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從茅房出來以後,愕然看見石蘭已經換了陣勢,身後跟著一大群人,男女老幼都有。可能是桑波寨中沒中毒的,有點本事的全體出動了,不過並沒有看見其中有一個道士,也不見林冰雁和程榮武。卻是石蘭的想法和莫天悚差不多,越是覺得對方厲害,越是要在占上風的時候才肯停手。


    莫天悚冷笑道:“阿妹,這是什麽意思?不想讓我解毒,反而是想和我打架了?這樣你們就想贏我?你們的蠱蟲呢?”他是故意這樣問的,蠱蟲和飼養蠱蟲的人心意相通,非飼養之人不能控製,目前桑波寨絕大部分人中毒,也就意味著這裏絕大部分蠱蟲都不能用,所以莫天悚此來就隻懼怕中乙一人而已。


    石蘭氣得不行,手一揮道:“就讓你見識見識蠱蟲的厲害!”又是一大群金蠶蠱朝莫天悚飛來。


    隻可惜莫天悚準備得充分之極,刺蝟毛自然也帶了不少,也是一揚手,一大片飛出去。金蠶蠱不等石蘭招呼,掉頭回飛,然而莫天悚的暗器手法可非上官真真可比,灌注真氣的刺蝟毛速度奇快,瞬間追上金蠶蠱。地上立刻變得金燦燦的,隻有幾隻逃回石蘭身邊。


    金蠶蠱最是小氣,連遭重創,也發了狠,居然掉頭朝石蘭咬去。石蘭倉惶後退。蠱苗深悉金蠶蠱的厲害,比外人還要懼怕金蠶蠱。頓時大叫著四處奔逃,亂成一鍋粥。莫天悚眼疾手快,爆喝一聲,拔劍出鞘,追上石蘭抖動劍尖,又結果了這幾隻金蠶。烈煌劍是沒有無聲刀鋒利,但上麵帶有煞氣,對付蠱蟲卻比無聲刀厲害。上次莫桃斬殺金蠶已經讓石蘭驚懼莫名,此刻見莫天悚竟然比莫桃還要輕鬆,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看看周圍的夥伴,同樣是個個呆若木雞。


    莫天悚還劍入鞘,淡然道:“我不怕你們,但這次真是來給你們解毒的。你們一定要打我也不在乎,我甚至可以讓你們在我身上下蠱,但是我死了對你們有什麽好處?莫桃和天悚兩個人的性命換桑波寨兩百人的性命也還換得來。”


    石蘭氣乎乎地道:“你總說你是來解毒的,可是你的解藥在哪裏?”


    莫天悚聳聳肩頭道:“你要我解毒,總要帶我去看看中毒的人才行啊!難道我隨便給你們一些毒藥吃嗎?還有,你比我還清楚,莫桃不能耽誤,你先把莫桃的解藥給我,我立刻去看你們的病人。”


    石蘭大怒道:“天下哪裏有這樣便宜的事情?你沒有救醒我們的人,別想要我的解藥!”


    莫天悚並不很在意地道:“那好,我先給你們解毒。不過我手頭真的沒有現成解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救醒他們。我要告訴你一聲,如果我給你們解毒以後,因為耽擱了時間而使莫桃出什麽事情的話,桑波寨所有人都要給他陪葬。現在你是不是可以派一個人領我去看看你們的病人?”


    如果莫天悚剛來的時候說這番話,石蘭完全可以不當一回事,可此刻她卻沒辦法不當一回事,她知道莫桃真的耽擱不得,必須盡快得到解藥才有救,可是讓她就這樣把解藥給莫天悚她真的很不甘心。石蘭看莫天悚一眼,道:“你跟我來。”領著莫天悚朝一邊的吊腳樓走去,一邊走一邊不時偷偷打量莫天悚。莫天悚像是沒有注意到一樣,一直保持著一種笑嘻嘻的散漫神態。


    他們很快來到一座吊腳樓裏麵。進屋後就見床上躺著一個昏睡不醒的中年人。莫天悚的神色凝重起來,走過去先切脈,又翻起病人的眼皮看一看,不禁大大地鬆一口氣。苗人中的毒中的確是含有九幽之毒,但他已經看出這種九幽之毒是和迎風倒一起調配的,也就是說,苗人中的毒不過就是他喂在鋼針上的那種毒素,他此刻就有現成的解藥,隻是數量差很多而已。


