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辰和向山都離開了,魚鉤換上魚餌,重新拋進河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蕭瑟專注地注視水麵,道:“下餌後需要的是耐心等候,然後密切注意水裏的動靜,不管是輕微的觸啄,還是謹慎的拖曳,又或是激烈的撕咬、豪放的吞噬都不能放過,然後判斷你需要暫時不動聲色,蓄勢待機,還是揚竿而起,立刻收線。”


    莫天悚對釣魚可是沒有什麽耐心,始終覺得這種方法太慢,簡直是浪費資源,他喜歡的是撒網。岔開問道:“先生特意來找我,有什麽事情?”話音剛落,他釣竿上的魚漂猛地沉下去。不過莫天悚的心思壓根沒在釣魚上,礙著蕭瑟在旁邊,裝模作樣地拉了拉魚線,才警覺魚鉤上的力量不小,可能是條大魚。


    蕭瑟大喜道:“魚咬鉤了,是條大魚。越是大魚越得沉住氣,慢慢來,收線急了,魚就跑了!你聽我的,一定能把魚釣上來。”


    莫天悚的興趣也被調動起來,聽蕭瑟的指揮時放時收,果然釣上來一條足有四斤重的大魚。莫天悚將魚放進魚簍中,高興地道:“先生今晚和我一起吃魚,好不好?”


    蕭瑟搖搖頭道:“我一會兒得趕回去。”


    莫天悚問:“先生大老遠地過來,總不會是來教我釣魚的吧?”


    蕭瑟莞爾道:“我是十幾二十年沒有釣過魚了,看見你們釣魚手癢。梅莊有消息過來,本來田姑娘想親自給你送過來的,被我搶著來了。這幾天二少爺一直沉迷於各種道法佛法,什麽事情都不理會,發誓要解開自己身上的‘卍’字印,與梅姑娘連話都難得說兩句。暗礁安排在梅莊的人早就被梅姑娘發現。梅姑娘主動找的她,告訴她羅夫人單獨去找過一次龍王,龍王便離開太湖不知去向。”


    莫天悚頓時激動起來,拿著魚餌也忘記穿在魚鉤上。


    蕭瑟輕聲道:“是的,梅姑娘還是不自覺地很關心你。她身上的‘情人淚’已經解開,你會不會再次去梅莊?”


    莫天悚深深吸一口氣,放好魚餌,把魚鉤重新拋進河裏,緩緩搖搖頭道:“先生放心,我說過不去找她,就真的不會再去找她。”


    蕭瑟沉默片刻,幽幽地道:“我看著你長大,從來沒見你放棄過任何東西。如此刻骨銘心的感情,我不相信你能放棄。這該不是你給我下的餌吧?”


    莫天悚低著頭道:“先生要是這樣想,我無話可說。”


    蕭瑟輕輕歎息道:“明天卡馬魯丁可能會到揚州。我約好婁先生來醉雨園。你明天早上回來一趟。天悚,你就是不給我下餌,我也會上鉤的。無錫的事情我想了又想,還是覺得是你做的,但我在婁先生麵前依然沒有泄漏一個字,還給你說盡好話。你丟下所有事情來這裏,怕也不是散心那麽簡單,可我還是對每一個人都說你是被我罵傷心了,來這裏是躲我的。我能幫你的隻有這一點點,你什麽都不瞞淩辰和田慧,卻瞞著我很多事情。”


    莫天悚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低頭不敢看蕭瑟,沉默片刻問:“婁先生和重陽道長熟不熟悉?重陽道長是不是也了解降頭術?”


    蕭瑟苦笑道:“我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重陽。這次見他發現他的功力沒進步,反而在退步。感覺他變了很多,十分熱衷名利。他竟然以為我去找他是想取代他的地位,很多事情都防著我,我對他現在的情況也不了解。想來婁先生和他也是話不投機。唉!都是我害了他。”


    莫天悚忙道:“這怎麽能怪先生?是他自己沒有把握好自己。”


    蕭瑟站起來歎息道:“蓮出汙泥能不染,人一腳踏進泥塘中,沒有不弄得渾身都是的。我走了。你既然是出來散心的,就好好靜一靜,別整天滿腦子還是想著江湖爭鬥。醉雨園我會幫你看著的。”


    莫天悚也跟著站起來道:“我送送先生。”


    回到邵府的時候天都快黑了,邵冠晴卻不在家裏,說是出門去給別人解決糾紛去了。邵璞一見向山提著的魚就大驚小怪地叫起來,歡天喜地的把魚送去廚房。


    入夜以後天開始下雨。莫天悚的心被蕭瑟攪亂,聽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在床上躺半天也睡不著,幹脆披衣起來走到窗子邊想看看雨景,豈料打開窗子就看見一個少婦站在窗口,不是畫像上的細君公主還是何人?


