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之人原本就不會輕易認輸,莫天悚好勝,更不肯老老實實認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被莫桃用被子蒙起來很不高興,莫桃剛剛出門他就又掀開被子坐起來,懵裏懵懂抓過衣服穿起來,把衣服的裏子當成正麵穿反了也沒有察覺,隨身的武器裝備一件也沒有帶,隻胡亂披上一件披風就踉踉蹌蹌走出去。守在門口伺候他的親兵忙過來扶著他,問:“三爺,這麽晚了,你想去什麽地方?”


    莫天悚半醉半醒,推開親兵瞪眼道:“走開,管起老子的閑事來。當心老子發配你去充軍,永遠不準回去!”搖搖晃晃地朝前走去。


    禦林軍在京師也是橫衝直撞的角色,親兵並不是很看得起黑幫出身的莫天悚,冷哼一聲,當真就沒跟著他。莫天悚一個人跌跌撞撞走出去,又遇見一對巡邏的士兵。一問,士兵告訴他,莫桃和阿依古麗離開營地,朝瓦石峽河的方向去了。莫天悚也離開村子朝瓦石峽河走去。


    “早穿皮襖午穿沙,圍著火爐吃西瓜。”西域的晝夜溫差大,即便是在夏天,夜晚也非常冷,更何況深秋時節,昨天又剛剛下過一場大雪。呼呼的寒風直朝衣服裏麵鑽,凍得莫天悚很不舒服,昏沉沉的隻想找個能避風的地方。看見前麵有一截豎立的土牆,急忙過去想避避風。


    土牆後麵有幾間平頂方形平房自成院落,連花草也沒有栽種一點,顯得很破敗。莫天悚迷迷糊糊的沒認出來這裏是早已經被廢棄的弩支城,莫桃壓根也不可能和阿依古麗來這裏。他還當屋子裏有人居住,徑直走過去正要用力敲門,手剛碰到院子門上,門就自己開了。


    莫天悚剛剛跨進院子,屋子的門又忽然打開,羅天穿一襲青色書生長衫,麵含微笑抱拳道:“三爺,這麽巧!”


    莫天悚揉揉眼睛,再用力搖搖頭,笑笑嘀咕道:“酒喝多了真誤事。桃子,你知道我最討厭羅天,偏偏還要假扮羅天嚇唬我。阿依古麗呢?”


    羅天不動聲色地笑一笑,內心則震驚於莫天悚剛到就能找上門來,認定莫天悚又是在裝模作樣,讓開門口道:“阿依古麗在裏麵。三爺,佩服,不管到哪裏,總能遇見美麗的姑娘。他鄉遇故交,一起喝一杯,醒醒酒好不好?”


    莫天悚歪頭打量羅天,迷惑地道:“桃子,一會兒沒見,你好像是變瘦了!是該多吃點東西,喝酒,明天打垮阿布拉江!”大踏步走進屋子裏,四處看看,皺眉道,“酒呢?夏珍怎麽安排你住這麽破爛的屋子?不行,得讓他給你換個房間。”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拉住羅天,又走出去。


    羅天詫異地看著莫天悚,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這才猛然意思到莫天悚很可能是真的喝醉了,心頭一陣狂喜,但又想莫天悚詭計多端,終究不敢相信能有這樣的好事。反手親熱拉著莫天悚,朝古城的深處走去,淡淡道:“跟我來,我帶你去找阿依古麗。”


    當初莫天悚安排田慧去海州,可說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向不問世事的三玄島也派人出來查看。不過無涯子知道莫天悚的敵意極大,沒有派與莫天悚瓜葛甚多的中乙,而是派出三玄島的後起之秀潘英翔,其中不無和羅天競爭之意。潘英翔少年老成,到海州以後並不和田慧直接接觸,隻注意觀察。


    三玄島支持羅天的人不很多,羅天很多時候都在島外活動。拘捕黑緞子以後,羅天和張惜霎一路急趕剛回到海州便發現潘英翔。羅天很緊張,也暫時留在海州沒有回三玄島。田慧不認識潘英翔,羅天連正一道的人都可以避開,隱伏在暗處,田慧一直沒有絲毫察覺。


    莫天悚原本就一直秘密派人尋找在烏曇跋羅花,在鄧州從花蝴蝶口中聽說龍城有烏曇跋羅花以後,立刻命暗礁中一個叫郎世煥的人帶五個人去龍城查看。阿依古麗說的那些出現在瓦石峽的人就是郎世煥。莫天悚知道郎世煥在西域,可並不知道郎世煥的具體位置,沒有和郎世煥接觸,卻不是他故意瞞著莫桃沒有說。同時莫天悚也派人去通知田慧。讓潘英翔和羅天都得知龍城有烏曇跋羅花的消息。


