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來到文玉卿的房門外又猶豫片刻,才終於敲響房門。文玉卿在裏麵道:“誰啊?門沒有關,你自己進來吧!”


    莫桃有一種上刑場的感覺,深深吸一口氣,才推門走進房間。文玉卿還沒有睡覺,正在看一本書,看見進來的是莫桃,立刻沉下臉,惡聲惡氣地道:“是你?你找我什麽事情?”


    莫桃在文玉卿的對麵坐下,遲疑道:“老夫人對真娘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文玉卿冷冰冰地道:“我每天都會和真真說上十件八件的事情,你問的是哪一件?”


    莫桃緊盯著文玉卿道:“‘卍’字印。”


    文玉卿立刻沉下臉,避開莫桃的目光,搖頭道:“什麽‘卍’字印?我怎麽不知道?這多半是真真胡說八道的,你不要聽她的。”


    莫桃卻覺得文玉卿言不對心,依然看著文玉卿,緩緩道:“我小時候,曾經和少爺一起去找過疊絲峒的洪獨秀。當時我們一人帶著一些銀子在身上,結果我身上的銀子被鬼拿走,可是那鬼卻不敢去碰少爺。我身上若是真有你說的‘卍’字印,當時那個鬼怎麽不怕我,反而是怕少爺?”


    文玉卿明顯是愣一下,然後理直氣壯地道:“我就說嘛,你身上哪裏有什麽‘卍’字印?如果真有那東西,你自己會不知道嗎?你看見過沒有?那都是真真胡說的,你不要信她。”


    莫天悚本來是不怎麽相信這種聽著很玄的事情,聽文玉卿一再否認,反到是信了九成,依然緊盯著文玉卿,緩緩道:“可如果我身上沒有‘卍’字印,你又為什麽會說惡鬼怕我,還主張讓我去對付疊絲峒?”


    文玉卿被莫桃看得很不自在,也盯著莫桃,惱羞成怒地大聲道:“這裏就這幾個人,我們總不可能放著萬俟琛不管,你不去對付疊絲峒,難道你要真真一個女人出馬,或者我這個老太婆去對付他們嗎?”


    莫桃搖搖頭,輕聲道:“老夫人,我雖然總是惹你生氣,但我到底還是算你兒子,我想你不至於要害我。是不是?阿媽。”


    文玉卿心中一陣顫抖,看著莫桃激動地道:“我當然不會害你。孩子,我怎麽可能害你?”


    莫桃低下頭,黯然道:“你是覺得我能對付他們才要我去的,是不是,阿媽?可你為什麽要否認那個‘卍’字印?因為所謂的‘卍’字印的確是沒有的,但我也的確不怕疊絲峒,可你不願意真娘他們知道真正的原因,才編造出一個美麗的謊言來替我遮擋。我母親是一個和翠兒一模一樣的妖怪,我至少有一半血統是妖,所以不怕鬼怪。是不是,阿媽?”


    文玉卿急忙搖頭道:“不是的,孩子,事情不是你說的那樣!”


    莫桃立刻問:“那事情是怎麽樣的?難道我身上真的有一個‘卍’字印?”


    文玉卿一呆,被莫桃問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莫桃還要追問,萬俟琛的聲音又在外麵想起來:“莊主,你還沒有談完嗎?很晚了,有話明天再說吧。”文玉卿急忙道:“莊主,是啊,有話我們明天再說,很晚了。”


    莫桃答應萬俟琛一聲,站起來道:“阿媽,我隻問你一句話,我身上究竟有沒有‘卍’字印?”


    文玉卿沉默良久,搖頭道:“沒有!那是真真騙你的。”


    莫桃長歎一聲,低聲道:“打擾了,老夫人。”拉開房門回去了。


    他的房間今天多加了一張床。看見他終於回來,萬俟父子才上床安歇。莫桃也上床躺下,心裏卻是萬分疑惑,怎麽也睡不著,終於披著衣服坐起來,看著雖然隱藏在黑暗中依然纖毫必現的房中擺設,總覺得憋悶。靸鞋來到門口,正要開門出去透口氣,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低低的扣門聲。不過不是敲他的房門,而是敲對麵的真娘房門的,接著是文玉卿的聲音:“真真,你醒一醒,把門打開,我是阿媽。”


