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莫天悚一行進入山東,莫天悚終於發現多出四個不請自來的旅伴,細細觀察,居然不是唐士俠,而是賊心不死的銳金隊。太湖事了以後,西北聯盟的人各自東西,算是自動解散,莫天悚沒想到銳金隊也有膽量自己跳出來鬧事。他們應該不會隻來四個,不知道暗中還有多少人。


    向山也算是機靈,不久也發現尾巴,下意識地加快馬車速度。莫天悚笑著搖頭道:“阿山,別著急!到前麵市鎮找一家大一點的酒樓打尖,看看他們想幹什麽。”


    向山低聲道:“三少爺,我不是怕他們,是怕驚著倪小姐。”


    莫天悚毫不在意地道:“你怕什麽,他們肯定不敢在這人來人往的官道上動手。”正說著呢,莫天悚瞥見淩辰遠遠的跟上來,便道,“你照舊走你的,我等等淩辰。”


    放慢馬速,不久淩辰跟上來,低聲道:“三少爺,金錢幫看來是豁出去了!銳金隊總共三十人,上次在雲南損失七個,後來在九龍鎮又損失五個,在太湖損失兩個,剩下的十六人傾巢而出。北冥想全部吃下去,讓銳金隊從此消失。”


    莫天悚皺眉道:“金錢幫什麽意思,我又不和他搶鏢局生意,也不和他搶暗殺生意,現在連幽煌劍也不在我手裏,他們幹嘛老揪住我們不放?”


    淩辰冷笑道:“大概他們還是覺得有威脅吧!我老早就看他們不順眼,現在是他們自己在跑來送死,可怨不得我們手狠。”


    莫天悚沉吟道:“隻是銳金隊十幾個人倒是無所謂,怕就怕這裏是他們的地方,一旦糾纏起來,隨便什麽地方都能湧出一堆金錢幫的鏢師來,把大家全部纏住,唐士俠卻突然冒出來,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我看還是先忍忍。幹脆你們跟緊一點,先弄清楚銳金隊的意圖再說。”


    淩辰道:“梅姑娘說降頭術在白天施展效果不好,唐士俠多半會選擇夜晚或者黃昏時分動手,我們找機會白天解決銳金隊,不會有影響。”


    莫天悚還是搖頭道:“還是先弄清楚他們的意圖好一些。證實銳金隊是想來殺人的再動手不遲。”


    淩辰不很情願地點頭道:“那好吧。就怕等我們弄清楚他們的意圖,什麽都來不及了。三少爺,你不過坐兩天牢,就把膽子坐小了!”


    莫天悚失笑道:“你知道什麽?小心使得萬年船。”摸摸挾翼的耳朵。挾翼加快速度,不片刻已經追上向山。


    菊香從車廂中探出頭來,問道:“三少爺,你幹什麽去了?是不是有人追上來?”


    莫天悚嚇唬她道:“是啊,銳金隊全體出動,有十多個人呢!個個都是高手,是你家父子兩個何大人都應付不了的人!要不何大人也不會叫你們都來醉雨園。我們這次要是出事,就是你們拖累的。”


    菊香果然有點變色,立刻縮回去。荷露探出頭來嗔道:“三哥,你又嚇唬人!”


    莫天悚這幾天一直沒敢和荷露太親,然而梅翩然還是一點表示也沒有,淩辰過來她也不過來,這時候心頭就有些生氣,笑著問:“你坐車累不累?想不想出來騎一會兒馬?”


    荷露猶豫道:“可是我們隻有一匹多餘的馬。”


    莫天悚微笑道:“一匹像挾翼這麽優秀的馬,完全可以騎兩個人的。是不是?挾翼。”挾翼立刻大點馬頭,神氣活現地看著荷露。莫天悚繞到馬車後麵,打開車門,衝荷露招手道:“來吧,別猶豫!”


    荷露猶豫片刻,還是來到車門口。莫天悚抓住她的小蠻腰,輕輕一提,將她提起來放在自己的身前坐下,回手關上車門,低頭道:“你和車廂裏麵的那三個人不同,以後要是坐車累了就告訴我,出來透透氣。整天悶在車廂裏,悶死人!”