    羅天和潘英翔極為重視。他們是師兄弟,興趣相同,爭鬥是爭鬥,也是好友。羅天對待潘英翔並不像他對莫天悚兄弟,做事還算是光明磊落,和潘英翔商量對策。潘英翔大公無私,一心隻為三玄島考慮,並不計較羅天搶功,覺得自己不熟悉外麵的事情,主動提出由他回島去匯報,順便把張惜霎和黑緞子先帶回三玄島安頓,羅天曾經去過西域,該盡快趕去龍城,以防莫天悚捷足先登。


    莫天悚離開鄧州以後,又在靈寶和京城耽擱很多天,因此羅天盡管得到消息比莫天悚晚,可到達西域的時間卻比莫天悚還早。龍城處於一片荒漠之中,地域寬廣,沒有絲毫確切的線索想在那裏麵尋找一朵花基本上屬於癡心妄想。隻是羅天認定莫天悚知道線索,到了之後留心尋找,果然被他發現郎世煥,更認定莫天悚早有計劃。也不著急去龍城,隻偷偷跟在郎世煥的後麵。


    郎世煥能被莫天悚選中負責尋找烏曇跋羅花,自然也是一個很能幹的人。可是羅卜淖爾和龍城地處荒無人煙沙漠腹地,每去一次都是一場生死考驗。


    龍城,古書中稱為“白龍堆”,既是樓蘭東麵的一道天然屏障,又是一個到樓蘭去的必經之地,位於羅卜淖爾東麵。東西寬約七十裏,南北長約兩百裏,麵積達五萬多頃。裏麵風蝕崗阜一道接著一道,真像無數條遨遊在沙海中的長龍,一眼望不到盡頭。郎世煥同樣遇見羅天的問題,在這樣寬廣又不熟悉還缺少食物水源的地方,尋找一種僅僅兩三尺高的植物無疑非常困難。最主要是龍城的崗阜上都覆蓋著一層白色的鹽堿土層,有的就是一層很厚的晶鹽,甚至有的本身就是白膏泥。它們在清晨的陽光映照下,反射出燦爛的銀光,美麗是美麗,然而寸草不生,看不出神奇的烏曇跋羅花能在這裏生長。


    郎世煥冒險深入龍城,在裏麵轉了好些日子,帶的水和食物消耗一空,依然隻走了龍城的一小部分地方。向導告訴郎世煥,再不出去,他們都將葬身龍城。郎世煥隻好領著手下退出來。向導認定他們是瘋子,居然千裏迢迢到龍城找一種怎麽聽都不像世間之物的古怪花朵,出來就跑掉了。


    羅卜淖爾的東、西、北三麵都是類似龍城的地貌。郎世煥心裏也覺得向導的話沒錯,可是莫天悚交代下來的任務不完成也不行,打算再去羅卜淖爾的西麵和北麵看看。食物和水都好準備好以後,他才發現由於開始那個向導的宣傳,肯帶領他們去羅卜淖爾的向導在離羅卜淖爾最近的地方羅卜莊悄然絕跡。郎世煥隻好都更遠的地方尋找向導,剛離開沙漠就聽說公主失蹤。


    基於莫天悚和細君公主的特殊關係,郎世煥立刻趕到瓦石峽,暗中尋找公主的下落。羅天是跟在郎世煥的後麵追到瓦石峽的。


    羅天不願意被郎世煥發現,行蹤詭秘,獨來獨往。附近有人煙的地方都被官兵占據,沙漠中條件惡劣,羅天隻好選擇早被人廢棄的古城作為自己的落腳點。醉得稀裏糊塗的莫天悚做夢也想不到會在瓦石峽遇見羅天,被羅天輕而易舉拉進古城深處。


    莫桃很不放心地一直將阿依古麗送回房間,交到她的侍女手裏,才和努爾古麗再次離開。女伴男裝莫桃可以理解,可一個假扮成女人的男人很讓人惡心。遇見努爾古麗以後,莫桃和他說的話加起來不過十來句,隻是今夜他不可能再不理會努爾古麗。努爾古麗告訴莫桃,她是在廢棄的古城邊上看見那個漢人書生的。


    古城曾經繁榮一時,此刻觸目可見的的房屋的舊址也是裸露在沙包、枯樹之間,然而失明的一個好處就是隻能感受繁榮的人聲,卻看不見淒涼的衰敗。莫桃認定努爾古麗將他引入荒寂的古城是別有用心,全身的感覺細胞全部打開,沒有絲毫感慨,隻有無盡的警惕。