    莫桃很是奇怪,急忙來到窗子邊,沾濕窗子用手指戳一個洞朝外觀看。外麵還在下雨,黑漆漆的,換其他人一定是什麽也看不見,但莫桃卻看見文玉卿衣服穿得整整齊齊的站在上官真真的門口,一邊敲門,還一邊回頭朝這邊張望,分明是怕他看見。莫桃更是奇怪。


    上官真真的門開了,上官真真披著衣服出現在門口,看見文玉卿也很奇怪,愕然道:“阿媽,真的是你?有什麽重要事情要這時候說?”


    文玉卿將上官真真推進房間,立刻關上房門。裏麵卻沒有點燈。莫桃打開窗子跳出去,回手關上窗子後,顧不得雨下得不小,躍上房頂,從房頂悄悄潛到上官真真的房間頂上,把耳朵緊緊貼在房頂上。他此刻的確不凡,裏麵聲音不高的說話聲立刻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記得,明天莊主要是再問你,你一定要說沒有那回事,一切都是你編出來安慰他的。”


    “阿媽,我知道了。可是你為什麽要瞞著他?穀大哥說,他在蝙蝠洞中受的刺激非常大,本來就有心病,讓他知道此事他也會好受一些。”


    “他好受,別人就會難受了。你這孩子,做事情一點也不知道輕重。”


    “這事跟任何人都不相幹,誰會難受?阿媽,莊主是個直脾氣,說話是不怎麽中聽,但他心裏從來沒有壞心眼,怎麽說也和遠山一樣也是你兒子,你難道還和他一般見識?”


    “誰和他一般見識。我是覺得他的嘴快,心裏藏不得事情,這事要是被他知道,就等於全天下都知道了。”


    “反正是真的,大家知道有什麽關係?阿媽,當初老莊主去世的時候,給少爺留下很多東西,卻沒有給他留下一樣,他為此心裏一直有個疙瘩,知道‘卍’字印的事情後,心裏也會好受一些,至少明白老莊主還是疼愛他的。”


    “你知道什麽,平平安安才是真。沛清留給遠山的是他認為最珍貴的清淨,留給少爺的都是麻煩,留給莊主的乃是瑰寶。若非上天都覺得遠山他阿爸太偏心,遠山怎麽會沒享受到清淨,反而去伺候了少爺十年?這就是報應,也是補償。我若是再做對不起少爺的事情,一定會有更大的報應降臨在遠山的身上。”


    “阿媽,你說什麽呢?我怎麽越聽越胡塗了?”


    “你以為少爺手裏的幽煌劍是寶貝嗎?那是一個讓人走上邪路的大麻煩!我們就不說現在還有不少人對那把劍虎視眈眈的,光說拿著那把劍的人會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寶劍的影響,最後變成一個惡魔,很可能會萬劫不複,就知道幽煌劍不是什麽好東西。遠山他阿爸正是愛護親生兒子,才不把幽煌劍留給莫桃的。我們再來看看‘卍’字印,你知道這個‘卍’字印是怎麽到莫桃身上去的嗎?那是沛清在雪地中跪了三天三夜才求來的,能保佑他一生平安,永遠做一個好人。你說,這不是瑰寶是什麽?少爺若是知道沛清對他們是如此不同,能不傷心嗎?”


    “啊!好可憐的少爺!阿媽,既然如此,你更應該把事情告訴莊主,讓他以後和少爺少吵一些架。莊主的心眼最好,知道事情的原委以後,一定會讓著少爺的。”


    “他的心眼是不錯,可做事情太任性,哪裏有少爺識大體,顧大局?你看少爺知道他有難,從千裏之外趕來相救。救醒他以後,他有過一句感激的話嗎?沛清對他那麽好,他還心存怨懟,整天吹胡子瞪眼的,我們誰欠他的了?”


    “阿媽,你怎麽了,火氣這麽大?好,明天莊主再來問我,我一定說‘卍’字印是我自己瞎編出來的。你就別生氣了。”


    “唉,真真,你不知道,我今天總有心驚肉跳的感覺。對了,洪獨秀的事情你很清楚,當時是不是有鬼不怕莫桃,從他身上取走了銀子?”