    荷露莞爾道:“你是不是又想起你坐馬車的那段日子?我們好幾個人,說說笑笑可比你那時候熱鬧多了。”


    莫天悚好笑,歎道:“我那兩個月可是把這一輩子的馬車都坐夠了!想掀開簾子看看外麵都要挨罵,比坐牢還慘。”


    荷露心疼地道:“聽說你坐牢還帶著鐐銬,也不舒服吧?”


    正說著呢,何亦男打開後車門,叫道:“喂!莫天悚,我也坐累了!我們就在這裏停車,活動活動再走吧!”


    莫天悚笑道:“你沒聽銳金隊趕上來了,停車可不行。人家倪小姐都沒咋呼,你咋呼什麽?你要是坐膩了,下車來施展輕功跑一截。”


    何亦男氣哼哼地嚷道:“你別得意,下次你要再落入我的手裏,可就不是八十板子了!”砰的關上車門。


    莫天悚的棒傷都還沒徹底好,一提就生氣,冷笑道:“死丫頭,等空下來,我先打你八十板子!”荷露輕聲道:“三哥,你何必和那種女人一般見識?”


    莫天悚又笑起來,道:“可也是。我要真打了何小姐,桃子回來肯定饒不了我。荷露,林姑娘和何小姐比,你更喜歡誰?”


    荷露失笑道:“這問題你該去問二少爺才是。”


    莫天悚歎息道:“問他,絕對是一個也不喜歡。那家夥身上帶著一個佛門的‘卍’字印,人也差不多快變成和尚,好的壞的都看不上,喜歡的和不喜歡的都不搭理。”


    荷露好笑,忽然覺得莫天悚一把抱住她,忙低聲道:“三哥,大路上,你別這樣!”


    莫天悚湊近荷露耳邊,呢喃道:“今晚你別和菊香一起睡,好不好?”


    荷露道:“梅姑娘會看見的。”


    莫天悚不屑地道:“看見又如何?”邊說邊下意識地回頭看一眼,不料正好看見梅翩然單騎趕上來,嚇得急忙鬆開手。


    荷露感覺奇怪,也回頭看一眼,忍不住噗哧笑出來,低聲道:“三哥,我還是回車上去吧。”


    莫天悚卻不肯輸氣,嘴硬道:“怕什麽?”


    荷露笑道:“反正我是不怕的,你不願意怕也可以。”


    莫天悚目不轉睛地盯著荷露看,不相信荷露能說出這樣的話語。


    荷露嗔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幹嘛這樣盯著人家看?”


    莫天悚衝口而出道:“我才發現你真的很可愛!”


    荷露卻突然低頭不笑了,眼睛中又蓄滿淚水。


    莫天悚隻道她是想起那些不愉快,又伸手抱住她,柔聲道:“都過去了,以後別再想!”


    荷露的淚水一串串滴下來,急忙拿出一條絲巾來擦。


    莫天悚還想安慰她幾句,梅翩然已經追上來,似乎什麽也沒看見一樣,靠得近近的,低聲道:“天悚,你朝身後的左邊看。”莫天悚依言偷眼看去,見一男一女兩個道士騎馬追來,年紀都大約在三十左右,一人拿著一柄拂塵,男的仙風道骨,女的清麗出塵,一派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家氣派。


    梅翩然壓低聲音道:“這兩個人都是青城派的。男的叫做尹光道,女的叫做關石天,是跟著銳金隊的人一起出現的。他們兩人都是婁澤楓最好的朋友。”


    莫天悚詫異地道:“婁澤楓的好友,那為何上次他們沒有和婁澤楓一起來揚州看幽煌劍?他們既然是道士,怎麽男的和女的一起出來辦事?”


    梅翩然淡淡道:“上次你在盡味軒和婁澤楓喝酒的時候,尹光道和關石天就在離盡味軒不到百步的地方喝茶。若非如此,八風先生也不會那麽著急想拿回幽煌劍。青城派人練功喜歡用雙修法,陰陽互補,故出來時也多是男女同行。”


    莫天悚頓時非常討厭這兩個人,忍不住問:“就是羅夫人想你和桃子練習的那種功夫?”


    梅翩然點頭道:“算是吧。其實師傅早想我練習青城派內功。這是師傅研究得最多的一個道家門派。你練習的九九功就是從青城派的內功心法中化出來的。”


    莫天悚簡直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看著梅翩然,忽然記起莫少疏在黑玉簪中的留言上說,幽煌劍最早就是封存在青城山上,又不覺得那麽驚奇了,可是前不久蕭瑟才告訴他幽煌劍出至三玄極真天西玄山,又該何解?