    “啊,有鬼!”努爾古麗忽然尖叫起來,雙手緊緊抓住莫桃的胳膊。莫桃沒有聽見任何動靜,不免一陣惡心,抽出自己的手臂,皺眉道:“鬼在哪裏?你叫它過來。”努爾古麗聲音顫抖著指著前麵道:“就在那裏,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的。”


    莫桃大踏步朝前走去,隨手在地上抓起一把小石子,彈出去探路。石子擊倒一個不知名的物體,發出一聲悶悶的聲響。努爾古麗又叫起來:“二……二爺,你……你把鬼打倒了!”莫桃很覺無聊,忍不住沉聲道:“努爾古麗,麻煩你用些正常的花招好不好?想幹什麽痛快一些不好嗎?”


    努爾古麗迷惑地道:“二爺,你這是什麽意思,我聽不明白。”莫桃歎氣,循著剛才聲音緩緩走過去,腳踢到一個物體。努爾古麗似乎真的很害怕,一直緊跟著莫桃,又叫道:“我看清楚了,不是鬼,是僵屍,就在你的腳下!”


    莫桃搖搖頭,蹲下摸一摸,不禁詫異,還真是人的屍體,早就幹透了。這是一具不知何時倒在古城裏的幹屍。莫桃抓住幹屍用力遠遠拋開,笑道:“早死了的人!聽說沙漠中‘人行無跡,遂多迷路。四遠茫茫,莫知所指,是以往來者聚遺骸以記之。’遇見幹屍也算尋常事情吧?你敢於一個人進沙漠去尋找沙盜,怎麽會怕這個?”


    努爾古麗小聲道:“我去找沙盜,本就是以卵擊石,沒打算活著出來。”還是顯得很害怕,緊緊抓住莫桃的胳膊不肯鬆手。莫桃稍微猶豫,這次沒有抽出胳膊。兩人繼續朝前走。努爾古麗忽然道:“二爺,你的心真好!”


    莫桃啼笑皆非,感覺像是老虎在對獵物說,你發發慈悲,讓我吃了你,不然我就餓死了!又朝前走一段路,竟然隱約聽見打鬥聲。莫桃一把推開努爾古麗,拔出無聲刀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跑去。努爾古麗大叫:“等等我,二爺!”似乎連輕功也不會的樣子,跌跌撞撞跟在莫桃身後。然而莫桃的速度極快,隻走幾步就將他撇在後麵。


    莫天悚走一陣子總也不見阿依古麗不耐煩起來,嘟噥道:“桃子,你究竟把阿依古麗藏在什麽地方?小心阿布拉江和你拚命。”想起阿布拉江心裏又不舒服,喋喋不休地開始數說。


    羅天聽得很不耐煩,越看越覺得莫天悚似乎真的醉了,忍不住淡淡問:“三爺,你是為飛翼宮來西域的還是為烏曇跋羅花來西域的?”


    烏曇跋羅花是不能被莫桃知道的!莫天悚乍聞這幾個字,猛然一激靈,酒一下子醒了大半,才察覺旁邊的人居然是羅天,再一激靈,嚇一大跳,剩下的酒也就醒了。心念電轉,古城深處人跡罕至,弄死羅天莫桃也不知道。這樣一個求都求不來的好機會,不能白白放過。還是醉醺醺地大笑道:“誰告訴你西域有烏曇跋羅花?那是我騙羅天的,你真傻,竟然上當了!哈哈哈!我早在裏麵埋伏下人手,就等羅天上當!”朝著古城深處走得更快了。


    羅天隻道莫天悚果然是裝醉,終於明白莫天悚的來意,是為避開莫桃來殺他。不過他也早察覺莫天悚不僅沒有帶隨從,連幽煌劍和針囊毒藥都沒有帶,而古城裏麵他早踩探清楚,並無埋伏。他也忍了莫天悚很久,暗忖莫天悚如此托大,錯過了今夜日後哪裏再找這樣的好機會?也隻管朝古城深處走。同樣大笑道:“是嗎?莫桃真是一個大傻瓜!”