    “是啊。怎麽了?”


    “身上帶有‘卍’字印的人,任何鬼怪都不敢接近才對。恐怕莫桃身上的這個印記還被其他人動過手腳。真真,莫桃和你似乎還算親近,你的話他也肯聽一些,今後你多注意他一些。正中要是誤會,我會幫你解釋的。”


    “這個阿媽不說我也知道。穀大哥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他也覺得對不起遠山,能幫遠山的兄弟做一些事情,他不會反對的。”


    “唉!遠山和少爺也走好些天了,不知道他們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真真,你睡覺吧,我回去了。記著,關於‘卍’字印的事情再也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了。”


    上官真真將文玉卿送出門口,笑著道:“知道了!阿媽,其實你也偏心,不過和老莊主不同,你是偏向少爺。”


    文玉卿失笑道:“少爺人是很好,值得人偏心嘛。你和遠山兩人,我還偏心你呢,難道你就沒有感覺?”


    文玉卿說完轉身剛剛要回去,房頂上突然跳下一個人影。文玉卿定睛一看,居然是一身都被雨淋得濕透了的莫桃,吃驚地道:“莊主,剛才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你偷聽我們的談話?”


    莫桃顯得很平靜,點點頭道:“阿媽別生氣,我其實不是有意的。”


    上官真真急忙道:“莊主,你聽後放在自己心裏就好,千萬別讓少爺知道了。莊主,你趕快回去把濕衣服換下來,我去廚房給你煮碗薑湯來驅驅害氣,別又生病了。”說著急忙朝廚房走。


    莫桃大聲道:“我不會隨便說出去的。我問幾句話就回去。”上官真真回頭道:“那你快點,別一會兒我煮好薑湯,你還沒換好衣服。”


    莫桃又答應一聲,然後看著文玉卿道:“阿媽,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你知不知道有一個住在白雷山的風沂先生?”


    文玉卿本來很生氣的,被莫桃這兩聲“阿媽”一叫,又看見莫桃一身濕漉漉的狼狽樣子,竟然氣不起來,歎息道:“原來天下是沒有永遠的秘密的。莊主,我知道你的小名叫桃子,我今後也叫你桃子可不可以?”


    莫桃急忙點頭道:“當然可以。阿媽,你知不知道白雷山的風沂先生?”


    文玉卿苦笑道:“他就是那個當初給你印下‘卍’字印的高人。是不是沛清告訴你他的名字,讓你去找他的?”


    莫桃一下子激動起來,緊緊抓住文玉卿的手道:“是爹讓我去找他的。你快告訴我,白雷山在什麽地方?”


    文玉卿搖頭道:“桃子,你想你爹的為人,可不可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讓第三者知道?我也不知道白雷山在哪裏。但是我知道風沂是一個很神秘的人物,二十年前,僅僅在江湖上曇花一現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蹤跡。”


    莫桃一呆問:“那他不是很難找?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文玉卿道:“這你可以放心,他是絕對的狹義道。”


    莫天悚和央宗到達白水台以後,隨便找個借口自己跑出去,找遍附近所有的地方,也沒有找著梅翩然,心裏非常失望,整個晚上都是沒精打采的,更不想敷衍央宗,早早的就關上門開始練功。誰知道他剛練完功,房門忽然自己開了。莫天悚抓著烈煌劍便滾到床後麵。


    一個滿臉胡須的藏族大漢猛地撲進房間中,一刀砍在空無一人的床上。正在大漢覺得刀鋒下的情況不對的時候,莫天悚已經跳出來製住他。點起燈一看,卻是一個他從來也沒有見過的人。正奇怪的時候,聽見動靜的央宗披著衣服跑過來,一眼認出那大漢竟是她阿爸多吉旺丹手下的一個頭人,這段時間和卓瑪關係最好的一個。卻原來他是來為卓瑪報仇的。


    莫天悚本來很是生氣的,知道原因之後卻一點氣也沒有了,心裏還莫名地對這個頭人有好感,命令央宗放了頭人,還要央宗答應絕對不把此事講出去,以後也不準找機會報複這個頭人。