    梅翩然嫣然一笑道:“三少爺,你願意和翩然合騎一騎嗎?”


    莫天悚再一次被梅翩然笑得靈魂出殼。荷露代替他答道:“求之不得!”反手推莫天悚一下。莫天悚才反應過來,也不下馬,賣弄輕功,直接從挾翼的背上躍起跳到梅翩然的身後,立刻伸手環住梅翩然的腰,一身都貼得緊緊的,喜不自勝呢喃道:“你終於不生我的氣了?”


    忽然聽見一聲冷哼,正是青城派的關石天發出來的。他們離莫天悚至少四五十步遠,聲音卻似在耳邊響起一樣,說不定剛才梅翩然的話也被他們聽去了。莫天悚立刻氣鼓鼓地回頭瞪他們一眼。


    梅翩然輕夾馬腹。馬兒倏地提速,轉瞬間就跑得遠遠的,然後才放慢馬速,依偎在莫天悚懷裏,緩緩道:“青城派功夫以虛無為體,以簡要為用,以平實為功。認為無修而修,斯為大修;無成而成,斯為大成;無德而德,斯為大德;無有而有,斯為大有。其‘無為’修持講究‘守無致虛’。分三個層次,第一步‘守中致和’;第二步‘了一化萬’,第三步‘萬化歸一,一歸虛無’。”


    莫天悚沉吟道:“也就是說九九歸一的那個‘一’乃是指虛無?可是九九功從陰陽分練入手,並無‘守中致和’之意。”


    梅翩然笑道:“要是都一樣,你練的就是青城派功夫了。青城派功法雖然高明,可惜太過虛玄,非有大智慧者不能把握見驗。九九功就實際多了,陰陽分練實際是從第二步‘了一化萬’入手的,又分得很細,一步步逐漸深入,入門以後用心體察就能把握,最後的成就往往比青城弟子高。”


    莫天悚也笑道:“是嗎?這就是說我不用怕那兩個亂搞胡為的牛鼻子?”


    梅翩然莞爾道:“什麽亂搞胡為?人家的雙修法是最高明的那種,講究心交形不交,情交貌不交,氣交身不交,神交體不交。練成以後可以‘千裏神交,萬裏心通’,哪有你想的那樣齷齪!”


    莫天悚嬉皮笑臉地道:“我不練那個也可以和你‘萬裏心通’!”


    梅翩然氣道:“喂,我在和你說正經事,你別打岔好不好?”


    莫天悚柔聲道:“我說的不是正經事嗎?翩然,別再生我氣,好不好?以後我保證你要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梅翩然淡淡道:“那我現在要你坐好一點,別把我抱得這麽緊,也別插話,聽我說!你不覺得奇怪嗎?二少爺就是得婁澤楓的提醒才參悟天一功要詣,現在婁澤楓又把尹光道和關石天送來,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莫天悚急道:“管他什麽意思!翩然,我就想知道你是什麽意思。我上次沒聽你勸跟你回來,後來被桃子修理得那麽慘,你什麽仇也該報了吧?怎麽就忍心看都不來看我一眼?”


    梅翩然怒道:“你問問荷露,我去看過你沒有?讓你安安靜靜睡了好幾天的藥就是我親手喂在你嘴巴中的,可是你迷迷糊糊的時候叫的卻是何亦男的名字!”


    莫天悚啼笑皆非地道:“翩然,梅姑娘,我的姑奶奶,你總不至於認為我會去喜歡何亦男那個瘋丫頭吧?”


    梅翩然淡淡道:“我知道你是惦記著報仇。你連那麽小的仇都如此念念不忘,師傅和你的恩怨糾纏你能放下嗎?要不是師傅威脅曹橫,即便是莫老莊主辭世,有蕭瑟和崔管家一心保著你,幽煌山莊也還輪不到二少爺來做莊主。”


    莫天悚急道:“我也就是念念而已,可沒有動過何小姐一根手指頭!親不間疏,先不僭後,你為個外人和我生這麽久的氣,不值得吧!”


    梅翩然冷笑道:“何亦男是外人,那荷露總不是外人了吧?妻還沒有,妾倒是先有了!”