    兩人各懷鬼胎,一個裝醉酒一個裝糊塗,表麵上親熱地大聲說笑,暗中卻都在尋找出手的機會。這兩人都知道對方武功卓絕,動手時不能一擊成功必是一個久戰的局麵。莫天悚顧忌會被莫桃發現,不免又會挨罵;羅天則顧忌周圍到處是莫天悚的人,被發現肯定討不了好。兩人都想出其不意,一擊成功。


    莫天悚從十歲就開始忍,對著一個他恨不得千刀萬剮的人還得滿麵笑容,和羅天說說笑笑對他來說一點也不困難,一邊笑一邊話裏話外地大罵,又總想套出羅天何以能出現在這裏,隻可惜羅天就是不上當。


    好在比忍耐力羅天比莫天悚差遠了,總也找不到莫天悚的破綻還被莫天悚罵,終於忍不住,右手擎出寶劍猛刺過去,左手更是刮起一道熾熱的旋風。莫天悚等了許久的機會終於等到,大笑:“可算露出狐狸尾巴!”雙足在沙地上猛力一踢,揚起大片的沙子,遇見羅天的掌力,都飛散開來,迷漫得到處都是。羅天瞪大眼睛也看不見莫天悚躲到什麽地方去了,劍勢和掌力都擊在空處。身後一股冷浸浸的力道狂卷而來,卻是上次讓他吃了大虧的青蓮寒勁。


    羅天大驚,招式已經用老,回力反擊是不可能的,察覺莫天悚的掌力比上次又有極大進步,掌力包裹了各個方向,惟有地下因莫天悚是朝上擊出掌力的,相對比較薄弱,顧不得身法是否漂亮,姿勢是否雅觀,幹脆再朝前一撲,滾倒在地上,緊貼地麵朝前竄出。幸好沙地鬆軟,地上被他滑出一個深槽,總算是成功避過。但是用的力量太大,粗糙的沙子就像砂紙一樣,把他的衣服沙出不少小孔,手上臉上都是血絲。


    莫天悚暗讚了得,更是不想放過羅天,緊追而至,傾盡全力又擊出一道幽煌烈焱。羅天用力在沙地上擊出一掌,借力躍起近一丈高,才狼狽地再次避過,也咋舌莫天悚剛才冷,轉瞬就熱,無怪敢如此托大。思忖未畢,莫天悚的青蓮寒勁又如影隨形跟過來,半空中原本是避無可避,也是羅天命不該絕,危急中瞥見右手邊是一道被沙子蓋住一半的土牆,急忙伸出劍在土牆上一點,硬是再升高兩丈,又成功避了開去。


    這樣都能被羅天躲過?莫天悚惱怒異常,緊追著又是一道幽煌烈焱。這次羅天身處高處,朝前用力,避得沒那麽狼狽,自然落下便在三丈開外。但莫天悚又追過來,連點喘氣的時間都不給羅天留,且一道掌力熱,一道掌力冷,極不好受。羅天東閃西躲,竟然無力反擊。眼看他渾身都滾滿沙土越來越狼狽,就快避不開的時候,莫桃終於到了。羅天居然大叫道:“二爺救我!”


    莫桃來不及奇怪羅天怎麽會出現,大叫道:“天悚!”莫天悚不得不停下來,衝羅天瞪眼道:“你也真好意思!我都替你臉紅!”


    羅天終於能站起來,喘息幾口,還劍入鞘,寒著臉淡淡道:“同是梅莊傳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三爺,我念在大家相識一場的情分上手下留情,你卻招招奪命!難道羅某還真的怕你不成?”右手掐訣,忽然摔出一個五雷咒。


    莫天悚大怒,雙掌同時轟出,將雷咒卷上半空。炸雷聲中又一次沙塵飛揚,遮天閉日。無數的旋翼暗器又趁隙飛來。羅天用的正是剛才莫天悚的戰術,後發製人,先引對方出手,等對方招式用老無力反擊時才趁機進攻。好在還有莫桃在,大刀翻飛,護在莫天悚前麵,磕飛所有暗器。


    等一切重新平靜下來,羅天早不見蹤跡。莫天悚冷笑道:“桃子,看見了吧,你當他是兄弟,人家可不當你是兄弟!哼!沙漠不比中原,我看你這回能躲多久!我們回去,叫人連夜搜查,我就不信找不出他來。”


    莫桃拉住莫天悚,笑笑道:“羅天沒有說錯,我和他同是梅莊傳人。你就讓他走吧!以後小心一些也就是了!天悚,是努爾古麗帶我來找你的。你有什麽想法?羅天不是回三玄島了嗎?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還有,這裏有暗礁的人,是誰?來幹什麽的?”


    莫天悚有些心虛,急忙摟著莫桃道:“我怎麽知道羅天的事情。不過剛才他用的是雷咒,連阿曼都禁受不住,別把努爾古麗轟死了,我們快去看看。暗礁還能來幹什麽,自然是來找飛翼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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