    頭人在央宗的強迫下,給莫天悚施禮後走了。莫天悚不免又想起卓瑪來,更是顯得無精打采的。偏偏央宗在事情完了之後也不離開,聽莫天悚催促她以後,她竟然在莫天悚身邊坐下,笑道:“少爺,看不出你挺大度的,上次幫格茸求情,這次又肯放過殺你的人。但我怎麽覺得你的大度是裝出來的,看見仇人走了,自己又不開心。”


    莫天悚沒好氣地道:“現在離天亮還早著呢,你不回去睡覺嗎?你不去睡覺,我也要睡覺,麻煩你別妨礙我。我要脫衣服了。”


    央宗大笑道:“你要脫就脫。我又不是沒見過你脫光衣服的樣子。不過有些傷疤,難道怕你?”


    莫天悚頓時有點頭疼,走到床邊,真的脫去外衣,威脅道:“我睡覺的時候習慣什麽都不穿,這次我連褲子也不會剩下,你是不是還要留下來?”


    央宗走過來,還接過他的外衣幫他放在一邊,然後看著他道:“你接著脫啊!”莫天悚瞪眼道:“喂,你知不知道男人在晚上都經不起誘惑的?”


    央宗不在乎地笑道:“那又如何?我就是想誘惑你,免得你心裏整天就隻想著那個小妖精。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丟下我自己溜出去,就是去找那小妖精了。可惜小妖精不肯見你。”


    莫天悚的頭開始變得很疼很疼,心中暗罵,怎麽這裏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直接的?自己也隻好直接一些,苦笑道:“央宗,你是身份尊貴的土司小姐。我若是欺負你,左頓大師真會給我來一記奪命鎖魂咒,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央宗低頭道:“可人家的確是已經中了你的癡心情長劍,被你欺負都喜歡嘛。你隻要答應和我在一起,日後你遇見梅翩然,或者你又遇見和心意的女人,都可以娶回來,我都不會反對。”


    莫天悚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瞪著央宗說不出話來。


    央宗微笑道:“我是認真的。其實我們這裏一個男人娶幾個妻子,或者一個女人嫁幾個丈夫都很平常,你不要這樣大驚小怪的。”


    莫天悚聽得發暈,也不知道央宗說的是真是假,正色道:“央宗,看著我的眼睛,聽我說,我不是你們這裏的人。我若是要娶你,這輩子就隻會有你一個妻子。但是你要給我一些時間,讓我能肯定今後是不是隻要你一個人。”


    央宗看著莫天悚點點頭,幹脆地道:“好!少爺,今後不是你自己提出來,我不會再逼你。好好睡,我走了。”


    莫天悚感覺不大對頭,又一把抓住央宗,叫道:“央宗。”


    央宗笑道:“少爺,你這個樣子太嚴肅,都不太像你了。放心,我是說真的。昨夜左頓大師就找過我,告訴我你喜歡梅翩然,我自己也看出你喜歡梅翩然。我喜歡的是那個對什麽都不在乎,散漫無羈的莫天悚,不會硬把你拴在我身邊的。少爺,我真的不會再要求什麽,你不用當我是負擔,想怎麽對我就怎麽對我。阿爸和左頓大師都不會說什麽的。”輕輕掙脫莫天悚的手,轉身離去,還帶上房門。


    莫天悚反是有些不知所措,想追出去,又覺得是自討苦吃;不追出去,心裏始終覺得央宗的樣子不對勁。最後一跺腳,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剛開門就見央宗就站在門口,根本沒走。莫天悚一呆之後尷尬地問:“你沒有回房間?”


    央宗喜滋滋地道:“天悚,我還以為要等到明天早上呢,沒想到你這麽快就開門了。原來你還是關心我的。真好!你回去睡覺吧,我也回房間了。明天見。”說完真的走了。


    莫天悚目送央宗回到房間中,又感覺發暈,央宗的做法竟然和卓瑪很相似,不知道所有的藏女都是這樣,還是僅僅是央宗和卓瑪這樣?但有一點莫天悚可以肯定,他也開始有點喜歡央宗了。


    翌日,莫天悚沒有等南無等人,一早就和央宗上路了,路上顯得比昨天開朗許多,與央宗天南海北地胡扯,逗得央宗很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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