    窗子裏外之人都吃一驚。畢竟還是莫天悚反應快一些,急忙施禮道:“公主。”細君公主一醒,轉身就走。莫天悚探頭出來,叫道:“公主,草民好不容易才見著公主,請進來坐坐再走!外麵在下雨呢!”


    細君公主停下來,背對著莫天悚幽幽地道:“夜雨沉沉,落盡深紅空餘綠。”


    莫天悚應聲道:“天雷陣陣,劈開烏雲再架虹。”


    細君公主緩緩轉過身來,遲疑道:“你是朝裏大學士假扮的郎中吧?你真是皇兄派來的?”


    莫天悚摸出龍牌亮給細君公主看,苦笑道:“公主看我這黑頭黑臉的樣子,有哪一點點像是大學士?我是買藥的裝成書生,不過我真是皇上差遣來的。”


    細君公主“噗哧”一樂,抿嘴笑道:“我開始看你寫的字條,還以為來的是個老頭子呢,沒想到你這麽年輕就這麽有學問。”


    莫天悚笑笑,輕聲道:“我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找的不是一個姑娘。”


    細君公主的笑容倏地又消失掉,轉身又要走。


    急得莫天悚一躍穿出窗子,叫道:“公主,這裏真的就比京城好嗎?哈實哈兒的王子總不至於是一個傻子!也不至於讓公主深夜獨自一人出來淋雨!”


    細君公主又停下來,緩緩轉過身來,低頭道:“可是我回去可能連淋雨的機會也沒有了。以後你不要再叫我公主。”


    莫天悚急道:“皇上對公主很好,以後的確是不用二姐淋雨,即便是二姐想看雨景,也有下人給二姐撐傘。二姐,你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我們先進屋再說好不好?”


    細君公主猶豫一下,點點頭。莫天悚大喜,急忙去推門,才發覺門是從裏麵閂上的,回頭笑一笑,尷尬地道:“二姐稍等片刻。”依然從窗子跳進屋裏打開房門。細君公主正要進門,卻聽見一聲聲音很低的怒喝:“三更半夜的,你們在幹什麽?”苗染跑過來,看見莫天悚連衣服都沒有穿好,氣得臉色煞白:“莫天悚,你好大的膽子!”


    莫天悚心裏暗罵,昂首道:“嫂溺叔援,權也!”


    苗染冷哼一聲,對細君公主躬身施禮道:“小姐,你忘記自己的身份了,怎麽可以夜裏跑出來見一個衣冠不整的男人?”細君公主對莫天悚歉疚地笑笑,還是跟著苗染掉頭走了。


    氣得莫天悚不行,關上門低聲咒罵道:“狗奴才,老烏龜,不得好死,斷子絕孫!”罵完自己卻是一樂,太監自然是斷子絕孫的。如此一鬧,莫天悚倒是又將梅翩然丟開,重新上床後不久便進入夢鄉。


    翌日一早,莫天悚留下淩辰繼續監視情況,自己帶著向山不緊不慢地回到醉雨園。剛到門口就看見蜀王世子氣乎乎地從醉雨園裏麵出來,不覺十分詫異,急忙上前招呼。世子冷哼道:“莫天悚,你別以為巴結上萬歲爺就了不起,咱們走著瞧!”


    莫天悚莫名其妙,問一旁的家丁,才知道他走的這兩天世子天天打著來找他的借口來騷擾荷露,每次都是田慧或者蕭瑟應付走。今天田慧去見周堂主,蕭瑟去迎接婁澤楓都沒在,世子終於見到荷露,卻被得到消息趕回來的高立豐臭罵一頓。


    莫天悚頭疼得很,怎麽過了這麽長時間,世子還沒有忘記荷露?回到煙雨樓,高立豐還沒有離開,正在和荷露說話。荷露一見莫天悚就丟下高立豐,過來接過莫天悚手裏的幽煌劍,道:“三哥,你回來了。”高立豐卻穩穩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看得出來還是很生氣。


    莫天悚坐下問:“剛才世子有沒有對你無禮?”


