晶睫很能幹,是一個冷靜得有些可怕的女人,處理任何事情都不帶絲毫感**彩。就拿婚姻來說,她知道薛牧野喜歡阿依古麗,可是薛牧野畢竟是懸靈洞天的繼承人,要想懸靈洞天日後欣欣向榮,她就不能拋開薛牧野,因此從來也沒有反對過自己和薛牧野的婚約。但這僅僅是她凝聚已經七零八落的部下的一種手段而已,她從來沒有,似乎也沒打算要喜歡薛牧野。以薛牧野的個性,會喜歡她才怪!


    薛牧野遲疑道:“你打算怎麽解決飛翼宮?強攻我們試過好幾次,效果一點也不好。可是聽命穀隻有楓林渡一個出口,偷襲又不可能。”


    莫天悚道:“我知道桃子告訴過你很多事情,不知道他告訴過你我和翩然反目的原因沒有?”


    薛牧野遲疑道:“你是說你爹的布置?我仔細想過這個問題。老實說,我不覺得你爹能布置什麽。他過的日子和你差不多,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真有布置,大概也被孟綠蘿破壞了。”


    莫天悚搖頭道:“不,他的布置一定還非常有效,不然翩然不會害怕。但是我找了兩年都沒有任何發現。從翩然的反應看,此事應該和歐溪崖有關係。你對歐溪崖了解得多嗎?”


    薛牧野道:“知道一些吧。她不是水青鳳尾,是你爹從嗤海雅手裏救出來的。開始她的武功很差,後來你爹傳授她天一功和醫術,她學得很快。在你爹走後的第三年因為成功培育五色蚨,為飛翼宮立下一個大功勞,在孟綠蘿的大力推薦下,當上紫彩冰絲,因此她一直很感激孟綠蘿的知遇之恩。我不喜歡這個女人,嚴肅刻板得過分。你爹即便是曾經托付過她什麽,我看她也早告訴孟綠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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