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梅月中旬,年味氣息漸濃。


    依坐在茶鋪窗欞前,目光望去長街熙攘人群,和一幅幅被店鋪陳設出的鮮紅桃符。


    “公子倒是守時,頗有些不合公子心性。”


    聲音從身側傳出,帶著一抹驚異。


    回首間,白底淺杏長袍,外罩藍衫,腰係玉佩的人影緩步略過,落座對麵,盈盈含笑往來過來。


    縱然是穿著比較隨和入流,但身前此人帶著一股難以名狀的尊貴氣質,比之尋常國公富族更勝一籌。


    李閑提過桌角清茶,滿上一杯,給對麵人影推了過去。


    “說笑了。”


    “李某也不過是凡夫俗子一個,為錢財而操持,何來特有心性一說。”


    “閣下乃是煤爐,茶鋪背後最大的東家,我李某怎敢怠慢。”


    哈哈哈。


    對麵的李恪咧嘴一笑,分外爽朗。


    “李公子妙人一個,所製造奇物令人眼前一亮。單單兩樣,讓我盈利數倍於先前木炭買賣。”


    “說來哪裏是李兄攀附與我,而是我遇上了貴人。”


    為人謙和,談吐不俗,偏偏對自己這個無名之輩褒獎有加,到讓李閑再度升起幾分好感來。


    舉過杯盞,李閑笑道。


    “合作愉快。”


    咣。


    杯盞交鳴,發出清脆鳴響。


    李恪飲下一口,將杯盞放下,抬頭望著李閑,隨口問出話語。


    “聽聞李公子隨軍入伍,做了錄事參軍?”


    “遠征的日子可不好過啊。”


    出征的消息並非隱秘,但是能被一個商人連官職都知曉,看來此人在朝堂上的人脈,還真不是自己能夠猜測。


    隨手擺擺,李閑隨口應道。


    “說起來慚愧,不過是仗著加氟威名,去混點賞賜罷了。”


    “說是錄事參軍,實則不過是在中軍大帳呆著的鹹魚,去看看西域大漠的風光。”


    言語頓了頓,李閑瞅著對麵悠閑品茶人影。


    “公子倒是消息靈通,此時尚未封官,卻能知曉的一清二楚。”


    李恪倒也對李閑的質疑毫不避諱,將身前半盞茶水推開,點點桌麵空地。


    “不瞞李公子,上至皇室皇子,下至皇城富商,不知曉我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商賈。”


    “幹咱們這條道,又如何能不與官家有些交情?”


    “李公子乃是堂堂衛國公長子,又在朝堂上出謀劃策,農桑發展,解決百姓溫飽,想不知曉都難啊。”


    哈哈哈。


    李閑倒是被這番褒獎說辭逗樂,爽朗笑著擺手。


    “閣下莫要這般誇讚,我李閑還真受不起這般讚譽。”


    “李某不過是冬日之中向往一口吃食,便順手造下爐具,不曾想被外傳罷了。暖身之物罷了,硬生生被你們吹捧出了利國利民的利器。”


    李恪也不願在此事上過多糾結,輕皺眉頭,岔開了話題。


    “據我所知,李公子這些年來身居府邸,極少外出,又不曾在軍營效力。”


    “不知此番去往軍營,可準備妥當?”


    無論是出於商賈合作,還是出自友人關心,這般關懷倒並不出格。


    “嗨!一趟遠行罷了。”


    李閑捏過茶盞碰上一杯,少許緩解嘴唇幹澀,繼續說道。


    “聽聞西域之地,千裏冰封,極為嚴寒。正好近些日來釀了些酒釀,口感俱佳,能暖心提神,準備帶上兩壺。”


    “還有近些天來,也準備了幾套棉衣,輕薄保暖,想必有這兩樣,在荒漠上帶上一段時日,倒也不成問題。”


    哈哈哈。


    李恪隻當先前李閑所言是些謙遜之詞,沒想到李閑這架勢完全是遊山玩水的態勢。


    拿過茶會重新添上熱茶,李恪瞥一眼李閑,開口說道。


    “這上了沙場各個都是打磨刀槍,縫補戰甲,難得有李公子這般閑情逸致,閑散灑脫。”


    收住笑意,李恪麵上轉而騰起一抹肅然。


    “畢竟刀槍無情,戰事變幻莫測,李公子還需謹慎為好。”


    “我這有一件軟甲,一些保暖大氅,贈與公子,也算不枉相識一場。”


    話音剛落,佇立在身後一言不發的侍衛,放下手中盒匣,置於案桌。


    撤去盒側精致銅鎖,開口的朝向推向李閑身前。


    軟甲金燦發亮,金絲細密,鏤空纏繞,一看便知並非凡品。


    “這軟甲乃是取自吐蕃之地,紋理細密柔軟,刀槍不入。”


    “穿著身上,不覺厚重,就算日常行動也並不影響分毫,還望李公子笑納。”


    話語隨意,就如友人間贈送一件尋常之物一般。


    李閑連連擺手,將盒子推了回去。


    “這怎麽使得,這軟甲一看便非凡品,我李閑何德何能,不配穿戴此物。”


    “還是……”


    盒匣驀然被相反力道一阻,李恪手臂搭上盒匣,笑吟吟的開口。


    “即是商賈友人,多少也算有些交情,李公子這般見外,到讓我難做。”


    “更何況送這些物品,我也是奔著李公子另外兩條財路而來。”


    又一個精致盒子被擺放上來,盒蓋雕琢精秀狼頭,打開盒子,一襲白氅整齊疊放其中,光亮毛色讓人瞅上一眼,便忍不住想要去撫摸。


    李恪的話語不失時機的穿插進來,帶著些許期待。


    “試試。”


    入手柔軟細膩,毛絨絨的暖和感覺傳入掌心,李閑心底之中有了一抹欣喜,由衷讚歎一聲。


    “好東西!”


    重新將兩個盒匣推了過來,李恪笑道。


    “李公子無需客氣,這不過是一些商賈朋友所送。常年不用,便閑置下來。”


    “即是李公子出入漠北寒冷地域,恰好需要這些,倒不如換取一些商賈盈利來。”


    “好!”


    李閑也不是客氣的人,即是歡喜,酒釀和衣衫成堆的盈利置換這些也綽綽有餘。


    手掌壓下盒蓋,李閑順手攬了過來。


    “工坊酒釀已在生產,有些結餘。白疊子還需公子前往隴右購置,倘若公子家中尚有閑田,倒是能種些出來,也能免去來回奔波的路途。”


    說到這裏,李閑頗為不好意思的笑笑。


    “不過這兩樣都還並未搜尋到合適店鋪,還要麻煩公子了。”


    “求之不得。”


    李恪盈盈一笑,朝著李閑拱了拱手。


    兩人以茶代酒,聊上半晌,歡快而散。


    午時的陽光灑向長街,李閑依坐窗欞,俊臉一側沐浴陽光,望著樓下揮手告別人影,露出皓齒,遙遙招手。


    “魏王,那軟甲可是你護身隻用,如此貴重之物……”


    “不必再言,能送出去便是最好,假以時日,此人必將派上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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