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冰雁迫不及待地皺眉低聲問:“你明明未失內力,為何不逼毒,差點救不回來,知道嗎?”


    莫天悚苦笑道:“曹橫就是在等我逼毒,我豈能讓他如願!我現在沒精神,說話很容易被外麵的人聽見,我們別說這些!”


    林冰雁點頭,問題再多也不好多問。她累了兩天,見莫天悚已經脫險,自己也無法支持,跑到翡羽的房間去睡覺。房間裏換成翡羽照顧。


    莫天悚閉上眼睛,這才開始運氣逼毒。按照他的能力,的確像曹橫告訴孟綠蘿的那樣,中毒以後堅持一個時辰絕對沒問題。是莫天悚自己引導蛇毒如此快發作的,才能保證所有髒器不受蛇毒更多的傷害。這道理就如同速凍的人解凍後可以活過來,但慢慢凍死的卻是神仙也難救一樣。曹橫的解藥也算是來得迅速,此刻不過剩下一些殘毒,半個時辰後,小指的繃帶又被血水沁透,他也成功將毒逼淨。然這幾天畢竟大傷元氣,卻也累得夠嗆,昏沉沉又睡過去。


    晚上,林冰雁來給莫天悚換藥,一摸脈就知道蛇毒已經清了,更糊塗莫天悚開始為何不逼毒,正想問明白,娜孜拉和琴娘一起過來看莫天悚。林冰雁隻好讓出位置。


    莫天悚的精神好很多,披著衣服坐起來,寒暄幾句以後,隨便找了幾個借口,將眾人都支出房間,隻留下娜孜拉一人,心急火燎地低聲道:“大前天我沒來得及問,你聯絡上阿曼沒有?”


    娜孜拉苦笑道:“信我是偷偷送出去了,但是因歐溪崖家裏出事,這幾天穀裏人心惶惶的查得很嚴,曹橫又特別留意我,我沒法溜出去看回信。”


    莫天悚擔心地道:“那你還能出得去嗎?”


    娜孜拉道:“我出穀到是沒問題,可問題是隻要我出去,曹橫就會派人盯著我,什麽事情也別想幹。”


    莫天悚微微一笑:“若羌的阿訇你認識吧?不認識也沒關係,他就住在清真寺裏。他也是巴赫西,瑪依萊特的弟子。你出穀後就直接去找他,托他幫我給嗤海雅達達帶個好。”


    娜孜拉一愣,顯得很不情願,半天都沒答應。


    莫天悚猜出她的心思,微笑道:“你可以不用告訴他我的真實情況,隻說我在這裏很好就行。我在若羌的時候,他來看過我好幾次,我也和嗤海雅達達一起去看過他很多次,他不會傷害你的。你去清真寺以後,就請阿訇幫忙去藥鋪幫我買幾味藥,然後幫我帶回來。”壓低聲音又報出三味藥名。


    娜孜拉在薺苨坪住了兩年,略識藥性,遲疑道:“這是蒙汗藥啊!你要來做什麽?”


    莫天悚淡淡道:“我也想找一條毒蛇去咬咬曹橫!可是你知道的,不讓我那幾個丫頭放心歇息,我什麽也做不了。你最好明天就幫我拿來。”


    娜孜拉失笑,這才痛快地答應下來。


    翌日,中午剛過莫天悚就有些坐臥不寧的,盼著娜孜拉能早點來,卻一直等到晚上,娜孜拉才來,看起來很興奮的樣子。莫天悚急忙將其他人支出房間問起情況。


    娜孜拉連珠炮一般地道:“三爺,你的辦法還真的好,看見我去清真寺找阿訇,跟著我的兩個人就跑了。那個阿訇對我還真的不錯。他還認識阿曼呢!原來阿曼收到我的消息,又看我一直沒出去,猜到我們可能出事了,冒險去找阿訇。嗤海雅大師居然曾經關照過阿訇,阿訇也當阿曼是朋友。嗤海雅大師真的很不錯,阿訇也很不錯。見我到了,就派人去找來阿曼。我在清真寺一直等到晚上,終於見到阿曼。阿曼說你這裏太危險,三天後的夜裏,他想辦法進來,在香塚和你碰頭。對了,這是你要的藥物。”


    莫天悚也是興奮,不過他從來沒有聽見嗤海雅關照過薛牧野,卻也有些奇怪阿訇的態度,更奇怪薛牧野沒消息何以會想到去問阿訇,難道薛牧野覺得阿訇能進飛翼宮?又問:“你來看我,沒有人阻止嗎?”


