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一如往昔。


    秋收過後,農閑時分,多在建設,並無太多要事。


    長孫無忌進諫不成,心中也並未多想,身為文臣之首,就算是私下之中與眾臣對李閑新發明嗤之以鼻。


    但在朝堂上也有吏部尚書該有風範大度,並未將這些民間私事提及明麵。


    下了早朝,闊步回府,還未坐熱屁股,便有家仆來報,李績將軍來訪。


    蒼老麵頰上微微皺紋,對於這個不請自來的將軍帶著幾分狐疑。


    重臣私交本就是朝堂禁忌,這般急躁找來,想必是有大事,長孫無忌也未多問,揮手示意家仆迎接。


    撐著藤椅負手起身,長孫無忌捋捋身上素衣,負手緩緩賣出正屋,向著府門口而去。


    剛至前廳,李績著一身銀亮甲衣出了過道長廊,遙遙拱手。


    “長孫大人,多有叨擾。”


    目光掃過李靖衣著,長孫無知曉乃是直接從軍中而來,心中猜測難不成是軍中之事時,含笑拱手回敬。


    “叨擾算不上,老夫也正閑著賞花。”


    “李大人來得正好,有個閑談之人也是不錯。”


    哈哈哈。


    李績朗聲一笑,走至長孫無忌身側,做上請的動作。


    “長孫大人,請。”


    “請!”


    兩人並排而行,長孫無忌揮手招過身後家仆。


    “帶一壺清茶去北屋。”


    待支走隨行家仆,長孫無忌方才旁敲側擊的問上一句。


    “李大人軍務繁忙,卻能抽閑訪府,到讓老夫有些驚詫。”


    李靖稍顯警覺瞥一眼四周,壓低聲音。


    “長孫大人,李某前來,確有要事相告,屋中細說。”


    兩人腳步隨之微微加快,穿過走廊,落座北屋廂房。


    長孫無忌起身去拿備好的茶壺,李績要代勞被長孫無忌按下肩膀,笑吟吟說道。


    “李將軍,此處幽閉,大可敞開心扉。”


    走去的背影傳出平和話語,拿起案桌茶壺,提了過來,斟上兩杯清茶。


    推去一杯給對麵麵色凝重人影,方才緩緩落座,望了過去。


    “軍營,出事了?”


    李績沉默片刻,抬起頭顱,也不清楚長孫無忌對於李靖的態度,話語謹慎起來。


    “此事幹係甚大,牽扯上當朝軍神,李某也束手無策,方才找了過來。”


    長著暗沉老斑的指尖點點案桌,指指李績身前的茶盞,長孫無忌笑道。


    “這乃是陸羽茶莊的好茶,慢慢品,慢慢說。”


    不愧為文成之首,話語難以捉摸,就連著表情上也看不出絲毫破綻。


    李績率先有些沉不住氣來,索性捏過茶杯,飲上一口,一股腦拋了出來。


    “長孫大人,李靖將軍訓練特訓新兵下撥錢財,人之常情理所當然。”


    “但這些白花花的錢財卻被李靖用作那三百來人的軍糧夥食,大魚大肉就這般肆意揮霍。”


    “李某……看不慣!”


    微微停頓的聲音之中,麵上含笑的長孫無忌眼簾半眯,心中掂量起來。


    李靖乃是當朝功勳赫赫武將,要不是在這戰事漸少的盛世,聲明定然蓋過自己一頭。


    拿三百人飯食挑事,這不是自討苦吃?


    見對麵人影臉麵上似乎並未太大變化,李績點過案桌,咚咚作響,拉近臉龐。


    “憑什麽他們這三百人馬便能與眾不同?”


    “區區三百來人夥食,不是什麽大事。可李靖純屬荒誕。”


    “訓練課目上不已騎馬射箭為主,軍略陣法也不見教授,反倒弄起什麽爬高走低的器具。”


    擺擺手臂,長孫無忌收回目光,靠上椅背,呷上一口手中熱茶。


    “李將軍啊,老夫不過一個文人匹夫罷了。”


    “平素舞文弄墨倒還有幾分能耐,說起這訓兵可是連皮毛也未能知曉。”


    “隻怕此番是幫不上什麽大忙啊。”


    朝堂混跡多年,李績哪裏聽不出長孫無忌乃是委婉拒絕的意思,不由得心中一慌。


    握拳的指節扣響桌麵,起身站了起來。


    “長孫大人!這事不小啊!”


    “李靖將軍乃是大唐不少軍卒敬重的將領,此番卻如同中邪一般,在三百人的軍營中學起什麽藥典!此時的郊外大營已經留言紛紛,猜忌不斷。”


    “咱們大唐可是在年初之後,便要舉兵征伐!難不保最後的流言會傳成何種模樣,到時候隻怕軍心不穩,難以讓李將軍統禦全局啊!後果……不堪設想!”


    藥典?


    長孫無忌麵龐上浮現一抹愕然。


    “李將軍在軍中開展藥典修習?這是為何?”


    一圈砸向掌心,李績兩手一攤。


    “誰知曉!現在大營中盛傳李將軍年邁泛起了糊塗。”


    “李某也曾前去質疑,卻被李將軍不留情麵轟了出來,著實無奈。”


    “念及李將軍影響不小,方才並未稟告陛下,乃是先來長孫大人這裏,望長孫大人給陛下透露一二,至少弄清緣由。”


    放下茶盞,長孫無忌擰過眉頭,細細沉思。


    長孫無忌如今雖是文臣,當年也是追隨陛下身側上陣殺敵的猛將。


    更何況擔任過左武侯大將軍之人,曾會連絲毫練兵常識也會不知曉?


    倘若說那些不同尋常的器具,乃是李靖新琢磨出來的練兵之法,可這軍營之中有隨行軍醫。就算是要組建特訓新兵,也不用將每個人都培養成能知曉藥石的軍醫吧?


    手指叮咣叮咣敲打著桌麵,長孫無忌費盡心思想象著李靖此舉的深意。


    李績看著慢悠悠的老人,心中哪裏還能安耐得住?湊上前來,拱起手臂。


    “長孫大人,事不宜遲!”


    “在這般下去,那些新兵營士卒知曉些藥石學識倒是其次,這大營之中流言便會漫天飛舞,再也扼製不住了!”


    失去軍心的部族,長孫無忌也不敢想象其中的後果。


    咚!


    指節重重敲打案桌,長孫無忌扶案起身,麵容上呈現一片堅毅之色。


    “此事幹係重大,待老夫同申國公商討,一起麵聖詢問。”


    “也好還李將軍一個清白,也好安穩大營士卒軍心!”


    撤換行軍大總管,也就是所謂的主帥,受益最大的必然是李績。


    不出意外,李績便是李績替補,念及此處,李績麵上並不顯露,心中卻已然悄然喜悅,拱手道。


    “大唐軍營,便等著長孫大人一個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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