    在石蘭的帶領下,莫天悚又去查看了其他中毒的人,一圈走下來,心中大定,所有人的中毒症狀都是一樣的。這種毒原本隻是讓人麻痹的,可是這些人吃的份量太多,才會一直昏迷不醒。其實羅夫人用毒的手法並不高明,也不會自己配製毒藥,這種毒藥乃是她暗中看莫天悚弄多了以後,偷師學會的。


    莫天悚此來不僅僅是要得到莫桃的解藥,還要保證石波日後不糾纏小妖,也不糾纏上官真真,他看是看出來了,並不肯就這樣給他們解毒,緊鎖眉頭沉吟道:“林姑娘呢?在下想和她一起研究。”讓醫術高超的林冰雁和羅天在一起,對他始終是一種潛在威脅,加上莫桃和梅翩然的原因,他來這裏之前就決定這次要把林冰雁再弄回榴園。


    石蘭擔心地問:“你有沒有辦法解毒?”


    莫天悚正色道:“我自己一個人沒有辦法,但我和林姑娘研究一下一定有。石蘭姑娘,我現在已經開始在給你們的人解毒,你是不是應該把我需要的解藥也派人送到榴園去?”


    石蘭冷哼道:“要是我給莫桃解了毒,你卻不肯救我們的人,我怎麽辦?不行,你先救醒一個我們的人,證明你有解毒的本事,我才能給你解藥。”


    莫天悚一把將石蘭摟進自己的懷裏,苦笑道:“親親的好阿妹,我們交杯酒也喝了,我也答應你全心全意地給你們解毒,你就不怕把我逼急了,最後弄得魚死網破?”


    石蘭用力推開莫天悚,氣道:“誰是你親親的好阿妹?你怎麽總是惦記著林冰雁?”不過她還是對旁邊的人做一個手勢,讓人去叫林冰雁過來。


    莫天悚很難過地低聲道:“原來你是喜歡莫桃的。那你就更應該把解藥拿給莫桃啊!”


    石蘭莫名其妙地問:“誰喜歡莫桃?你怎麽會說我喜歡莫桃?”


    莫天悚歎息道:“你不喜歡我,更不喜歡林冰雁過來,不惜賠上你們寨子中兩百人的性命也想莫桃死,想我死,不是因為林冰雁喜歡莫桃,你吃醋了嗎?”


    石蘭更是莫名其妙,也弄不清楚莫天悚這番話的邏輯關係,錯愕之際疏於防備,被莫天悚一口親在臉上,心跳立刻加速,可也氣得很,一掌給莫天悚扇過去。


    莫天悚不閃不避,臉上立刻掛上幾個指痕。石蘭反是覺得有些內疚,看莫天悚一眼,低聲問:“你怎麽不躲?”莫天悚道:“本來就是我錯,躲什麽躲?”


    石蘭愕然,心跳更快,對莫天悚好感中夾著氣憤,對自己氣憤中夾著委曲,但眼前的男人無疑已經在她心裏留下深深的影子。


    林冰雁正好進來看見這些,冷冷地道:“阿蘭,三少爺早有喜歡的人了。”


    石蘭很是生氣,忍不住朝莫天悚看去。就見莫天悚沒有絲毫地不自在,正色道:“林姑娘,你一定檢查過這些中毒的人吧,看出他們是中的什麽毒沒有?”


    林冰雁道:“我隻看出他們中的毒素是調配出來的,其中有我在榴園曾經見過的迎風倒,還有一種陰寒毒素。我沒有見過這種毒素,隻是估計這就是三少爺的獨門毒藥九幽之毒。三少爺,不管這裏的毒是不是你下的,你都應該有能力解開。”


    莫天悚沒想到林冰雁的醫術高明到此種程度,而且林冰雁的敵意很是明顯,更是不能讓林冰雁留在羅天身邊,不動聲色地沉吟道:“九幽之毒千變萬化,我的確是需要好好研究一下才能解開。林姑娘,隻解迎風倒你有沒有辦法?”


    林冰雁道:“隻是迎風倒我當然有辦法,但是加上九幽之毒,我真的沒有辦法。三少爺,你不擔心二少爺嗎?”