    荷露搖搖頭道:“三哥別擔心,田姑娘和八風先生都在幫我。你坐一下,我去沏茶。”福一福,朝門口走去。


    高立豐道:“阿露,把門帶上,我和三少爺有話要說。”荷露皺眉叫道:“阿爸,這根本就不關三哥的事!”


    莫天悚笑笑道:“荷露,我不想喝茶。我也有話想和你阿爸說。阿山在外麵,你們幾天沒見麵了,你去看看他吧。”荷露這才帶上門離開。


    高立豐站起來,對莫天悚深深一揖,沉聲問:“三少爺究竟打算怎麽安排荷露?難道一直就讓荷露這樣主不主,仆不仆,妹非妹,妾非妾地跟著你?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別的,僅希望三少爺能給荷露一個正式的名分。”


    莫天悚苦笑道:“高掌櫃,你先坐下。還在昆明我就告訴你,我對荷露沒有一點非分之想。你要是能給她找個好人家,說服她嫁過去,嫁妝就包在我身上,絕對讓荷露風風光光的。”


    高立豐頹然坐下,看莫天悚一眼,深深歎一口氣。


    莫天悚道:“是不是對方嫌棄荷露?你看上誰了,我去幫你說。現在我們的當鋪有皇上禦筆對聯,藥鋪又是奉旨開的,天下誰還敢嫌棄我們?”遲疑一下,輕聲問,“高掌櫃的覺得阿山如何?我看荷露和他關係挺不錯的。如果高掌櫃的看得起阿山,過一段時間等阿山多學點東西,積累一些經驗以後,我放他出去獨當一麵,肯定不會虧待荷露。”說完之後竟然覺得有些心疼,舍不得。


    高立豐愕然看著莫天悚,皺眉道:“三少爺,我知道你曾經拒絕過央宗,但是我們家阿露和央宗小姐不同,她能當一個偏房便心滿意足了。”


    莫天悚感覺很煩,搖頭道:“高掌櫃,你不覺得這樣太委曲荷露嗎?”


    高立豐忽然跪下來,淒然道:“三少爺,你知道當初在昆明荷露是怎麽離開家的嗎?我和她阿媽把她鎖在房間中。她水米未進地餓了三天。她阿媽心軟,不得不放她出來找你。我這輩子沒出過遠門,這次跟著田姑娘出來才知道趕路的辛苦,可是聽說荷露走的那條路比我們走的還要艱難百倍,我簡直無法想象她是怎麽追上你的。”


    莫天悚惱火得很,拍桌子吼道:“這能怪我嗎?我現在已經夠煩的了,你別再拿這樣的事情來煩我。你自己的女兒,你有本事就把她帶走。”


    高立豐叫道:“荷露又不會要求你太多。”


    莫天悚勃然大怒道:“你沒見玲瓏和望月都是自己住一邊的嗎?你是不是想我當荷露是花街柳巷的女人,那我還不如去找一個正宗的回來!”起身衝出房間。出來便看見田慧和荷露都站在門口,可能都聽見他的吼聲。莫天悚心力交瘁,看見荷露又是一肚子的火,冷冷地道:“荷露,你立刻搬出醉雨園,以後別在跟著我!”然後才問田慧,“八風先生回來沒有?”


    田慧搖搖頭道:“還沒有。八風先生出門先去的藥鋪,你回來的時候他才剛剛走。周堂主聽說你回來,跟我一起回來,想見見你,此刻在花廳等著呢。”


    莫天悚點頭道:“好,我這就過去。”瞥見荷露低頭沒出聲,掉頭朝外走。


    田慧急忙跟上他,出來以後忍不住輕聲問:“三少爺,荷露還不夠好嗎?別人求還求不來呢!你究竟在堅持什麽?”


    莫天悚惡聲惡氣地道:“你們一個個怎麽都這樣?我的生活一團糟,做人更是善惡不分卑鄙無恥,想要一個美滿的,自己能做主的,不含有任何利益關係的正常婚姻行不行?”


