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灑向皇城,照過負手而立信心滿滿的人影。


    幾個身著華衣的富家公子,仰頭看著台上的房遺愛,興奮的嘶喝跳躍,恍若生怕無人知曉一般。


    平素中恭維的大哥就場,難免讓這幾個富家子弟臉上有光,負手撥開人群,老神在在的在眾人注視中在高台前停駐腳步。


    “房兄,好好教訓這愛呈口舌之快的蠻子,讓他們見識見識呢咱們大唐的厲害。”


    “吐蕃那廝,現在認輸還來得及,好好的上朝參拜,免得丟了顏麵。”


    “丟顏麵?吐蕃這等蠻夷小國還有顏麵?大言不慚,這就是狂傲的下場。”


    雖然這幾個富貴公子口中皆是些粗鄙言語,可在當下卻讓不少人心中舒坦,一些好事之人哈哈大笑之中也不免調笑幾句。


    “是啊,下來吧!不要丟人現眼了,這可是咱們大唐皇城數一數二的文人才子。”


    “就你肚中那點墨水還不夠看的,念你們初來乍到,還是早些朝貢,灰溜溜的下來吧。”


    嬉笑紛雜的話語在場上引起一陣陣歡笑,傳上三層閣樓,讓依坐窗旁的程處默眉頭一舒,落坐下來。


    “這才像話。”


    “這些紈絝們總算是正派了一回,看著多少讓人心中舒坦一點。”


    “倒是想不到,平素中自恃清高的房遺愛此時能站出來,但願能贏。”


    先前在一起做些詩詞,李閑自然對房遺愛有幾分印象,饒有興趣的看上台上一眼,慢條斯理的品著茶。


    “這小子了好勝心太強,往往會心浮氣躁,亂了方寸。”


    “但願這次,這小子能有些贏麵。”


    台上。


    清風拂過衣襟,下擺迎風飄蕩,房遺愛瀟灑落座新搬上來的案桌旁,含笑拱手向著對麵吐蕃使臣一禮。


    “房某本是對詩詞歌賦有些深究,平仄押韻,對仗意境極為講究。”


    “反而對於桃符這類民間小把戲,不曾留意。”


    “既然今日閣下便要以此為題,那房某便賠上閣下練練吧。”


    略帶低貶的話語出口,台下眾人一片嬉笑。


    相比於房遺愛的灑脫和俊朗,吐蕃使臣此刻全然像是一個田間地頭忙活的農夫,聽聞周遭的笑語,吐蕃使臣隨即也微微抬手回敬。


    “既然公子不善桃符,不若請上善於書寫之人與我比試便是。”


    “至於詩詞,在我眼中不過是些粗淺儒生們,爭名奪利圖個虛榮罷了。”


    “那些大唐真正的詩人才子遊山玩水,閑雲野鶴,哪裏會向公子這般矯揉造作,竟連著桃符、詩詞還要比對上一個高雅粗鄙的標簽?”


    此話一出,房遺愛微米眼眸,心中騰起一抹不悅來。


    耳側縈繞著高台下褒貶不一的話語,擰過眉頭也不說話,拂過衣袖書下一聯。


    “請!”


    蘊含薄怒的聲音傳來,吐蕃使臣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凝望上那張尚未幹涸的墨跡。


    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潮落。


    日上竿頭,光影打上那張薄薄紙卷,一行龍飛飛舞字卷映入眾人眼簾。


    坐於身側的書生探過頭顱,盯著字卷片刻,心中默念一遍,由衷讚歎出聲。


    “妙啊!”


    “房公子果然好文采,竟是能將先前上聯擴充出來,疊出諸多字句,卻絲毫不改意境。”


    “細讀之下,似是字字不可或缺,令在下佩服。”


    見有人誇讚起來,房遺愛心中著實舒暢不少,餘光掃一眼對麵看著字卷的身影,心中猜定其多半沒有想到自己會露這麽一手來,不由得心中升起一抹得意來。


    “哈哈哈,方公子果然是咱們皇城的奇才,瞧瞧!能即先前上聯再度提升,當真精妙。”


    “吐蕃蠻子怕是看傻了吧?能題寫詩詞之人,還對這樣的桃符比對不出?”


    “這番估計某些人要自討無趣了,先前還揚言以一敵三,還要換人?現在無地自容了?”


    “是啊,這估計……咦?這是……”


    台下眾人議論尚未完,台上人影已有動作。


    吐蕃使臣輕鬆寫意提筆,肆意揮毫,似是完全不用思索一般。


    在台下一陣吸氣之中,洋洋灑灑將紙卷交給了高台一側的胡人子女們。


    浮雲漲,長長漲,漲長長消。


    紙卷遮住陽光金輝,率先展現在房遺愛眼前。


    淺笑麵龐在一瞬間凝固下來,臉頰上一抹肌肉無聲抽動,眸子中閃過一抹驚駭。


    這……這怎麽可能!


    一瞬間便是破解了此聯?


    雖是算不上經典名句,可這乃是自己上台前思慮上小半刻方才琢磨出來的,這樣的回答卻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目光之中那張字卷遊走開來,胡人子女踩出蓮步,雙手提著字卷,沿著高台邊緣向著台下諸位細細展示。


    嘶~


    全場子民麵容為之一凝,轉而神色複雜。


    震駭一瞬間充斥心頭,難以言喻!


    碧藍天空上白雲如絮,一片晴朗。昔日人聲鼎沸的街道上一片安靜,不知名飛鳥掠過天空,瞥過鳥,俯瞰地上仰著頭顱人影,振翅飛走。


    整個人倚在二樓窗口,程處默靜靜看著台上字卷一眼,好半天才緩緩擠出一抹話語來。


    “這吐蕃使臣當真有些不一般,或許還真是飽讀大唐詩書之輩。”


    “這場文比怕是不簡單了。”


    李閑也發覺場上氣氛頗有些玄妙,眸子掃一眼在場所有人,移至吐蕃使臣身上停留下來。


    “麵對眾人斥責,毫不改色,這人城府倒是極深。”


    “能與房家公子較量一二,還真是出人意料。”


    嗨!


    程處默種種歎息一口,望向高台上沉下心來端坐的身影,心中頗感急躁。


    扭頭望著李閑,拿過他手中杯盞,置於案桌。


    “李兄,我知曉你手段通天,才思敏捷,定然有辦法。”


    “出出主意,咱們如何將此人比下去。關乎大國威儀,你可變藏著掖著。”


    “或者,你去?”


    李閑擺擺手臂,壓根不想摻和在這些事情之中。


    李二那廝嗅覺靈敏至極,就連題詩也被自己拿著高人幌子忽悠過去。


    眼下要是自己才硬出頭,指不定又會鬧出什麽情況來。


    揚手按著肩膀將程處默壓下,重新給這個急躁的小子斟上一杯茶,推了過去。


    “這乃是肚中文墨比對,你當真我無所不能?”


    “再說了,這場中勝負未分,他房遺愛好歹也是當初皇城風雨一時的才子,就這般輕而易舉的輸了?”


    “再看看,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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