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霏霏,山中彌漫起了水霧。


    嫋嫋炊煙自山洞外升起,淡淡彌漫向了天空。


    添柴燒火的婦人看了看火勢,滿意的拿起勺子攪動鍋中粥食,隱隱爭吵聲從山洞中傳出,婦人聽在耳中,粘上泥漿的臉上難掩黯然。


    他們都是些被張將軍解救下來的子民,家園被毀暫時安頓再山洞中躲避戰火,平素中做些力所能及的瑣事。


    昨夜聽聞張翼將軍帶著近百人夜襲大營,慘勝而歸,帶回了近半數的屍身,著實讓人看著心寒。


    陡然之間,山洞中一陣沉靜,片刻後有威嚴的話語傳出。


    “咱們漢人講求落葉歸根,不能就這般葬在此處!”


    “人是我或者帶出去的,死了總要帶回去入土為安!”


    站在高台上的張翼,緩緩朝著地上蓋著破碎布單的人影緩緩躬身,行上一禮,以示尊敬。


    見慣了生死的麾下士卒心中一熱連忙起身,拉住那個躬身人影。


    “張將軍,話雖如此,可咱們現在與尋常山賊馬匪有何不同?”


    “如今情形大為不同啊!”


    “天為被,地為床,躺在那兒就是那兒得了!倘若這版磨嘰下去,不知曉還要葬送多少人!”


    左臂被另一位難民裏正拉住,愁苦著眉頭連連說著好話。


    “軍爺啊!這兵卒所言不假啊!”


    “昨夜慘勝,一夜奔波早就勞神費力,如今外邊風聲這麽緊,倘若在要為這些事跡操勞,被那些蠻賊發覺,咱們可就搬不走了!”


    “活命要緊呐!”


    洞穴之中其他扛著大包小包的子民也出聲附和規勸,言語之中皆是不要冒險之類的話語。


    “將軍啊……”


    微弱的氣息從牆角處傳來,眾人身後,一個奄奄一息的士卒背靠牆壁,臉色如紙張一樣蒼白,饒是這簡簡單單幾個字似乎說的格外費力,大口喘著粗氣。


    張翼在人群安靜的片刻聽問道了這聲呼喚,邁過步伐,走了過去。


    這士卒乃是這批重傷之中活的最為長久的一個,但眾人心中知曉,已然是看不到明日的朝陽。


    驀然間,張翼眼眶紅潤,望著人影吸吸鼻子。拉起冰涼的手掌,拂去上麵幹涸的泥漿。


    “今日我一定要帶你走。”


    “蠻賊追的緊,兄弟我對不住你。”


    手心中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蒼白的麵色上浮起一抹微弱笑意,嘴唇扇動撕咬說些什麽。


    張翼連忙湊去耳朵,氣若遊絲的聲音含糊傳入耳畔。


    “能聽一聲……兄弟……此生無憾。”


    “以後的路……不能跟著將軍再走……要是能行……喝點熱粥……”


    “……我不想成為……餓死鬼……”


    眼淚嘩嘩的從眼眶中溢出,身形魁梧的人影再也止不住內心激蕩,招手向著外邊呼喝起來。


    “粥!快來粥!”


    有人急忙跑向外麵,更多的圍觀子民默默地轉過背身,暗自抹淚。


    這樣的場景多少有些淒涼,可要是留下來,多半會遭受到了屠戮,仍是也不願將每一個奮戰的士卒丟下,仍誰也不想將這些奮戰的戰士裸露在外。


    嗖~


    一支響箭穿過樹叢,徑直飛向洞穴方向。


    破空的聲音在冗長的通道回響,轉而叮咣落地的聲響傳進人群。


    這乃是規定下來放哨的訊號,隻有遇到敵襲之時方才會射來。


    淚流滿麵的張翼聽著不大不小的回響,心中頓時咯噔一跳,一股莫名的恐慌瞬間湧上心頭,丟下尚未反應過來的眾人,疾步向著洞外跑去。


    “怎麽了?敵襲嘛?”


    “什麽?蠻騎來了?”


    “天啦,到底是什麽情況。”


    悲戚的眾人聽得真切,猛然一驚,齊刷刷的朝著穿過甬道的身影。


    “怎麽會這樣,來的這麽快,這可如何是好。”


    恐懼籠罩的子民們焦躁起來,既不敢隨意出洞,成了蠻騎的活靶子。


    又不敢龜縮其中,淪為煙熏火烤下的羔羊。


    整個洞穴大廳中百十來號人影簇擁在一起,嘈雜紛亂的望向空無一人的甬道,隻希望出去打探消息的張將軍會帶來一抹希望。


    身處洞外的張將軍何嚐不焦躁,扒開眼前的樹枝遮掩,徑直朝著王位闊地而去。


    本是在昨夜已然平安返回,可念及此番傷亡太大,心中愧疚萬分。為了能恕清心中那份不安,又組織上一些人手,連夜將喪生的士卒屍身搬回。


    一來二去,竟是碰上了巡邏的斥候,沒命的奔逃了一夜,終是在半夜之時方才回到黑山。


    隻是想不到這些蠻騎的速度竟是這般的迅速,這麽快就圍了上來。


    倘若此番乃是因為自己的私心和踟躕,將這些禍水引向山洞,那其中救下來的百名子民,又將再次陷入這些畜生的手中。


    想到這裏,張翼心中突然懊悔起來。


    懊悔自己的舉棋不定,懊悔自己為何要這般遲疑。


    眼前荒丘上一匹無主馬匹映入眼簾,跌落在馬背下的身影趴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張翼慌忙跑了過去,翻起背上插著箭矢的人影,托舉頭顱放上膝蓋。


    入手冰涼,如同張翼此刻的心境。


    噗。


    殷紅的血漬溢出嘴角,士卒緩緩睜開迷離的眼睛,血紅色的視線中映出麵容愁苦,老淚縱橫的人影。


    “北邊……北邊的闊地……有蠻騎……”


    張開幹裂的嘴唇,從帶血的牙縫中擠出虛弱的話語,掛著殷紅血線的嘴角動動,匯報的士卒暗暗握緊張翼的手掌。


    “將軍……咱們盡力了……”


    “……那些子民……子民還要靠著……將軍,逃脫……”


    聽著艱難說出的話語,張翼緊繃的嘴角微微抖動。


    “多少人?”


    懷中的人影顫抖的舉起手掌,殷紅的色澤塗滿五根手指,微微抖動。


    “五千……”


    “將軍……莫要再戰……快……快逃。”


    逃字剛剛出口,懷中人影似是用盡了最後一份力氣,眼神中倒影的憤怒人影也在急速渙散,片刻吼墜入無聲無息的世界之中。


    一天之內,折損竟乎過半的兄弟!


    此番又要麵臨五千人馬,張翼有些絕望無助,抱著溫熱的屍身涕泗橫流。


    “蒼天啊,望你能開開眼,看看這生靈塗炭的西陲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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