    漕幫之事莫天悚也沒有好辦法,不過是硬壓下煩心事,堆起笑臉應酬一番。送走周堂主以後,莫天悚疑惑地問田慧:“漕幫也不是想把朱記水運的生意全部搶去,僅僅是想吃一點剩下的殘羹剩飯,就算是看皇上的麵子,趙大人也不該把事情做得這麽絕。”


    田慧苦笑道:“漕幫吃殘羹剩飯也是不得已,一旦讓他們吃上殘羹剩飯,他們就該想大魚大肉了。趙大人一點不鬆口卻是為了何大人。每年到這時候,農田灌溉需要大量的水,可是因要保證漕運暢通,運河就得有足夠高的水位,各處都建壩、建閘堵塞排水通道,大量農田都得不到灌溉。何大人著急開閘放水,一直咬著趙大人不放。趙大人惱火得很,自然對我們也沒有好臉色。”


    莫天悚頭疼地道:“這種大事哪有我們置喙之處?何大人也真是的,得不到灌溉的又不是隻有揚州,漕運還是海運關他屁事,管這閑事做什麽?”


    田慧道:“何大人來此做官,想的是造福一方百姓。黃河泥沙重,成為懸河,一旦絕堤便會造成大災。‘運河一線,介於黃淮兩大河之間,有時黃淮假道入運,運河有崩潰之虞。’前朝漕運體係尚未完全建立,供給京城的糧食就經常從海路運輸,改漕運為海運完全沒有問題。”


    莫天悚不耐煩地擺手道:“別和我說這個。揚州靠近長江,又不靠近黃河。我看何大人就是沒事找事。你的意思就是說何大人指望不上,趙大人也指望不上?二公子有世子牽製,肯定也指望不上。官場上找不著真心幫我們的人。”


    田慧歎息道:“恐怕是這樣的。”


    莫天悚道:“活人總不能叫尿憋死,你不用去找趙大人了。這事讓我想一想再說。”


    離開田慧後找人一問,蕭瑟已經把婁澤楓接過來,此刻在蕭瑟住的東籬齋中,莫天悚急衝衝趕過去。寒暄過後,婁澤楓詳細詢問了莫天悚中降頭的情況,鬆了一口氣道:“三少爺不必太擔心,你中的這個降頭術是最粗淺的。”


    莫天悚大喜道:“婁先生有辦法解開?”


    婁澤楓道:“三少爺知道下降頭的人,要解開這種最粗淺的降頭術很簡單,隻要是殺卡馬魯丁,將他的血衣焚灰合入酒中飲下,降頭毒便可解除。”


    莫天悚愕然道:“這樣簡單?”


    婁澤楓道:“聽來簡單,其實不一定就是這樣簡單,這必須保證你中的降頭藥真是卡馬魯丁製造的。由於降頭術一旦失敗,降頭師很容易遭降頭術反噬,因此很少降頭師給人當麵落降的,我覺得卡馬魯丁用的藥水太初級,很可能不是他自己製造的。”


    蕭瑟皺眉問:“既然降頭術這樣危險,他們還練習這種玩意兒幹什麽?”


    婁澤楓道:“據說練成最高境界的飛頭降以後,可以靈魂不滅,永生不死。”


    莫天悚感興趣地問:“飛頭降就是那種腦袋可以和身子分家,飛起來的降頭術嗎?”


    婁澤楓點點頭道:“飛頭降是降頭師利用符咒自身下降,讓自己的頭顱能離身飛行,夜裏出去吸食動物鮮血,達到提升自己功力的降頭術。共分七個階段,每個階段都必須持續七七四十九天,一旦間斷,降頭師的降頭術就會破掉。練習飛頭降是一種很危險的行為,在沒有練成以前,飛頭並不具有很高的攻擊力,且每次頭飛出去都必須在天亮前回到自己身體上。萬一遇見意外無法回來,隻要陽光照到飛頭上,降頭師便會連人帶頭化成一灘血水,永不超生。除非是降頭師對自己有無比的信心,或身懷血海深仇想藉此報仇,否則一般降頭師絕不會輕易練飛頭降。”


    莫天悚沉吟道:“飛頭降吸血是不是什麽東西的血都可以?雞鴨貓狗之類的血沒問題吧?有沒有這樣的可能,降頭師的頭飛回去以後,一不小心,放錯方向,臉朝著後麵,後腦勺長在了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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