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


    早朝方才散去,百官出殿。


    風清雲朗,大殿前寬闊的白玉廣場上,文武肱骨們三三兩兩離散。


    虞世南,房玄齡,岑文本一眾大臣聚集一起,行走之間多有回望,似乎在等著某人。


    待看到長孫無忌走出大殿,房玄齡率先揮手示意。


    “長孫大人。”


    長孫無忌瞥過眾人一眼,微微頷首,邁過玉階走了下來,待走近時一行人方才繼續前行。


    “諸位,李閑製作煤爐一事雖是牽扯我長孫府邸。”


    “但此事長孫府邸已在先前言明,此事長孫府邸絕不是某些投機倒把之人的庇佑之地。”


    “不知先前聯名力諫一事,諸位想的如何?”


    力諫對象乃是同朝官僚,為了避嫌,眾官員也不敢再府邸之中,私自聚會商議此事。


    唯有在這郎朗乾坤,朝會下述說一二。


    此番談及此事,虞世南砸向胸膛,強調言語鏗鏘有力。


    “自陛下貞觀之初,大力發展經商,可總有那麽些人來,不顧什麽道德禮法,為謀取錢財肆意妄為。”


    “咱們諸位都是有產業之人,何時見過這等賠上他人性命做買賣的人?”


    “要力諫,我虞世南第一個雙手讚同!”


    房玄齡長長‘嗯’上一聲,拂過頜間胡須,微微頷首。


    “虞大人所言不假。”


    “大力振興經商至今,大唐繁盛,可總有投機倒把之人為非作歹。”


    “李閑身為朝中官員,不以身作則便罷,可此番卻是有過之而無及,著實讓人憤恨。力諫之事,房某責無旁貸。”


    岑文本背負雙手,與眾人一起緩步而行。


    聽聞兩人發言,沉吟片刻也緩緩開口。


    “雖是在異域數月不曾了解此事,昨日曾聽聞李閑在朝堂的光輝事跡,老夫隻覺此人乃是仗著功勞得意忘形了。”


    “此番在皇城中鬧出此等動靜,自始至終卻並未出麵做出任何解釋,此等不擔當行徑,令人發指。”


    “照此情形,隻怕就算有些大能,在日後執掌一隅時,也是闖下禍事便一走了之的主。”


    話為說完,身側響起一聲不屑冷哼。


    魏征板著臉龐,掃過眾人一眼,手指一一橫了過去。


    “先前之時,老夫曾言防患未然,皆是反對之聲四起,說什麽顧忌李靖將軍顏麵。”


    “現在如何?一個謀財害民,一個花樣百出,成何體統?”


    眸底蘊含怒意,瞥向岑文本一眼,手指點了過去。


    “岑大人,這樣的人,還能成為執掌一隅的官員?還能有下次?”


    “依我看,這李閑就不該在軍營待著,這樣的人指不定會鬧出什麽花樣來。”


    “一個人將整個皇城攪得烏煙瘴氣也就罷了,現如今李將軍也跟著鬧騰,上了戰場胡鬧是要出人命的!”


    嘶吼聲音傳出,引得下朝朝臣為之側目,對視之間,皆是露出一抹驚駭神色。


    魏征乃是朝堂上出了名的諫臣,敢在太極殿上不能當朝陛下留絲毫情麵。


    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憤怒,可見內心中那抹恨意。


    瞥上兩眼,朝臣們慌忙回頭,各行其是。


    “這是怎麽了?竟能將魏大人惹得火冒三丈?這此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看我幹嗎?咱們這等小人物,值得魏大人如此?”


    “那你說會是誰啊?朝中最近也不曾聽聞誰有所出格,誒!莫不會是煤爐一事?”


    “嘖嘖,這事乃是震撼皇城的大事,這倒是有可能。嗨!看來李閑這小子,多半會有牢獄之災咯!”


    周遭朝臣的議論之聲魏征一行人定然是聽不到的。


    房玄齡走上前來,掃了眼四周看客,收回目光,壓低聲音。


    “魏大人,你這是幹嘛!”


    “太極殿前大呼小叫,有失官體!”


    “力諫一事,咱們還需和武將申國公一方商議再定。”


    上次乃是調查不明,被長孫無忌擺上一道。


    此番證據鑿鑿,尚且有這些子民撐腰,群臣竟是又這般畏畏縮縮,魏征心頭驀然騰起一抹怒氣。


    怒目圓睜,拱手向著太極殿方向揚起,下一刻嘶吼聲自喉嚨噴湧出來。


    “怎麽著?”


    “我等忠義之臣,正義之士聲討無德無良奸商,也需低身下氣偷偷摸摸嗎?”


    聲震四野,還未遠走的朝臣再度唏噓不已。


    “說得好!”


    甕聲甕氣聲音自身後響起,高士廉鼓著掌,一步步跨著階梯下來。


    “魏大人不虧是我大唐一麵明鏡,眼中容不得一顆沙子!”


    “是咱們大唐朝臣學子的榜樣!”


    餘光看向左右一眼,高士廉橫過手臂,一一滑過身後眾武將,朗聲道。


    “如今武將大部在此,咱們料定李靖定是聽了邪言踩在軍中有些荒唐之舉。”


    “念及李靖的威名,大營的軍心,諸位同僚皆願同往,力勸陛下下旨拔掉李閑的軍參一職。”


    諸位武將即是先前商議妥當,此刻也並不多言,朝著文臣微微拱手。


    誒~


    岑文本嘴角抽上一口氣站了出來。


    “先前曾聞陛下對於李閑袒護有加,不知此番……”


    此話一出,眾人目光不覺間落到魏征身上。


    高士廉哈哈一笑,擺擺手臂。


    “舊事不提!”


    “此番乃是咱們文武聯合,更何況段誌玄將軍可是被調遣去了皇城金吾衛駐守,這可是陛下親自下的手諭。想必,陛下也是對於此事極為重視。”


    “或許,陛下此刻就在太極宮等著咱們進諫。”


    眾臣微微一怔,轉而間明悟此話的意思,相視一笑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世上唯一不會犯錯的便是君王,倘若帝王犯錯,乃是手下的臣子沒有想到足夠好的階梯!


    正如現在,李閑乃是陛下力排眾議提拔上去,發生這樣的事,總不會讓陛下硬著頭皮承認乃是自己看走了眼。


    長孫無忌一張老臉上皺紋舒張開來,捉袖拱手道。


    “申國公怕是失算了。”


    “如今各州縣稅糧繳納順利,西征無後顧之憂。北地先前雖有洪澇災害,如今土豆長勢喜人,災糧不愁。”


    “陛下之所以今日不上朝,由你我主持大局,想必定是去了立正殿。”


    哈哈哈。


    兩句話語驟然讓劍拔弩張的局勢變得輕鬆起來。


    高士廉笑上片刻,收斂笑意,拱手道。


    “如此,那邊定於明日文武齊奏。”


    “還望鄭國公準時!”


    各占兩側的文臣武將齊齊抬手,拱手揖禮。


    “一定。”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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