    莫天悚苦笑道:“怎麽會不擔心?我擔心得心亂如麻,腦袋都成了漿糊,什麽也不會思考了。問題是九幽之毒真的很不好解,你醫神都沒有辦法解毒,要我一下子就找出解毒的辦法根本是不可能的。阿妹,你能不能先把解藥給莫桃送去,讓我不擔心他,才好專心給你們解毒。你放心,莫桃解毒後,我還留在桑波寨呢,不可能不盡心盡力給你們解毒。”說完可憐兮兮地看著石蘭。


    石蘭的心不禁有些軟,隻是想著事關重大,依然拿不定主意。中乙忽然走進來問:“三少爺,解藥給你之後,你保證能盡心盡力解毒嗎?”剛才林冰雁是在中乙那裏給他治傷。事關幾百人的性命,他還是不很放心,林冰雁被叫走後不久,他也跟過來,正好聽見莫天悚的話。


    莫天悚恭恭敬敬地躬身抱拳道:“晚輩莫天悚,參見中乙道長。晚輩出門的時候,蕊須夫人讓晚輩給道長帶個口信,道長與夫人的恩怨是道長和夫人的私事,牽連上這裏兩百人的性命,實在是有傷天合。”


    緊跟著中乙進來的程榮武忍不住氣憤地叫道:“莫天悚,你倒打一耙!這裏的事情明明是你們弄出來的!”


    莫天悚不卑不亢地道:“道長,阿蘭姑娘可以證明,這裏的事情最開始乃是因藍長老追擊我大嫂引起,並非我們先挑起來的。”


    林冰雁冷哼道:“不要把事情扯那麽遠!要不是你讓二少爺在桑波寨水源中下毒,怎麽會有現在的惡果。”


    莫天悚看林冰雁一眼,淡淡道:“林姑娘,莫桃並非無緣無故來此下毒,而是心疼素秋和央宗還有真娘才會來這裏的。她們也是你的好朋友,隻怕你當時若是見了她們遭受的痛苦,也會讚成莫桃的做法。不過孰是孰非我不想在這裏多說,說來也沒有意思。”


    林冰雁並不很了解榴園和桑波寨的事情,看莫天悚說得振振有詞的,石蘭也沒有反駁,隻怕當真另有內情,對莫桃的火氣消下去不少,不再出聲。程榮武嚷道:“冤有頭,債有主,誰得罪你們你找誰!總之你用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法,還牽連上這麽多人,就是你不對。”


    莫天悚掉頭對中乙抱拳道:“道長,江湖之中難免爭鬥,令高徒可以給夫人下毒,晚輩用用毒藥也不出奇。蕊須夫人並非新來此處,榴園也不是今天才建出來,幾百年一直和桑波寨相安無事,阿蘭姑娘和我大嫂還是感情很好的師姐妹,就算是我們之間偶有誤會,很快也能解開。這次若非令高徒用詭計先讓夫人中毒,使得夫人無力阻止羅夫人來此下毒,隻是晚輩一點粗淺之毒,林姑娘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解開,何至於有現在的惡果?”


    中乙看著莫天悚笑道:“果然是好一張利嘴,風采不遜玉麵修羅當年!阿蘭,你立刻派人把解藥送下山。”


    石蘭猶豫片刻,拿出懷裏的一個瓷瓶,遞給身邊的一個苗女道:“讓人送到榴園去。”


    中乙微笑著道:“三少爺,你這下該動手解毒了吧?當年我就很佩服玉麵修羅的毒術和醫術,我知道你能解毒。”


    莫天悚依然十分恭敬地躬身道:“道長明鑒,這裏中毒之人如此之多,即便是晚輩能解毒,一時也沒有這麽多解藥。因此晚輩想讓林姑娘和阿蘭姑娘陪著晚輩去山下鎮子上的藥鋪,買些需用的藥物回來。讓林姑娘陪著我去,是因為她熟悉藥性,可以看著晚輩,免得別人疑心;讓阿蘭姑娘一起去,則是防止晚輩中途逃跑。”


    中乙失笑道:“好一個麵麵俱到的提議!你若是真想逃跑,她們怎麽看得住你?三少爺,貧道根本不怕你玩花樣,你自己下山吧!”


    石蘭不放心地叫道:“道長,解藥已經送下山了,我們不能放了莫天悚!”莫天悚也很不滿意地叫道:“道長,美女和小鬼之間,你也會選擇美女!你別讓羅天跟著我!”


    中乙淡淡道:“三少爺,你知道天兒會役鬼就好。去配藥吧!明天我要看見所有人都清醒過來,然後我們再來解決其他事情。程世兄的話很對,不管什麽原因,牽連上這麽多人,就是你的不對。”掉頭走出房間。程榮武跟屁蟲一樣忙不迭地跟著中乙出去了。


    莫天悚一呆,中乙很明顯壓根就沒有將他放在眼裏,心中暗罵,臭牛鼻子,我以後不給你找點事情出來做,我就不姓莫。一直看著中乙在門口消失,才回頭問:“林姑娘、阿妹,你們跟不跟我下山?”