    莫天悚不覺有些生氣,語氣也淡下來:“荷露是為我才會**的,你總不至於叫我丟下她不管。我在房裏和人說說話你也監聽,是不是過分了一點?”


    梅翩然怒道:“誰耐煩去偷聽你和別的女人的私語?第一天我沒去看你,不僅二少爺來說我,就是倪小姐也數落我不少。第二天一早我就去看你,哪知道你正在對荷露說什麽‘今晚別走,留下陪我好不好’。我都進門了,你居然也沒看見,光著**讓荷露摸。既然有荷露陪你,我還去自找沒趣幹什麽?”


    莫天悚頭大起來,嚷道:“喂,你講點道理好不好?荷露是在幫我換藥!”


    梅翩然冷冷地道:“好,我就和你講道理。你要是能解釋清楚為何你沒因為利益去碰央宗,沒因為情意去碰莫離,也沒因為動心去碰卓瑪,卻肯讓荷露陪你,這次就是我在無理取鬧。”


    問得莫天悚發懵,自己都有點稀裏糊塗的。


    梅翩然卻不胡塗,冷冷地接著道:“你連自己的貞潔都守著,會不看中女人的貞潔?貞潔在你心裏是什麽,那是你為自己全力保留的最後的美好,最後的希望,最後的堅持,最後的支撐!卓瑪對你恩寵有加,央宗軟硬兼施,莫離軟玉溫存,加上石蘭的若即若離都沒能突破你的防線。貞潔在你心裏的份量有多重,你當我不知道?師傅軟求硬逼我都為你留著!你如果不是從心裏喜歡荷露,不會因為內疚、感激對她投降。我可以忍受央宗,甚至去你去把倪小姐弄上手我也能接受,但我受不了荷露!”


    莫天悚說不出話來,心裏埋藏得最深的那根神經被梅翩然觸動。這其實是蕭瑟對他最底線的要求。所有事情他都對龍王讓步了,隻有這一件事他沒有讓步,覺得好辛苦。又因辛苦而加倍珍惜,真是最後的支撐!莫天悚很激動,雙手用力把梅翩然抱得更緊,低頭避重就輕道:“我對倪小姐可是一直規規矩矩的。”


    梅翩然深深地吸一口氣,淡淡道:“你知道淑妃娘娘去世前最後的遺言是什麽嗎?她要細君公主逃出去,永遠不要回皇宮!還說生生世世不為皇家人!淑妃娘娘從小就訓練公主自己做事,就是為了她日後能離開皇宮。苗染帶公主出來,從來也沒有想過再回去。他來將公主托付給你,可不是想你送公主回宮。可是你聽公主提過一句不回去的話嗎?她這些天和我在一起就隻有一個話題,那就是你。她說你雅極雅、俗極俗、專極專、濫極濫、愛極愛、恨極恨、善極善、惡極惡、慈極慈、狠極狠、細極細、粗極粗!九九歸一,你是一個喜歡把事情做到極至的男人。你心裏既然有了荷露,就再也沒有我的位置!”


    莫天悚叫道:“絕對不可能!也許我是有點喜歡荷露,但是荷露永遠也無法和你比!翩然,你要是不喜歡她,我回去立刻就叫她離開!”


    梅翩然調轉馬頭朝回走,冷笑道:“那不成我心腸歹毒,拈酸吃醋,硬把荷露趕走嗎?天悚,我看你今天是沒心思想正事,我們改天再說青城派。荷露雖然**,有點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可她比起我來還是純潔很多,一心認定你是在憐憫她,隻更敬重你,卻肯定不會上你的床,你還得慢慢對她下功夫。”


    莫天悚大怒放開梅翩然,不覺提高聲音叫道:“不要再提荷露!翩然,你把我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分析得如此清楚,真就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思?”


    這一叫起來,大路上人人側目。莫天悚正氣,怒吼道:“看什麽看?沒見過女人吃醋,男人吵架嗎?再看,我讓你們一個個都變成瞎子!”人們看他凶神惡煞的,倒也不敢再看,都扭過頭去。


    梅翩然哈哈大笑,道:“為什麽不能提荷露?荷露心裏眼裏就隻有你一個人,永遠隻看見你的好,再看不見其他。若是我,也選她!”


    莫天悚賭氣道:“既然你一定要這麽說,那我就去找她!”拔身而起,跳下馬背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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