    娜孜拉搖頭道:“沒有,不過我遇見元宰。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可能猜到什麽。三爺,你別去找他的麻煩,蒙汗藥留著你去見阿曼的時候用吧!”


    莫天悚沒有繼續像娜孜拉打聽,心急如焚,埋怨薛牧野定的日子太長,得忍耐好幾天才會到。


    莫天悚收集的一次就用完了,是萬分不得已才拜托娜孜拉給他弄蒙汗藥。娜孜拉不說也舍不得隨便用,一直等到和薛牧野約定的日子,才取出蒙汗藥來。隻是蒙汗藥不比他配製的,隻是讓人睡得更沉,一夜後自然會醒,一點破綻都沒有,蒙汗藥有酸味,且需要吃下去才能起作用,又發作太快,容易露出破綻。莫天悚想許久也沒想出妥善之策,可是他太想見薛牧野了,說不得,隻有行險。


    這幾天莫天悚假裝蛇毒未清,躺在床上裝病,白天睡足了,一到夜裏就有事,一會兒要這樣,一會兒又那樣,折騰得翡羽和幾個小丫頭都累壞了。今夜他好容易安靜下來,睡得很沉的樣子。翡羽便讓其他小丫頭都去休息,隻自己一人留下照顧。


    二更時分,莫天悚要茶喝。翡羽到一盞茶給他。莫天悚隻喝一口就說夠了。翡羽也著實有些累了,茶盞放在桌子上也沒收拾。過得片刻自己也覺得口渴,懶得起來再倒,把殘茶都喝下去,不片刻就趴在桌上暈過去。


    莫天悚立刻從床上坐起來,正想解開如意絛,又想外麵風聲正緊,其他小丫頭說不定會來查看,又停下來。沒人服飾,衣服無法穿好,隻得隨便披上一件外衣出門而去。


    月色很好,蛙聲一片,一個美好而恬靜的夜晚。莫天悚有些陶醉的樣子,一邊走一邊欣賞起風景來。到處靜悄悄的,隻有他一個人。剛剛進入山腳的楓林,薛牧野跑過來,喜道:“我早上就混進來了,還怕你出不來!”隻兩年不見,薛牧野多出很多風霜之色,原先的秀雅蕩然無存。


    莫天悚一陣難過,低頭道:“都是我對不起你,隻因翩然不喜歡就沒有幫你想辦法!”


    薛牧野道:“這是哪裏的話!娜孜拉已經幫了我很多。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去香塚詳談。那裏有情況好躲藏。對了,你可以出來多久?聽說你中毒,好些了嗎?”


    兩人一起朝香塚走。莫天悚淡淡道:“謝謝掛念,前兩天就好了。你不用擔心,隻要你不被發現,我被發現也有辦法脫身。我也有很多話想和你說。踢火毽比賽就快到了。飛翼宮人人興奮,防備上一定有漏洞,我準備大幹一場。”


    薛牧野遲疑道:“怎麽大幹?你不管梅姑娘的意思了?”


    莫天悚道:“我的情況一會兒再告訴你。你先說說你這兩年的情況。”


    狼牙山不適合生存,經常鬧饑荒。知道蘢絲子很不容易得到,眾人餓起來,還是去湖裏抓魚吃。娜孜拉**去的蘢絲子時有時無,杯水車薪,救得了急救不了命,每次薛牧野得到,隻能給中毒最深的人用。有些人實在等不到蘢絲子,寂然長逝。到去年夏天,已經先後去世二十多人,其他人急紅眼,終於不聽薛牧野的約束,離開了狼牙山。


    從前的懸靈洞天的人主要靠打獵為生,偶爾也偷偷去弄一些水青鳳尾種植的莊稼吃。離開棱格勒後害怕被水青鳳尾發現,不敢在阿爾金山附近打獵,隻好去遠一點的地方。食物來源很沒有保證。他們在外麵又沒有土地,也沒有牲畜,餓起來一是抓魚,再就是去若羌劫搶盜偷。很快引起若羌人的憤怒和警惕,紛紛請來巴赫西。隻幾個月的時間,又死不少人。現在薛牧野身邊隻剩下五十多人。莫天悚不找薛牧野,薛牧野也打算找莫天悚。


    薛牧野說完,兩人已經來到香塚。薛牧野跽坐在沙萱的墓碑前。莫天悚站在他旁邊,遲疑道:“可是我聽娜孜拉說你去找阿訇了!外麵的人還為難你們嗎?你們為何不找些正經事做?”