    石蘭對莫天悚不放心得很,自然是要跟著。林冰雁卻不肯跟著,莫天悚勸說幾句還是沒有效果也就不再勸說。


    莫天悚和石蘭一起帶著一群苗人下山。一直沒見著羅天甚是奇怪,出了桑波寨他就開始套石蘭的話,很快知道羅天被罰閉門思過,聽後更是對中乙不滿意。中乙肯讓羅天對付莫桃,卻不肯讓羅天出來應付他,隻說明中乙真是看不起他。


    石蘭哪裏知道莫天悚的小心眼,和莫天悚說了一會兒話以後,敵意越來越小,很快就來到鎮子上,買了不少藥物以後又回到桑波寨。此時天色已暗,莫天悚身上有冷香丸的藥力,一點也不餓,精神也好得很,隻是推辭不得,胡亂喝了一碗苗家的“禾兒秀”酸湯,關起門來製藥,一直弄到半夜才好。裝出一副勞心勞力地憔悴樣子,硬撐著把藥給所有人送去,一直忙到快天亮才去休息。


    石蘭哪裏知道他都是裝的,見他如此賣力,對他好感又增,再聽莫天悚叫她親親阿妹之類的也不覺得反感了。很快天亮,莫天悚的解藥十分有效,桑波寨所有人都清醒過來,其中也包括石成和石波。


    隻休息半個時辰的莫天悚又推開房門,沒有看見石蘭,隻看見一個叫做阿彩的苗女。阿彩一見他出來就很緊張,直勸莫天悚回房去多休息一會兒。莫天悚就是知道此刻石蘭已經累得沒有精神一直跟著他才出來的,怎麽肯回去?裝著很擔心石成和石波的樣子,沒費事便套出中乙正在和石成敘舊,石波單獨在自己的房間中。不顧苗女的阻攔,直闖進石波的房間中。苗女阻攔不住,隻好跟著莫天悚一起來到石波的房間中。


    解毒以後,石蘭的威望大增,桑波寨的人對莫天悚的態度也好很多,不少人將他看成恩人,但對於最開始挑起此事的石波很不滿意。石波正在懊惱,看見莫天悚過來很是驚奇,對莫天悚也沒有絲毫好感,但莫天悚打著來看望他的招牌,他也不好拒絕,隻有陪莫天悚說說閑話。


    莫天悚來石波這裏卻不是為石波來的,而是知道羅天被中乙關在石波的隔壁。石波本來就對他不滿意,他又沒費力氣就讓石波和他吵起來。隻爭吵幾句,莫天悚就察覺手裏的烈煌劍自己震動起來,還發出輕微的嗡鳴聲。說明羅天聽見這邊的動靜,按捺不下自己的好奇心,不顧中乙的禁令,又讓小鬼來偷看情況。


    莫天悚心中暗喜,從凳子上一躍而起,拔劍出鞘,對著空中猛力劈下。房間中立刻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莫天悚心頭又覺得十分煩躁,雖然沒有看見,還是知道羅天的小鬼已經被烈煌劍殺了,鬆一口氣,回劍自刺後還劍入鞘。這還是他第一次有意利用烈煌劍來殺鬼,感覺很多少有些迷茫,虛脫一般地又坐下來,直喘粗氣。


    莫天悚在蕊須夫人那裏看過捉鬼秘籍以後,雖然沒有學會捉鬼術,但是知道役鬼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也是一件有損陰德之事,為正派所不齒。不管什麽鬼,都不喜歡被人拘役利用,一定會反抗,即便是成功拘役一個最弱的小鬼,也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這還不算抓鬼的時間。從時間上來看,羅天目前最多隻控製一個小鬼而已。莫天悚對羅天的役鬼術一直很頭疼,抓住機會,便先來對付羅天的小鬼。殺掉羅天的這個小鬼,自少能讓他清淨一個月的時間。


    石波和苗女都沒有看懂莫天悚在做什麽,麵麵相覷下連石波也忘記繼續和莫天悚吵架。


    中乙和石成出現在門口。中乙非常不悅地看莫天悚一眼,道:“三少爺,你跟我來,我有事情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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