    薛牧野苦笑歎氣道:“娜孜拉不少事情沒告訴你。你在若羌住了好長一段時間,難道不知道魔鬼穀的傳說?每當黑雲籠罩山穀,電閃雷鳴之時,便可以看見綠瑩瑩的鬼火到處飄蕩。這些鬼火都是魔鬼的眼睛,出來是獵取獵人和挖金者的魂魄做食物的。有時候進棱格勒的人太少,魔鬼得不到滿足,就會離開棱格勒,到若羌虜人。魔鬼和妖精對人類來說是差不多的概念。進若羌虜人的其實就是水青鳳尾。他們隻要少男少女。梅姑娘的母親綠珠就是這種行為沒小心的產物。你親眼目睹我在哈實哈兒的遭遇,覺得這裏的人能接受一夥妖精嗎?不是我不想找正當的事情做,而是妖精根本不可能在人類社會正大光明生存。躲躲藏藏偶爾為之可以,終非長久之策!我去找阿訇,是因為阿依古麗到了若羌,就住在阿訇家隔壁。否則我怎麽敢去清真寺?”


    莫天悚當然聽說過這些傳說,但他很不願意將這些傳說和飛翼宮聯係在一起,一直下意識的在回避。笑笑問:“阿依古麗到若羌了?你們什麽時候成親?”


    薛牧野低頭道:“還成什麽親!我本來和她說好,回來把這邊的事情安排好就再去哈實哈兒,可是回來後便再也沒有離開。阿依古麗等我好幾年。是我們鬧得太不成話,風聲傳到哈實哈兒,她才來若羌的。現在我和她已經說好,今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莫天悚一愣,也坐下來,喃喃叫道:“阿曼!”


    薛牧野抬頭笑笑:“別說這個了!時間緊得很。你不說有計劃?是什麽樣的計劃?想我幫你什麽?”


    莫天悚也笑笑:“我想你還是想回來的。我要徹底炸毀飛翼宮,孟綠蘿、曹橫、曹蒙、雪笠一個也不留在世上。到時候你就能回來了。聽命穀物產豐富,隻要能回來,你們的生活完全沒有問題。”


    薛牧野道:“這正是我最想做的事情,可你隻有一個人,怎麽實現如此宏大的目標?且你想過後果沒有?到時候梅姑娘不會原諒你的,娜孜拉也不會原諒你的!”


    莫天悚低頭輕聲道:“阿曼,你們和水青鳳尾也相處了成千上萬年,親不親總算是家鄉人。我們毀滅飛翼宮即可,沒必要趕盡殺絕。破而後立,你有沒有興趣在聽命穀建立一種新秩序。”


    薛牧野搖搖頭:“恐非易事!我們若是聯手毀掉飛翼宮,剩下的水青鳳尾不找我們報仇拚命才怪,怎麽可能和平共處,建立新秩序!當初沙萱就曾經這樣想,我和孟道元都被沙萱說服,也曾經一起努力過,結果你也看見了!”


    莫天悚遲疑問:“你和道元表哥很熟?”


    薛牧野又搖搖頭:“通過沙萱的安排見過幾次麵,也不算很熟。他太理想化,不能成事!梅姑娘的手腕及其厲害,可惜不肯和我合作。你的這個設想我怕她不會同意。”


    莫天悚苦笑道:“翩然離開了,不會妨礙我們。對了,你有沒有桃子的消息,有的話就告訴我。我擔心得很。”


    薛牧野忍不住看莫天悚一眼,喃喃道:“我剛得到梅姑娘離開的消息,就猜到你肯出手對付飛翼宮了,隻是沒想到你決定得如此之快!你就不怕梅姑娘知道以後不高興?”見莫天悚很是不高興,急忙岔開道,“我焦頭爛額,溫飽都顧不過來,沒有精力去打聽中原的事情。不過你想知道,我幫你留心就是了!”


    莫天悚道:“那我就先謝謝你!我現在有幾件事情想你幫忙,一個是幫我弄些進來,不然我根本無法活動;二是想辦法先把林姑娘、娜孜拉、翡羽、琴娘、崔池嵐都弄出聽命穀,隨便找個地方關起來,我們動手的時候她們才不會受到牽連和傷害;三是你得去多弄些火藥給我;四是幫我弄一套夜行衣,再弄些暗器,喂毒的最好。有沒有問題?”


    薛牧野道:“沒有問題。暗器我早給你準備好,都藏在林姑娘那裏,還是羅天的流星雨呢!你去盈香廬舍後麵的檉柳下麵挖,放在一個瓦罐中。”


    莫天悚愕然失笑道:“你就如此肯定我會找你要暗器?剛才還裝好人,說什麽翩然和娜孜拉不會原諒我!你是不是比我還早知道翩然要走的消息,早就在做準備?不過可惜的是,你的那些暗器已經被雪笠搜查出來了!你還得另外準備。”


    薛牧野欲言又止,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作為朋友,我覺得有義務先提醒你一聲。我自己偷偷進來看過你好幾次,知道你過的日子。你不可能一輩子吃軟飯,早晚得走這一步,原本是想在必要的時候讓你冒充羅天,就沒有人知道出手的是你了;同時也是想有人在林姑娘那裏搜查出暗器,能逼得你早些出手對付飛翼宮。天悚,你別怪我算計你,我實在太想回來了,除你以外,我想不出還有誰可以幫我。”


    莫天悚好笑:“我現在要求著你幫忙,那裏敢怪罪你呢!”


    薛牧野苦笑道:“說實話,阿依古麗來了之後我很急躁,又沒想到梅姑娘會離開你。也是想用那些暗器看看梅姑娘的態度,藏得並不嚴密。流星雨很好打造,我再給你弄一些就是了。隻有一點,我進聽命穀很不容易,你的行動也受限製,我們日後怎麽聯絡?你要的東西很多,我怕踢火毽比賽前來不及準備。”


    莫天悚沉吟道:“羅天非常熟悉飛翼宮,也知道密道,能偷偷進來,冒充他是個不錯的主意。隻可惜此刻程榮武在飛翼宮。羅天若來聽命穀,沒理由不和程榮武聯係。我們經常見麵是不可能的。”起身四處打量一下,指著一刻楓樹的樹杈道,“你東西拿進來後就放在那上麵,我有信也放在那上麵。今後我隻要找著機會就會來這裏看一看。你不知道,孟綠蘿給我定下一個月的期限,現在已經過去好些天了,不趕快不行。其他可以緩一步,、夜行衣你最好明天就送來。”


    薛牧野點頭,莫天悚又把自己的計劃大概說了說,薛牧野聽得乍舌,喃喃道:“你太玩命了!不過這是我的事情,沒理由不陪你玩!好,明夜我一定把你要的東西給你弄進來!”


    莫天悚抬頭看看天色,已經是五更了,不敢再多耽擱,笑著道:“我就一個人,不冒險如何能成事!這隻是初步設想,到時候還要根據具體情況隨時修改,也許根本不用冒險。”


    楓林中忽然傳來一聲鳥鳴。薛牧野壓低聲音道:“三爺,回去的時候小心一些,有一隊侍衛朝這邊過來了,可能是來找你的!”


    莫天悚知道這是薛牧野安排的放哨人傳來的信息,急忙和薛牧野分手,慢慢朝回溜達。剛剛下山,真看見對麵急匆匆地來了一隊侍衛,直接迎上去。


    帶隊的鬆一口氣的樣子,急忙問:“三爺,你去哪裏了?”


    莫天悚輕描淡寫道:“我白天睡多了,夜裏睡不著,起來隨便走走。怎麽,不允許嗎?還是誰家又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硬要賴在我頭上?”


    帶隊的人很尷尬,賠笑道:“不是這話,不是這話!是翡羽姐姐想到三爺身子還未大好,擔心你。”


    莫天悚冷哼一聲,越過侍衛,不慌不忙朝前走去。片刻後回到琲瓃小築,幾個小丫頭全部起來了,翡羽也早被人救醒,曹橫和雪笠都趕了來。莫天悚冷冷地看一眼滿院子的人,徑直走到後麵的蓮池,大聲呼喚來丫頭,解開如意絛,脫去外衣滑進溫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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